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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世子殿下商量的过程丝滑无比,姜思思很满意。

具体满意的程度就表现在她十分快乐地开始收拾出远门需要的东西,务必一切从简,不求质量但求速度,越快越好。

至于岑沧海是怎么跟头顶上的亲爹和继母说的,那就不关姜思思的事了。

即便如此,他们出行的日期最快也只定在了三日后。

听闻岑沧海才到家便要回京城,岑松很明显地表示出了不悦。杜欣看不出喜怒却做足了慈母的样子,一边劝岑松一边安排人手护送岑沧海进京。

等到三日后一大早,一群人整整齐齐站在国公府门口,整装待发,只等上京。

杜欣拉着岑沧海的手默默流泪:“沧海,你这一去,又是一年半载才能回来,若是缺什么,便寄信跟姨娘说,兖州离京城不过十日路程,路上切莫慌张,以身体为重。”

“我知道,姨娘莫哭了。”

杜欣狠狠一拧帕子,埋怨道:“你弟弟不知路上遭遇了什么,竟现在还没到。我本想着你们一起进京,路上还能有个照应,现在他人也不见,唉。”

“无事,正好泓弟在家多呆一段时间,也算是代替我在父亲和姨娘面前尽孝了。”岑沧海深深作揖,“孩儿不孝,此番进京,实非孩儿本意,还请父亲姨娘莫怪。”

岑松刚想说些什么,直接被杜欣截过话头:“怎会怪你呢。既然国子监那边的师长让你回去,自有他们的道理,只是苦了我的沧海,一路上舟车劳顿,千万记得小心,我已令那些丫鬟还有护卫好好照顾你,你只管放宽心温书便是。”

此后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真情流露的寒暄,站在马车后面的姜思思无聊地打了个呵欠。

嘴巴刚刚张开,就被人呵斥:“如此怠惰,怎能照顾好世子殿下!”

呵欠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姜思思只好忍住困倦,强打起精神。

杜欣不仅派了护卫,还派了整整六个丫鬟,两个丫鬟管洗漱,两个丫鬟管住行,还有两个不知道干什么用,就负责守着她们,姜思思觉得这俩是来找茬的。

她收拾的行李,不合格。她给岑沧海梳的头发,不合格

。到了后面连她走路的姿势都是不对的。

姜思思被磨得很烦,心态在爆炸边缘,然而念在出行在即,多一个人就是多一份保障,她忍了。

不让打呵欠,翻白眼总让吧。

姜思思当着大丫鬟的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以示不满,大丫鬟眼睛一瞪,嘴巴一张又要挑什么刺,但是岑沧海已经和杜欣演完了送别的戏码,坐上马车就要出发。

想找茬的大丫鬟只能暂时平息,不过她趁机丢给姜思思一个恶狠狠的眼神,表示待会儿再收拾她。

姜思思满不在乎地昂着头,跟在马车后面慢慢地走。

她们这群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丫鬟,要等到之后出了城才能坐在后面的小马车里,在城里只能跟着步行。

除了姜思思,其余六个丫鬟已经分好工轮流去伺候岑沧海,好像姜思思是什么瘟神一样,她们根本没有跟姜思思交流的意思。

正好姜思思也没有。

她目光牢牢锁在前方的马车上,依依不舍的戏码演过了以后,岑沧海端端正正地坐回马车里。从姜思思的角度只能看见若影若现的人影,他刚刚跟杜欣逢场作戏才哭过,正扯着衣袖擦眼泪。

单薄纤弱的少年身躯,黑色的素净衣物,脊背笔挺好似青竹,即使哭着也不落风骨。

姜思思很少掉眼泪,或者说从她有记忆开始,眼泪这个东西根本不存在。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有人哭的这么……漂亮。

姜思思拉住旁边管岑沧海洗漱的丫鬟:“姐姐,你觉得世子殿下怎么样?”

那丫鬟一脸惊恐:“你怎敢妄议世子殿下?”

姜思思不理她,若有所思:“我倒是觉得,世子殿下……天下无双。”

她的声音并没有压低,至少找茬的大丫鬟听到了。

新仇旧恨一起算,大丫鬟走过来就要给出言不逊的姜思思一耳光。

姜思思赶在巴掌落下之前一把抓住了大丫鬟的手腕,这么大的动静,姜思思终于舍得将目光放在其他人身上。

随着姜思思越来越用力,大丫鬟的表情也从愤怒变得狰狞,就在她以为自己的手要被生生捏断的时候,姜思思一下子

放开了她。

大丫鬟一个趔趄没站稳,掩着剧痛的手腕惊惧地看着满脸冷漠的姜思思。

姜思思抬起白净的小脸,缓缓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她说:“别惹我。”

其他丫鬟终于不敢再找她的茬,个个安静如鸡。

姜思思抬手捂住左眼,干涩的眼球透过指缝去看,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已经恢复如常。

她放下了手,开始不自觉地咬指甲。

怎么办,好像有点超出预期了啊。

她是不是对这位世子殿下,在乎太多了?

-

等出了城门走上官道,他们的旅途也正式开始了。

除了吃饭的时候最积极,其余时间姜思思都在马车里撑着手臂发呆。

他们赶路的前两个晚上都住在沿路的村子里,第三天总算找到一个小客栈,一行人纷纷松了口气。

姜思思自食其力烧水洗澡后,正擦着头发,负责梳洗的丫鬟白着一张脸走过来:“思思思思姑娘。”

姜思思手一顿:“我叫姜思思,不是死死死死姑娘。”

而丫鬟讲话的声音听起来快哭出来了:“对对对不起,世子殿下说,让让让你过去一下。”

“知道了。”姜思思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

丫鬟如释重负赶紧离开,背后有怪兽追她似的,双腿甩出了残影。

看着丫鬟慌张的背影,姜思思把帕子一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侧身专心致志地给岑沧海折了个千纸鹤。

纸是她之前从岑沧海屋子里顺的,上好的宣纸,但是岑沧海练字练废了,就扔在了地上。

姜思思出于了解古代造纸工艺的目的偷偷摸摸捡了回来,看到上面的字还是大大的繁体字,她悬起来的心放下一半。

还好,她不用变文盲。

现在这废纸又有了新的用处——逗世子殿下开心。

姜思思站在岑沧海的门前踌躇了一会儿,揉着千纸鹤礼貌敲门。

岑沧海说:“进来吧。”

姜思思一进来就看见美人正在看书,一灯如豆,乌发如瀑。灯光柔化的美人的轮廓,因为手臂撑着额头,袖子耷拉下来,露出一截洁

白的手腕。

“世子殿下,听说你找我?”姜思思眼观鼻鼻观心,在心里面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岑沧海放下书,不知是不是受了凉的缘故,声音有些喑哑:“明日便要进山了,进山之后,蛇虫鼠蚁数不胜数,你可带了药粉?”

姜思思摇摇头,又想起还有系统的存在,迟疑地点点头。

岑沧海眼神清朗,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道:“你口音听起来不像兖州人。”

姜思思表示肯定:“奴婢沿海长大的,不是兖州人。”

“为何来兖州?”

姜思思想了一下:“兖州地大物博,钟鸣鼎食之家数不胜数,过来当丫鬟也能卖个好价钱。”假的,因为要保我们俩的命啊。

岑沧海似乎是信了,他重新拿起了书,姜思思忍不住劝道:“光太暗了,这样看书对眼睛不好。”

岑沧海温温柔柔:“离秋闱只剩半载,再不温习,怕是来不及了。”

姜思思有些忧愁地将千纸鹤放在了桌上:“既然如此,奴婢也不再劝,这是奴婢折的小玩意儿,算不上多么珍奇,能给殿下带来一丝乐趣都是好的。还请殿下多爱惜自己的身体。”

“你倒是有心了。不过以你的身手,能得到很多人的赏识,为何要来我身边当区区一个丫鬟呢?”

姜思思反问:“殿下仅仅当我是丫鬟吗?”

岑沧海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

岑沧海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男,他的样貌偏精致,肤色过于白皙,五官十分立体,特别是眉毛和鼻梁,一个锐利一个英挺,笑起来的时候,顾盼之间,神采飞扬。

然而他的气质悄无声息地调和了过于张扬的样貌。似是春风拂面,又似是山间流水。

他是美玉,更是精致的瓷器。让人忍不住靠近,又不得不小心呵护。

这样的人,生来就是不安分的。

等到岑沧海终于笑够了,姜思思也回过神来。

岑沧海说:“若是此去京城平安无虞,我便赠予你白银千两,放你回家如何?”

姜思思打了个激灵:“万万不可啊殿下!”

“嗯?”

姜思思心跳

如擂鼓,绞尽脑汁:“我、奴婢能看家护院!”

“外面有国公府的护卫。”

“奴婢还能、还能算账!”

岑沧海一挑眉:“秋闱不考算术,国公府也不缺账房。”

姜思思一咬牙一跺脚:“奴婢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更何况,奴婢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卖身契上签了多少年,就是多少年!不接受打折!”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岑沧海忍不住以手掩唇,用笑容掩盖住自己内心的波澜。

这位婢女身上的迷雾,越发浓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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