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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爽慢步到了门前,又抬眼看着沙平雁,沉沉道“多谢前辈救我二人性命,款待之情,只好有缘再报。郭爽,告辞了。”他见沙平雁依然不瞧过来,微鞠一躬,又在门内立了一会儿,终于背着念成缓缓出门去了。
出了这门,等待二人的又是冰天雪地。郭爽后悔没把沙平雁住处的毯子裹几件出来,方才被他震慑,大气都不敢出,更不用说拿他的东西。他心里纳闷,为何一句话就让沙平雁变了脸,难道是因为自己骗他说不认得他,后来又露馅儿了?认识他又怎样,不认识他又怎样,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用一口金河刀,败了名满天下的刀宗掌门段缺刃,这在谁看来,都难免啧舌称奇,自己一表崇敬之心,何错之有?他为何大变脸色,把我二人赶出来呢。
郭爽思前想后想不明白,他不知,这沙平雁心中,却不像他们一般争强爱胜,对那武林大小名头十分在意。沙平雁眼中,段缺刃算得他一个敌手,只是孤身入了江湖,无意参与这世事繁琐,可他哪里再逃得开。自当年赢了段缺刃,天地刀宗便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最后那段缺刃竟然因为不堪受战败之耻,自绝武功。这又引得江湖纷争,武林大乱。
沙平雁厌恶这帮人的所作所为,天地刀宗掌门落败,江湖便掀起风云,各门各派都要争个至尊当一当,人人都想见一见他手中金河刀。沙平雁弃离中原,在那东皋翠雪山落地生根。
他本以为时过多年,人们早已忘却了这一桩桩事,可谁知那日在星河峡,又遇见了天地刀宗——双刀鬼项然,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口口声声要为师父报仇,沙平雁为治余枫寒身上之毒,才出了东皋山,遇上项然,心中自是大为不快。今日郭爽又提起此事,他哪里愿意再沾染琐碎。只是郭爽又怎么能知道他的想法。就像天地刀宗弟子皆以为沙平雁败段缺刃是为了博得众人敬仰,而非真正的尊敬一代宗师。
只可惜,这一代宗师也为世俗名利所累,选择了一条最愚蠢的道路。
“事到如今,我们决不能就这么走了。千里迢迢吃了闭门羹,这一趟要是办不成,我从今往后也别想见到金河刀了。我是一定要留在这里的,你愿不愿意陪我?”郭爽背着念成,一面走,一面说“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我们就在此地安营扎寨,要是冻死了,那就死了吧。”
“我也没想到,沙前辈是这样的古怪,简直比你那师父还古怪。定是太久没和人说话,才变成这样。唉,说起来也真是可叹,有这样的本事,却偏偏在这深山中隐姓埋名。他倒没有隐姓埋名……那女子究竟得了什么病,沙前辈这样照顾她,一定是对他重要的人……”
他望一眼面前茫茫的白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东皋翠雪山就真的住了这么一个人,没有别的人家了么。郭爽知道,想要和沙平雁耗下去,就必须找个栖身之所,他还带着一个废人,若解决不了吃住,他二人就真的只能死在这地方了。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回去的。他可以为了一把‘浴炎凤’把卢龙堡闹得天翻地覆,也能为了一观金河刀死缠烂打。
他行了不久,看见了那日二人失足掉落的地方。郭爽走累了,把念成扔在雪里,看这地方地势,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东皋山的桃柳潭,不过郭爽不知这潭的名字,只知道是一处大坑。若是一片湖,该有水才对,结了冰,也就不会把他二人陷进去了。这潭中无水,竟是满满的堆了厚雪,若说这不是潭或湖,这天然的坑陷未免也太大太规整了,四周还有环绕的桃树、柳树。只是多已干枯,零零散散。一是已到深冬,草木暂无生机,二是这桃柳潭中早已没水了,多半的花木已枯亡。
郭爽找见了那日来的路,心里盘算。从这里出去,便是桃林,再走十八里,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中原广阔,任我高飞,此时我却被困在此处!他有些气愤,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我纵有天下奇珍异宝,但缺了这一件金河刀是万万不能的。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一口刀,能让十二岁的少年打败那名震一时的天地刀宗掌门。
既然沙平雁不为名权所动,只好找些别的突破。郭爽虽不知沙平雁为何将他赶了出来,但他知道不能再向那人提起往事,溜须拍马也是无用之功。但他作为一个强者,不会对能泯灭骨纹的奇异力量置若罔闻,他分明看到了沙平雁那一刹那的眼神闪动,他可以断定,沙平雁也从来没有听过这股力量的来源。
他望着地上的罗念成,无奈地叹道“你究竟是怎么了,还能不能醒过来。你师父交代你的事还没完成,你大哥正在关外和数万蛮兽之军厮杀,你怎么能一言不发地躺在这儿?”
郭爽不知与他们同来的那匹马到哪里去了,过了几夜,恐怕走失在风雪中,这方圆又无草木可啃,估计已经冻死了吧。他本该问一问沙平雁的,有匹马在,也好驮着罗念成,自己可以省了这力气。
眼见太阳晒了一天,许多地方都化开了,郭爽怕到了夜里,没地方安身,便转向一片枯林,朝着那地方前进。
不知行了多久,二人到了那片林子。枯木成片,隐藏在高处的缓坡,郭爽背着罗念成,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进了这片林子。或是林枝遮蔽的原因,这里的雪化得更慢,路也难行。郭爽再入深林,终于寻到一个不高不矮的避风处,他决定就在此处扎营。
郭爽把大袄子脱了,清了地上的雪,垫了些枯枝枯叶,把袄子铺在了地上,又把罗念成稳稳放下,让他躺着。他抽了钢叉,往附近了林子钻了进去。他找了几棵粗细合适的树,将它们一一放倒,削成木料,开始靠着这块空地围起一个简陋的避所。
“等沙前辈气消得差不多了,我就再登门求他,直到他答应为止。”郭爽忙了大半日,已经搭起了一个能避风雪的住处。他是铁了心,要留在此地。不过,他现在口口声声说是为看刀,却更希望能得到沙平雁相助,让罗念成醒过来。
搭这屋子,费了不少功夫,郭爽坐下来歇息时,太阳已早早落山了。夜里星光璀璨,倒一点儿也不比神止峰上的差。也难怪,不论我走到何处,抬头见到的都是这同一片星河,又怎么会有不同呢。一入夜里,郭爽便觉得有些冷,直到这时,他才想起生把火来。
幸好我带着你们,否则,这一关还真不好过了。
郭爽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盒子,他把盒子打开,这盒子由中间一分为二,左边正蜷卧着那只食椒蜥;右边毛茸茸团成一个球的,便是夜游莺。他一直都把这俩个小家伙带在身上,这一路所历风雪,它们俩都安静地躺在郭爽怀中。此时此刻,这两只也是一动不动地卧在盒子中,郭爽有一种奇特的香料,专门用来训这两只小家伙。
他把香料各自撒在食椒蜥、夜游莺的身旁,这两只小东西才被慢慢唤醒。食椒蜥先睁了眼,扭动着身子,不一会便活蹦乱跳的。他顺着郭爽手臂,爬上了他的肩头,脑袋上一对圆眼,偏来偏去,不住地眨巴着。
“睡得够久了吧,不知道你们抵不抵得过这地冻天寒,中原气候倒和这里没什么两样,只是没有了宽敞的屋子,二位可不要见怪。”郭爽看着这只食椒蜥,用手指去逗它,它又从郭爽衣领里钻入不见了。
夜游莺这才慢慢转醒,抖动着身上羽毛,本是仰面朝天的鸟立马翻个身,站在了盒子里。它抖抖翅膀,又用喙梳理羽毛。郭爽凑近去看,它冲着郭爽清脆地叫了几声,而后振翅向远处飞去,不一会儿,就飞了一圈,又落在了郭爽掌心。
“这么久了,都没把你们闷死。我还以为那天掉进坑里,早把你们冻死了。”郭爽看着手中的另一只黑盒子,板着脸对夜游莺道“我只带了蜥蜴的红绿椒,可没给你带吃的。说起这个……”他瞅了一眼睡得安详的念成,继续道“我们二人也没东西可吃,只好饿着。你自己去找吃的吧!”郭爽挥动手臂,让夜游莺飞了出去。
四下渐渐黑了,郭爽把食椒蜥抓在手心,又拿了一只红椒出来,“好兄弟,点上一把火,你我都不用挨冻了!”他把早就准备好的干柴堆在一起,喂食椒蜥吃了红椒,让它对着火绒点着,这样一来,就不至于冻死在这地方。
食椒蜥吞食了红椒,酝酿不久,果真喷出火来,把那火绒点着了,郭爽又慢慢引燃干柴,这山上枯枝皆有些潮湿,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把火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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