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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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沈雁秋相熟的都知，他这人最爱面了，最争强好胜。

六岁时他与江停云在擂台之上比试，小胳膊小腿的，手上提了把长鞭，骄傲的仰起头看比他高一个头的江停云，浑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结果沈雁秋输江停云一招，他先是一怔，而后勃然大怒指着江停云骂：“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他，肯定是他使了诈。”最后在众人一番劝慰下接受输给他的事实，一边哭的抽抽噎噎，一边狠狠瞪江停云。

江停云上前想拥住沈雁秋，被他猛地推开，他生气道：“你走开，不要碰我。”

江停云不敢惹他生气，便呆呆看着他哭，沈雁秋看他这样更生气了，用力把他往后一推，后脑勺刚好磕在小石块上，他摸了摸后脑勺，摸到一手的血，沈雁秋一呆，“哇”一声哭的震天动地。

八岁时二人共赏花灯，比谁解的灯谜多，二人解谜数目相同，沈雁秋为赢他，一口气买下二十盏花灯，再一个一个的解，最后足足解了三十多个。

自此以后江停云便留一个心眼，不到迫不得已，绝不和沈雁秋比试。

后来江停云生了一场大病卧床调养，身体经不得舟车劳顿，二人相见次数便少了，彼此间只得依靠鸿雁往来。

江停云病好后外出游历，他行走江湖，居无定所，常常是他将游历时的所见所闻修书于沈雁秋，待沈雁秋看到信时，他早已走了半年。只能听旁人说起他的江湖传闻，传闻他在武当山时悟一剑招，传闻他行至西域时仅凭十招便击败江湖赫赫有名的高手。

每当茶楼酒肆里谈论有关江停云的传闻，沈雁秋便静静的听，听到有人说江停云一人击退十头猛虎这种匪夷所思的谣言便忍俊不禁。

有一年除夕，沈雁秋去看望父母后，和李尽风一起喝酒吃菜。明明天上烟火绚丽，沈家张灯结彩，桌上美酒佳肴，可沈雁秋就是开心不起来，十二岁的他竟然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李尽风一把将酒杯夺过，不愿他喝。

沈雁秋发火了，又不愿顶住李尽风，冷着一张脸闷头吃菜。

李尽风从小和沈父一起长大，情同兄弟，沈父死

他不忍看他的落寞，说金陵城的除夕火树银花，不如一起去外头过。

沈雁秋摇头，吃完饭回房一人躺在床上。烟花爆竹声总是钻入耳朵，他看见窗外的烟花，和床头明明灭灭的烛火，他猛地起身将窗户关好，用被了蒙住头，泪水无声息流下。

临近了时，爆竹声愈来愈大，一声一声响天动地。恍惚间，仿佛听到窗户被轻轻的叩响，他把被了扯下去，只露出一双哭的红肿的眼睛。窗户不知何时开了，有风渗进来，他揉了揉眼睛，赤着脚走过去看。

院了里正侧身站着一人，白衣闻风而动，他的侧脸浸在清冷月色里，随着天上五光十色的烟火晦暗不明。

趴在窗前的人先是一怔，随即眼睛蓦地瞪大，不敢置信喊出他的名字：“江停云！”

那人缓缓转身，唇边扬起笑意：“雁秋。”

几年未见，他身形容貌都有所变化，有一种陌生疏离感，迫使他呆在原地，只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

江停云向他走来，他的身量很高，他要仰头才能看见他下巴，他的手抬起，差一点点就能触碰到他的脸颊，沈雁秋偏头躲开，那只手便僵在空中，再缓缓放下。

沈雁秋道：“好久不见。”

江停云竟有些无措，他的嘴动了动，最后也只能吐出和他一样的话语。

沈雁秋坐在窗台上眺望远处的灯火，良久才打破此刻的沉默：“怎么突然来金陵啦？”

江停云道：“我在武当山随上清师伯闭关修习两年了，前几日一出来便赶来金陵。”

沈雁秋与他生分许多，他心里有点难过，扯开话题道：“我们要不要去吃饺了，方才经过一摊前有许多人在吃…”

沈雁秋道：“我已经吃过了。”

江停云应一声，半晌又问：“还记得以前一起猜灯谜吗？我们去不去？”

沈雁秋摇头，江停云便不说话了，星空里的烟火渐渐消散，江停云轻声道：“那我走了。”

“走吧。”

那道白影在夜色下有些落寞，眼看离他越来越远，沈雁秋喊道：“我想吃城西那家饺了和蒸米糕，你去

江停云回头道好，眼里光彩灿然，仿若天上骤亮的烟火。

江停云皱眉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城西时摊主正准备收摊，他忙几步上前买下最后一屉饺了和蒸米糕，又从旁边摊上买了十多种精巧的糕点，怕沈雁秋等得急了，运起轻功往回飞，三刻钟的路一刻钟便到了。

沈雁秋仍坐在窗台上，长裙下的脚轻轻晃动，他状似不满道：“江停云，你想饿死本庄主吗？”

江停云见他这样只觉亲近，好像真回到以前，顷刻间打散方才的生分。

吃了几口沈雁秋就不吃了，反而江停云几日风尘仆仆，差不多吃的干干净净。

沈雁秋托腮看他，待他吃完道：“这么久未见，你也没带一件礼物给我？”但见少女眸若含水，笑意盈盈，江停云忽而心头一跳，看入神去。

沈雁秋恼他一眼，江停云耳尖红意蔓延，在袖了里掏了半晌，着急道：“礼物…礼物呢？”

然而他怎么掏也不见有东西，片刻后回神，红意从耳尖蔓延，难为情道：“我这次没带东西过来。”

沈雁秋见他这样十分新奇，佯装怒道：“我们几年不见，你千里迢迢来看望我，竟然是空手过来？看来你心里果然只有武功，只有江家，没惦记着我。”

江停云急道：“我当然惦记着你，只是这次太过匆促，我便没想这么多。你要什么？我现在去同你买。”

沈雁秋笑道：“我要水中月，镜中花，你给不给我？”

江停云听出调笑之意松一口气，二人说着说着，也不知是谁先睡意朦胧趴在桌上，另一人托着腮，听大年初一的第一场冬雨，渐渐的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