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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报北皇李翀率军回朝,孙乾霸问那来报之人道“可是我皇平定南蛮,得胜而归?”
那来报之人面色发紫,吞吞吐吐不敢直言。孙乾霸本是悦色,想北皇除去了心中大患,平定了南方,自此便可高枕无忧。只是观这人脸色,事情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怎么了?”孙乾霸加重语气,来报之人跪倒在地,仍是口齿不清“大人……北皇所率军伍……军伍疲惫……毫无……毫无喜色。”
孙乾霸心中一凛,匆步前去亲看。他在城楼之上见了那支败归的军队,连同老幼百姓,受伤将士一同返回京城。这哪里是得胜归来的虎狼之师,分明是落得惨败逃回了北境。
孙乾霸脸瞬间白了。南陲战场久久不来消息,本以为是北皇大胜,不料竟出了这样的变故。自己坐镇北境,却不知前方战事如此凶险,北军遭遇了这样的大败。
为何没有收到军情……孙乾霸来不及多想,奔出城去迎接李翀。
启明进城后安置百姓,伤员,五常帮忙,未及进宫去。孙乾霸来到李翀所乘高头马前,扑通一声跪下。
“罪臣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孙乾霸伏地叩头谢罪,“前方战事紧急,我未能及时收到消息派兵增援,将圣上置于险境……”孙乾霸摘下了头上乌纱帽,“请圣上取老夫头颅。”
李翀及众将望着孙丞相,一些人怀着愤怒和杀心,李翀却安然下马,脸上不露怒色。
他几步走到孙乾霸身旁,亲手将那乌纱帽拿下,又缓缓帮孙乾霸带上。教他起身“孙大人,孤要你这颗有何用?换得来孤的雄踞关、南陲之地吗?”
孙乾霸愧不敢言,低头几欲落下老泪。他知因他没有及时出兵援手,南陲之战才遭此惨败。虽是因未收到金令才致此事发生,但他仍自觉有无法摆脱的责任。
“陛下……老臣罪孽深重,多少北境将士因我失察,白白丢了性命!我愿献上人头,以祭三军。”
“丞相起来吧。你定是未收到我那十二道金令,才误了此事。”李翀料定,他差回北境求助的十二道金令,一道都没有落到孙乾霸手中,若非如此,北朝绝无不进兵来援助的理由。
孙乾霸点点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李翀“十二道?”
“不错,孤南陲兵败,屯兵于雄踞关,粮草耗尽,向你求援,一日之内连发了十二道金令,想必你是一道也没接到。”
“竟……竟有此事!老臣用全家性命担保,绝未见金令。”那孙乾霸身后的官员士卒,城头之上,道路两侧的人通通跪下,整个北境,确实没收到任何一道命令。
“看来军中还有高人……”李翀冷冷笑笑,看了看左右。拉起孙乾霸的手道“丞相不必自责,且随我回宫商议。”
“来人!将朝中军情信使官押来斩了,以祭南陲战死的将士!”李翀留下命令,带着众卿及孙乾霸一同,往宫中去了。
大殿之上列开文武两班,李翀召集群臣议事。
“今南蛮已经打到了雄踞关,不日就要敲开我北朝的大门,众卿……”李翀由近到远,扫视了群臣一番,继续说道“有何退敌良策?”
大堂之内鸦雀无声,没有人敢上前进言。李翀笑笑,那声音在空荡的金殿之内传响。“竟无一人?”
启明与李翀对视,将要出列,只是李翀又用眼神将他逼退,不让他出列献策。
“众爱卿,孤此番统兵亲灭蛮兵,却屡战屡败,诸位以为,是何原因啊?”李翀连问,却无人敢答,他怒拍龙椅,吓得左右侍从颤颤巍巍。
“尔等食君禄,却不为国谋事乎?”李翀又转怒为笑道“呵呵,众卿只管畅所欲言,今日堂内所言,一律免罪,请诸位放心。”
此时,终有一老臣斗胆站出,启奏道“陛下。前番神威将军统兵与其弟携手同蛮族一战,后那二人竟均落败,还归降了蛮军;后我皇亲自统兵,携皇太子南征,如今亦是落败。邱泽之地,瘴气横生,蛮族更是一些茹毛饮血之辈,其族又擅训猛兽,虽不开化,可以我朝将士血肉之躯,实难挡蛮军。依老臣之见,就将南陲、雄踞关二处让于蛮王,与其约定,两家再无战祸。如此,北境可保全之。”
“荒唐!”樊祖出列,怒火中烧。“我北朝寸土,都不能让与他人!”
樊祖拜了李翀,那老臣悻悻入列。樊祖道“陛下,切不可示弱求和。先皇打下江山以来,北朝威严,多方来朝。今虽大意失手南陲、雄踞关二处,乃是因金令未至,军情不齐缘故。今若让地求和,只恐蛮子不知好歹,进犯要夺我北境之地。南蛮狼子野心,怎会甘愿只取南陲、雄踞关二处。陛下,臣主战。”
武将皆是点头,文官却窃窃私语。李翀大笑,“好,二位高见,孤都听下了。我于那雄踞关发出的十二道金令,均在半路夭折,无一道传回北朝。此次率军返回,带着百姓伤病,只走大道。因此不能一并查探信使之事。”
李翀扫视了站在武将列中的人,喊了一人出来,“钟锦!”
“臣在。”
“我命你率一百精兵,于通往雄踞关小路上仔细查探,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十二道金令!即刻出发!”
“是!”钟锦领了圣命,出了殿去。
“还有何良策否?”李翀望着启明,启明出列道“陛下,儿臣有本。”
“说吧。”李翀静听着,启明言道“今贼势大,凭借我北朝之力,又在此前折损孙、方二将,失了南陲、雄踞关处,士气锐减。实在难以同南蛮抗衡。但樊祖将军说得不错,若我们让步言和,蛮军定会骄逸跋扈,图我北境之地。今南蛮占了雄踞关,我军在北,尚有一地,可作我北朝抗蛮之援。西域地隔大漠,乃是圣杰宫托努王主政。可派使者求援,以作援助。”
“啊?这怎么行。”“西域之地?杯水车薪矣!”“远水救不了救火啊!”启明此言一出,朝堂之上议论纷纷,皆是一些不屑之言。众老臣自觉启明年少不经事,信口雌黄而已。
“我朝与西域素无来往,仅仅是几年前托努王派来使臣示好,如今我朝有难,他会肯出手相助吗?”李翀言出,四下又恢复了安静,启明继续道“我帐下张五常张将军,便是这西域的驸马爷。”
启明一番话出口,在列的文武无不扼腕惊叹“西域驸马竟在太子身边!”他们只知那被五常带来的使臣,却不知五常的身份。
启明笑道“我与张将军乃是故交。张将军先为我帐下做事,后入西域,巧做了那西域驸马。托努王这才命使臣来北境示好。此次我朝有难,非得借助西域之力不可。功成与否则在张将军身上,我军可先向南蛮放出消息,言我愿让城求和,以骄其心,如此便有时间准备向西域求援。待事成之后,联合托努王势力,将蛮军一举打退。如此,可保北境安矣!”
朝堂之内众臣,一半是愕然,一半是叹服。“殿下深谋远虑,我等不及啊……”“若西域肯发兵,北境有救矣!”
“好!”李翀大喜,只是他心中自恼。启明是何时,同这西域之主托努王有了密切的联系,这些事,他全然不知,此刻他的心中,一半的喜悦,一半的恐惧。
“张将军现在何处?”李翀四下寻不到五常,转头去问启明。
“张将军在照看一位战伤的朋友,未来此地。”启明回道,李翀道“既然张将军是你身边之人,退朝之后,切记向他言明利害,请托努王发兵。”
“儿臣领旨。”启明入列去了。
“既然已经定下破蛮大计,我等还需上神止峰去,拜一拜通天剑,以求顺利灭蛮,重振我北朝雄风。”
“这……”“又去祭剑?”朝堂之上又开始议论起来。
“陛下,您已于登基之时,携国师及一众老臣,上神止峰,祭拜过那通天巨剑,为何又谈拜剑之事;先皇留下遗训,神止峰上只能前往一次,况且历来的人皇皆是一代一拜,没有人重登过那神峰。此事恐怕还须商议再行……”
李翀正要和他相辩,启明出列对那老臣道“大人观北境如今情势,可否用危急二字形容?”
“这……自然可以……”
“如此危亡关头,便是祭剑之时。我朝立下一代一祭剑的规矩,乃是因无战祸,国泰民安,故此只需一拜通天剑。如今我北境面临危急存亡之刻,与那太祖皇帝所逢南蛮乱世相同;想当年,太祖皇帝祭拜通天剑,天降神火,将蛮军化为灰烬,这才解了北境之危。如今战事将启,更应祈愿先祖保佑,神护北朝。这祭剑之事,大人还要阻拦么?”
“啊……不敢……不敢……”老臣听启明一番话,入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又感自己方才之言是陷北朝于危难而不顾,更是心惊胆战。“殿下说得极是,是老臣多嘴了……”
殿内众人皆跪地道“拜剑祈佑,誓破蛮贼!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翀望着地上的启明,眼中闪过不知名的光。“好!传令准备,明日便上山祭剑!”
启明回到太子府,见了毓姄,把李翀在南陲设下红玉杀局的事告诉了她,毓姄也道国师已经同婉熠说过恶皇李翀的所作所为。婉熠也是因此事孤身往南陲。启明将整件事情的前后串联在一起,终于确认了血祭通天剑,几次召唤魔种的人,均是李翀,一心想得到通天剑的神力,实现霸业的,就是李翀。
“大哥现在何处?”启明问起伏云,毓姄将罗伏云如何在孙乾霸设下的杀宴上主动被押,念成又是如何逃走之事都说与启明听了。
“罗家二将并无罪过,只等此事真相大白,就能还你兄长和小弟清白。”启明向毓姄保证,此次上山祭剑,就向世人挑明李翀的恶行,这一切均是李翀所为。屠害罗门的是他,在南陲两次召出魔种残害同胞的也是他。
尽管知道李翀的所作所为,婉熠却还是不能舍弃这一层父女情谊。只是,启明却不姓李。他只是个李翀从战场捡回来的孩子,他于李翀并无血浓于水的父子恩情。若李翀真是那恶贯满盈的人,婉熠或许会原谅他,但启明不会。
“那二人现在何处?”启明要孙赫、方通臂作为证人,这二人,便是扳倒李翀的关键。
“现今扮作下人,在曹公公处藏身。”
“明日父皇便要出发祭剑,我要他二人前来见我。我自有安排。”启明与毓姄交谈甚欢,二人许久不见,再见时,毓姄肚子又鼓了一圈。
启明轻轻抚摸毓姄腹部,柔声说道“你受苦了。罗家之事全是误会,还让你牵连其中……”
毓姄笑笑,用手挡了启明嘴巴,不教他往下说,“你身在战场,凶险万分,我又能受什么苦。只要你能平安回来,我就开心。”
启明心中暖流,看着毓姄,“孩子,孩子又长大了……”“你放心,我定会还罗家清白,救大哥出来。”
快到傍晚,启明约见曹沛,教他带来了孙赫、方通臂二人。
“你二人明日随张将军出发,混入禁军,跟在张将军左右,与我们一同前往神止峰。”
“张将军也要前往?”孙赫问起,他回到宫中,却不能去见爹爹,听闻前日孙乾霸又差点因金令之事人头落地,心中担忧,,无奈不能暴露身份,只好隐忍。
“明日孙丞相会安排御林军、禁军交由张五常统帅,一同护送李翀前往神止峰,到时候你父子或可一见。但……”
孙赫点头“我明白,我绝不会暴露行踪。见爹之事,待擒了李翀再说也不迟。”
启明微微一笑,“将军有此决心,启明感激不尽。禁军将由张将军统领押送虎牢死士,到时死士尽着金袍,要上山祭剑,你二人要脱禁军而随金袍卫上山。小心行事,切勿被察觉。”
“知道了!”二人听了启明吩咐,便去和五常商议对策去了。启明叫住了曹沛,让他请乱星红于后花园一聚。
乱星红一直跟随在启明身边,回宫之后,启明命人腾出一间阁楼由她来住,安置妥善。乱星红见了启明,静听差遣。
“姑娘可为启明做几件事。”启明同乱星红对坐,石桌上摆满了酒菜。
“殿下尽管吩咐。”乱星红落难藏身在留香苑,幸得启明相救,才脱离了苦海,如今伴在君侧,尽心尽力。
“我明日要随父皇前往神止峰。我要你替我办两件事……”
夜已深了,身边的人都已经离开,启明将一切安排妥当,回屋去陪毓姄。
第二日天光微起,李翀便已准备出发,前往神止峰祭剑。
李翀高头大马在前一军之后,身侧是启明、孙乾霸及一众老臣,约莫六七人。行列之后,是浩浩荡荡的仪仗祭祀队伍,带着牛羊、祭祀品缓缓前行;再往后,是张五常率禁军压了虎牢死士,这些人即将成为祭品,只是他们心中清楚,却毫无惧色。助五常押的,还有一众孙乾霸门客。孙乾霸知此事重大,不能有丝毫纰漏,他便请来了那几位相助。
这几人便是那双刀鬼项然、素头金翅玉蝉衣、鼾如涛羌靡、狮面跛兽唐归虎、阎罗镖葛庆州、诡府门欧雄六人。卢龙堡一事后,为感激这几位对董显的帮助,孙乾霸同这些人交识,又均施以重礼,在这次祭剑中,又将几人请来,为得是保一路顺畅。
一行队伍声势浩大,直奔神止峰而来。
李翀及祭剑众人到了神止峰下,由五常率军守在山下,所押虎牢死士,皆换上了金袍,化身金袍卫,要随李翀等人上山祭剑。李翀知道,若无颛孙白开阵,祭剑定难成功,但他此行目的,是要运下山上红玉,而并非真正祭剑,没了颛孙白,自己难以吸食通天剑剑气,炼魔指功力不能成长,但眼下却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寄托希望在魔种身上,若启明联合西域之计不成,自己便以此为后手。
一行人虽多,却肃穆安静,无人喧哗。李翀、启明、孙乾霸和那些带着祭祀之物的人、乐师、巫人连同金袍卫一起,缓缓上山。沿着那半空的铁索木板,颤颤巍巍朝着神止峰而去。
这一行人之中,孙赫、方通臂早早换上了金袍,潜藏在金袍卫一众,随启明上山。唐归虎、葛庆州、欧雄、项然、玉蝉衣、羌靡护在李翀、孙乾霸身边,也上了山来。
神止峰之顶,权魔剑所在之处,早早地立了六人。这六人便是当日与忘岁翁分别的不念、不觉、不闻、不问、不知、不思六位道长。这六人奉师命前来助祖师伯查探权魔剑封印,又在中途和忘岁翁分开,自行来到神止峰。三人见那铁索贯穿在权魔剑剑柄,巨剑仰插在万仞石壁之上,威势逼人,巨剑之上泛着一层霜雪,北境已入冬,前些日子的大学凝在这高山巨剑之上,并未消散。
权魔剑整个剑身和青灰泛蓝的石壁一般无二,似是从这断壁之中生长而出,六人叹为观止。只是手中那湛卢、赤霄、泰阿、七星龙渊、承影、含光隐隐欲动,皆要拔鞘而出。
六人相顾惊疑,稳住手中之剑,一边商议“祖师伯让我等在此处等候,不知他何时能到此处。”
不觉道“此剑杀气之重,煞气之重,实在是见所未见,不想世上还有此等神兵,我们手中六剑皆有感应。”
不念道“祖师伯特来此封剑,待他与他徒弟汇合,就会来此。此剑不封,定出大祸。”三人围着剑下火光炙烤之处近前查看,更觉异样。
“此剑下有一池,池上却有无根火炙烤,再观剑时,铁索生寒,剑身之上的落雪竟然不融……”
不觉笑道“或许这就是魔剑之能,窸窣平常的道理,又怎能解释得通呢?”
众人只是点头,不能再近前细看权魔剑。
正是几人议论之时,忽听得沿山而上的木板铁索汀汀哐哐有了声响。
“莫不是祖师伯来了!”不思道人喜出望外,朝着绝壁之下望去,其余几人也在等他的回应。不思伸长了脖子去看时,见到的却是那李翀等人上山而来。
“啊!是北皇!”不思迅速抽身,回告几位。“李翀又上神峰,定是来祭这权魔剑,他与何人。”
“一行队伍延伸到了山下不可见之处,来了许多人!”
几人悄悄趴在崖边,观察李翀及同来祭剑的一行人。六人看时,只见李翀开路,身后是一青年、又是一胖翁,再后面,是几个侠士打扮的江湖众人,沿着陡崖往下的木板之上,还有扛着牛羊贡品的士卒。
“果真是李翀前来祭剑,现下祖师伯不在此地,我等该如何应付?”不知问道。
“先藏起来,看看李翀如何祭剑。我们六人和他们起了冲突,怕会打草惊蛇。况且那崖下所来人中,不乏高手,若真动起手来,我等未必能占上风。”
“师兄说得对!”六人商议之间,已经在断壁之处找了藏身之地,静静等待着李翀等人上山祭剑。
又到了此处,国师啊国师,你若助我,我便能轻易踏平这南蛮,你又为何要背弃我?如今,我无法开阵祭剑,连这炼魔指功夫也荒废了……今日上山,取了神止峰红玉,以备不时之需。可惜我无法掌握这些魔种的意志,不能让他们随着我的心愿行事……
李翀终于踏上平地,眼前又出现了那柄夜夜出现在他梦里的权魔剑。
老友,你还好吗?权魔剑散发着一股阴邪之气,这股围绕在巨剑周身的黑气,只有李翀能看得清楚。那都是他梦寐以求渴望的力量。李翀走近几步,深深望着那巨剑。
不久,那崖下之人皆缓缓上了平地,来到了权魔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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