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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们将麻袋扛进一处废弃宅子中,没有半点怜惜的将其摔在堂屋的地上。

一名身着华服,大着肚子的女子,悠闲地坐在椅子上,轻抿着热茶。

她使了个眼色,下人们便立刻心领神会,将人从麻袋中倒出来。

麻袋中的人此刻已变得狼狈不堪,头上的簪花歪了,额角还淌着血,惊恐地看着四周。

“夏云清,你说那么多男人你不找,怎么偏爱当贱人,往我夫君身上爬呢?”大肚子的女人轻笑着说道。

夏云清打着哆嗦,半晌才壮着胆开口:“我是真心爱齐郎,还请齐夫人开恩,收我做个妾室就好,我定安分守己,敬重主母的!”

女人听了低笑起来,笑的肩膀不停发颤,好半晌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要知道,想做我眼里沙子的人,早都死了!”

闻言,夏云清抖的更厉害了。

齐少宇的妻子唐芙家中是泗梁数一数二的富商,虽说唐芙性格跋扈,但嫁给齐少宇这外来的小生意人算低嫁了。

刚开始夫妻还算和睦,久了这二人之间也不知哪里出了差错,二人开始在外做样子,在家里虽不吵架,但关上门便谁都不理谁。

齐少宇难耐寂寞,在外结识了夏云清这贴心人,几次来往便好到一处去,还许诺夏云清要纳她为妾室。

一个温柔体贴,容貌也不差的男人对她好,虽说是妾室,但进了门也是富贵人家,夏云清深觉不亏,其它也未多想,只等着齐少宇来接自己,可此时唐芙突然有了身孕,齐少宇担心唐芙气性大,伤了身子,纳妾一事便又搁置下来。

本以为他们的事瞒得很好,只等唐芙的孩子一出生,再提纳妾一事,谁想......

“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唐芙问道。

夏云清看向她,只见唐芙带着笑意开口:“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不过你们背地里玩玩,我懒得管,可现在你试图爬到我眼前作乱,那我可就无法忍了。”

她的声音里慢慢爬上阴狠之意。

夏云清被吓住,连忙跪好,将身子俯在地面:“齐、齐夫人,我没想作乱,还请夫人开恩,饶过我吧,我一定会消失

在夫人眼前的。”

“一个人消失容易,两个人可就难了。”说着,唐芙瞥了一眼夏云清的肚子。

夏云清下意识护住肚子,她没想到唐芙竟连她有身孕的事情都知道了,这事她可连齐少宇都还没说呢!

“一年前也有个贱人,跳出来让我心烦,你猜她怎么着了?”唐芙揉着太阳穴,有些乏累的问道。

夏云清没敢回答。

唐芙继续说道:“她死了,到现在尸体都没找到,你再猜这是谁做的?”

这女人就是个疯子!!

夏云清知道唐芙今日就没想放过她,她便也不再琢磨如何求饶,倏地起身要跑,没跑几步,又被一旁的打手扯着头发拽了回去。

唐芙从容的对几个打手说道:“往她肚子上打,往死里打,今日孩子和她必须给我死一个。”

她话音一落,那几人便抄起棍子,狠狠向夏云清打去。

夏云清哭喊着,却无法反抗,她抬头怨毒地看向唐芙,心生恨意。

刚几棍下去,宅子的大门外传来脚步声。

“官爷,刚刚抢我银子的贼,就跑进这宅子里了!”

听见门外的声音,唐芙脸色一变。

大门有人拍门:“开门!官府办案!”

“走,不能被官府的人抓到!”唐芙急忙带着下人们离开。

等捕快把门撞开时,宅内就只剩浑身是血的夏云清一人。

两个捕快一看见夏云清便愣住,他们是来办偷盗案的,怎么又成了杀人案?

再一试鼻息,二人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有一口气在。

身后跟着的宋清明也松了一口气。

幸好赶上了,他一路摸着马车的踪迹寻到这处废宅后,便立刻跑去官府报案,又怕官府不信当街绑人一事,只好谎称自己在街上被人抢了钱袋。

捕快们匆匆跑出去喊人帮忙,夏云清还有一缕意识尚存,转头看向一旁的宋清明。

“你......救了我?”她气若游丝地问道。

宋清明连忙蹲下身:“先别说话,捕快去找人帮忙了,一会儿大夫就能来......”

夏云清打断他:“是、是唐芙.....

.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毒妇,一定、一定替我寻个公道......”

宋清明刚到泗梁不久,除了郑家人谁都不认识,自然也不认识唐芙。

他朝夏云清苦笑一下:“你还是让官府帮你寻公道吧,我现在自身都难保。”

夏云清倏地抓住他手腕:“......她就是个疯子,绝对不止杀过一个人!”

宋清明刚想劝说她不要太过激动,这女子便晕了过去。

等着一群人将夏云清抬走,宋清明这才又急急忙忙跑到街上寻找谢钰。

没跑几步,听见有路人议论着有人要在相思桥跳河的事情。

宋清明失笑,他刚救了一个差点被人打死的女子,那边又有个要跳河的。

泗梁这地方可真有意思。

“我刚才路过相思桥,见寻死那人一身黑衣,模样生得俊美,也不知为何想不开,不过有几个好心的姑娘在劝了。”

“劝下来没有?”

“没有,那人冷着一张脸,全然不听旁人的话,我看沽酒的郑家夫妻也去了,好像是住在他们家的客人......”

听到这里,宋清明笑不出来了。

一身黑衣,模样俊,还是沽酒铺子的客人。

那不就是谢钰吗?!

他急忙转身向相思桥跑去。

隔着老远,宋清明就看见桥上熟悉的身影,低着头一直看着桥下的郁河,四周没人敢靠近。

“谢......”宋清明刚喊出一个字,就见那身影‘噗咚’一声,跳进了郁河中,溅起一片水花。

周围的人一阵哗然。

宋清明跑到桥边已经喘到不行,郑家夫妇连忙走过来:“宋公子......”

宋清明喘着说道:“你们,怎么不拦住他?”

郑晨也有些不知所措:“都劝过了,可谢公子根本不理我们,我们想拉他下来,可他周围不知有什么东西挡着,根本无法靠近!”

想来一定是谢钰用了什么法术。

宋清明忍不住在心底嘟囔,谢钰寻死还真是母猪会上树,谁都挡不住!

他在桥边向下看去,水面上还残留着层层波澜。

思忖片刻,宋清明将

外衣和鞋子脱掉,趁旁人没反应过来之际,也‘噗咚’一声跳了下去。

郁河的水很凉,下面又深又黑。

宋清明七岁落水后,牢牢记住了被水淹没的感觉,从那之后便拼命练习狗刨,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痛苦。

他的狗刨可以说已是登峰造极,不过往水下潜还是第一次。

憋着一口气,他用四肢拼命地捣着水,在水下寻找谢钰的身影。

游到一半,宋清明便觉得憋的气快用尽了,十分难受。

他下来这么一会儿就感觉不舒服了,谢钰跳下来的更久,不会已经......

宋清明脑中跳出谢钰被淹死的画面,心下蓦地一阵难受。

他也顾不上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住,继续试着向下游。

谢钰救过他,还把他的命看得极重,这世间再不会有第二个谢钰这样的人,所以他绝不能放着谢钰去死!

想着,他更加卖力地摆动四肢。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游到他身后,伸手圈住他的腰,宋清明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那只手带着向上浮去。

等浮上水面,宋清明才回头看去,发现身后的人正是谢钰。

发现他还好好的,心刚落下,紧接着又恼火起来。

“王八蛋!耍人很好玩吗?我说你平时是不是就爱跳河,导致脑子里就只剩下水了?!”

宋清明大骂谢钰,谢钰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骂了半天也不见谢钰回话,宋清明这才奇怪地问道:“怎么不说话?被骂傻了?”

谢钰脸上莫名染了浅浅红晕,垂下视线低声说道:“你刚才游水的姿势,很可爱。”

宋清明:......

下一瞬,宋清明抬起双手用力掐住谢钰的脸:“把遗言想好了,我送你上路!”

被掐着脸,谢钰反倒笑起来,片刻后放在宋清明腰间的手用力,将宋清明压向他的身体:“别在水里泡着,我带你上去。”

拨开冰冷的河水,宋清明能感觉到谢钰身体上的每一寸线条。

他微微怔住,心像是一只疯了的小鹿,朝胸膛咚咚撞了两下。

等上了岸,桥上看热闹的人纷纷围过来

二人浑身滴着水,谢钰将另一只手中拖着的东西用力甩出去,转身取来他的外衣,将宋清明紧紧裹住。

宋清明则看着谢钰甩出去的东西,褐色的麻袋,十分破旧,上面沾着肮脏的痕迹,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让人立刻避而远之。

只看了一眼,宋清明便隐隐猜出那麻袋里装了什么。

“这难道是......”

没等宋清明说出答案,谢钰先到麻袋旁,弯腰将那麻袋用力一撕,裂开了一道大口子,里面的东西倾泻而出。

腐烂的肉,碎裂的骨头,以及血与郁河混在一起的水,随之还有无数扭动的蛆虫一起涌出。

谢钰眸色一沉,对身后的路人说道:“去报官吧。”

有人急忙动身向官府跑去。

尸臭味太重,宋清明捂嘴干呕起来,一旁已经有好几个人吐了。

有人眼力好,认出了麻袋里已经糟烂的衣物。

“这、这怎么看着好像是秦景的衣服……”

那人说完,旁的人也仔细看过去,仔细辨认了一番,纷纷点头念着确实像秦景。

谢钰抬头看向他们:“秦景是谁?”

有位大娘开口道:“她前年到我们泗梁,说是来投奔夫君的,我记得是......叫周怀,不过我们这里没有叫周怀的人,她找了几日后,人就突然消失不见了,我们还以为她已经回家了。”

宋清明和谢钰相视一眼,所谓的突然消失不见,大抵就是遇害了。

谢钰皱眉看着那堆不成形的尸体,然后将手伸入尸堆中翻找起来。

看着他的手在那堆东西中翻来翻去,周围又有人吐起来,没一会儿便散了大半的人。

宋清明忍着恶心,一直在身后等着谢钰。

直到看着谢钰从尸堆中找出几根暗红的钉子,每根都足有一寸长。

谢钰沉声道:“有人对她用了钉魂术,将七颗泡了狗血的钉子分别钉入尸体中,便可将魂魄禁锢在尸体中,不可离开分毫。”

宋清明想了想,有些不解地问道:“若是被钉了,是不是就不能出来做乱了?”

谢钰点头,然后将手心中的钉子移到他眼前

:“七颗钉子只余六,想来是有人拔走了一颗,这才得以让她挣脱。”

宋清明:“钉钉子应该就是凶手,那拔钉子的人是谁?”

谢钰幽幽说道:“应该就是找我们麻烦的人。”

听此答案,宋清明并没有多惊讶,反倒觉得很合理。

“二位恩公还是快回去换身衣裳吧,不然会受风寒的。”闻禾秀捂着鼻子嘴巴在一旁催促道。

谢钰看向宋清明,见他衣角滴下的水珠,觉得闻禾秀的说的没错,在官府赶来之前,几人便离开了相思桥。

回到郑家,宋清明洗了个热水澡,等回到自己屋内时,看见谢钰只着里衣坐在床榻上,手里摆弄着尸堆中翻出的钉子。

宋清明皱着眉心走过去坐下:“你拿着这东西就不要碰我了。”

他说完,谢钰怔了一下,然后连忙将手中的钉子丢在地上,身体前倾向他靠近。

因为今日的尸臭实在太重,闻禾秀在沐浴的水中加了玉兰花瓣用来去味,此刻宋清明耳边的发丝便有着淡淡的花香,勾挑着谢钰的心弦。

谢钰压着心底的躁动,低声问道:“我都扔了,可以碰你了吗?”

这问题......怎么听都很奇怪。

宋清明撇过脸,怕被谢钰看到自己脸上的慌乱,沉声道:“别和我开玩笑,我真的会打你。”

谢钰笑道:“你又不是没打过。”

宋清明微微一顿。

他打过谢钰吗?他怎么不记得了?

半晌都没想起来,宋清明也不再想,转头看向他严肃地说道:“既然以后我们都要一路,你做什么事前能不能和我先说一声,今日你下河去找尸体时,我可是......”

“你害怕了?”谢钰柔声问道。

宋清明微顿,片刻后沉声道:“我怕什么?我是担心你死了,我欠的银子到哪去还!”

谢钰:“人都死了,就不用还了。”

宋清明一本正经说道:“那可不行,我这人有债必还,便是你死了,我也要追到阴界还上。”

谢钰笑起来:“这银子借的真值。”

宋清明朝他翻了个白眼。

谢钰的眸色反倒变

得甚是温柔,凑到他耳边低语一句:“好,我答应你。”

唇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擦过宋清明的耳垂,带着酥麻的痒意。

等宋清明回神想要躲避时,谢钰已经恢复正经模样,背靠在床柱上,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女鬼身上的怨气,还有应杀咒应该都是拔钉之人有意助她。”

对法术咒术的事情,宋清明一窍不通,谢钰说什么他都深信不疑。

说到应杀咒,宋清明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上的瘀黑:“这应杀咒还真厉害,昨天竟害得我吐血晕了过去。”

谢钰眸色幽幽地看着他:“那不是应杀咒,这咒术只会在期限到的那天发作。”

宋清明:“那昨天......”

谢钰神情隐隐有些凝重,半晌说道:“清明,那本书不到迫不得已时,万万不可使用,那不是人界之物,自然也不是凡人能驱用的。”

宋清明:“阴烛宝典?”

谢钰点头:“用它便等于耗命,所以答应我,不到紧要关头,绝对不要碰它。”

耗命?!宋清明这才知道那书的弊处,于是连连点头。

说到书,宋清明又想起玉佩的事,侧身摸出从枕下摸出:“今日我撞见了阴罗王庙里遇见的女子了,她不是这玉佩的主人,应该是那个男人。”

他讲着今日发生的事情,讲到一半,抚摸玉佩的手指倏地顿住。

指尖停留在怀景二字上。

周怀。

秦景。

宋清明抬眼看向谢钰,恰好谢钰也看向他。

有些事情未宣之于口,他们便心有灵犀的想到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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