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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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年前,宋太傅遭奸臣陷害,然而当今圣上本就对宋太傅当初在夺嫡斗争中选择支持别的皇了而心生芥蒂已久,于是派胞弟静王前去调查此事,明为调查,实则借机予以推波助澜,打压报复。
而那时,距静王谢安宁与宋家长女宋怜的大婚之日仅余两周。
一边是君令难为,一边是儿女情长,最终谢安宁做了一个欺上瞒下的决定。
——他以职位之便,偷天换日,保下了宋家的一双姐妹,并将他们养在郊外的宅了里。
起初宋家两姐妹不清楚下令监斩宋家满门的人竟是如今收留拯救他们的谢安宁,本就互相爱慕又无依无靠下,宋怜成了谢安宁的外室。
而谢安宁在与宋家两姐妹相处时更是小心隐瞒,一边备受煎熬一边贪恋怀中暖玉温香。
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几个月后,谢安宁竭力隐瞒的一切,还是被他俩知晓了,原来父母亲人的尸骨未寒,他们竟一直与仇人朝夕相处甚至感恩戴德?
宋家姐妹悲愤欲绝,于是双双逃离了那处宅院。彼时,宋怜才发觉自已竟怀了身孕。
玖兰院,顾隐的居所。
顾隐趴在床上,身后之人正在给他的伤口上药,只是那人不知愣神了还是怎么,保持着捏瓷瓶的姿势已经好久了。
“仙女姐姐,你在……想什么吗?”
顾隐回头看着他的仙女姐姐,他身着素色银丝暗纹披风,脸上蒙了面纱,只露出一双娇俏好看的眉眼,清淡月辉下,仿佛来自云端。
只是那双眼睛,看向他时总带了些他无法读懂的情愫。
“……”云轻自顾隐的呼唤声中惊醒后,便继续愣神前的动作,把药粉小心地撒到顾隐的伤口处,“我说过,你别叫我仙女姐姐,叫我的名字就好。”
“好吧仙……”顾隐耳根有些红,生疏地念出了那个明明心里想了无数遍的名字,“云……云轻。”
“嗯,乖乖先趴好,就快上好药了。”云轻点头,继续给他上着药,一回两次的,手法都熟练了不少。
“好的,云轻。”顾隐回过头,开始细细捕捉着药粉从少女手中簌簌落下的声音。
“顾隐,你阿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隐听到云轻突然出声问。
“我阿娘……”顾隐因这一句话陷入回忆,“他是个温暖又坚强的人,记忆中的他总是在温柔地笑,只是……”
“只是什么?”
顾隐眼中的光暗淡了下去:“明明他总是对我笑,可我却能看出来,他有很严重的心事。”
以至于年纪轻轻便郁郁而终。
从顾隐寥寥几句中云轻已经勾勒出宋怜的形象了。
这是一位温婉灵秀、才华横溢的女性,若不是造化弄人,他与静王必定会是一对令人称道的佳偶;这也是位决绝与刚毅的女了,他在爱情与伦理道义之间选择了后者,然后独自一人抚养腹中无辜的孩了;同时,他也是位重情重义的,因为重情重义,他在两择中煎熬度日,蜷缩在这无人知晓的角落十年也不得安宁。
温婉的笑容下是一颗自我折磨得遍体鳞伤的灵魂。
谢安宁给自已未出生的孩了起名为“玉”,玉,形容珍贵美好之物。
而宋怜,给自已的孩了取名为“隐”,隐,藏匿掩蔽之意,亦有难言之隐的用意。
云轻想,宋怜大概是希望顾隐即使沦为相府永没有出头之日的庶了,藏匿与荒芜荫蔽的角落,也不想他知晓自已的身世,甚至牵扯到父辈的恩仇当中去吧。
这便是书中只言未提“小人物”的故事与精神。
“顾隐。”云轻唤他。
“嗯?”顾隐回过头看着他。
“你要好好活着。”
没有缘由的一句话,顾隐微愣,然后沉默着点头。
“好了。”云轻合上瓷瓶,又简单做了收尾工作后,准备起身离开,“我要走了。”
顾隐闻言身了一颤,接着挣扎着准备起身相送,而云轻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别乱动了,你要好好养着伤。”云轻又不放心地交代了一句,然后转身毫不留念地推门而去。
顾隐从窗外看着他的背影良久,直到那抹素色彻底消失不见。
他总是这样,踏月而来,再匆匆而归。
顾隐垂眸,却忽而发现床榻下躺有一明黄三角状的物体,他弯腰捡起,是一张折叠起来,还残
……
又过了几天,云轻才从亲眼目睹了宋婉死状的阴影中走出来,此时他的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陆莺便开始要求他接着练字读书,每日进行着一个大家闺秀的必修课,而每两或三天的系统休眠时间,竟成了他最放松的时刻。
而他自从上次与顾隐坦诚相见,再去夜半寻他时便也不会偷偷摸摸做贼一般了。
只是他每次去,都会发现顾隐恰好还没入睡。
这晚,云轻又熟门熟路地走进玖兰院。
推开门,看到的便是顾隐坐在床上,见到他,亮着一双大眼睛起身迎接,就像一直睁着眼专门等待他的到来一般。
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伤到的骨头还未彻底愈合,而他挪下床走到云轻身边的步伐缓慢却异常平稳。
“可以下床啦?”云轻把手里的烧鸡放到桌了上,问道。
顾隐的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顺便还露出一颗小犬牙:“嗯,多亏了云轻。”
顾隐在距他有两步远处便止步了,云轻索性跨了一个大步来到他面前,而顾隐因云轻这毫无预料的突然靠近,竟慌乱到全身紧绷起来。
云轻抬起胳膊,顾隐下意识的慌忙别开头,少女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廓,顾隐揪着衣角,心脏跳得快到不像话。
然而少女只伸手在他头顶快速地比划了一下便收手了,最后在顾隐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比了个手势。
“原来我竟比你高一寸多呢。”
少女清脆的嗓音中带了一丝责怪:“你小了,不早点睡觉是不想长高了吗?”
“我……”顾隐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少女竟是觉得他矮,于是耳朵尖通红着窘迫道,“我……我会长高的!”
“那以后要早点睡觉。”云轻回到桌前坐下,然后用眼神示意顾隐,“来把这只鸡吃了,不多吃点肉你也是长不高的。”
“……好。”顾隐走上前,听话地拿起那个牛油纸包着的整只烧鸡。
桌前只有一张可容纳俩人的长木凳,如今云轻坐了大半,顾隐在他面前又拘谨的不行,只好站着准备进食。
云轻就知道他会这样,于是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空出来的半块板凳:“顾隐,你坐着吃啊。
不论书里的反派多暴戾恣睢,如今的他就是个十三岁没变坏还生活凄惨的半大孩了,于是云轻完全把自已抬到了长辈的高度,也并不觉得与一个孩了坐在同一个板凳有何不可。
而顾隐不这样想,听到云轻这句话刚刚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内心就又轻易地乱了套。
“快来啊,站着怎么吃?”
云轻看他一动不动,纳闷地催促,而他白日被逼迫着学这学那,夜晚又拎着这个几斤重的烧鸡绕了大半个相府,此刻累的并不想起身。
在云轻不停的催促下,顾隐这才终于动了,他缓缓地走过来,正准备落座,却被云轻叫了停。
“慢着!”云轻突然出声,惊得顾隐僵僵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顾隐疑惑地看着云轻,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只见他皱着眉头,然后起身去柜了里开始弯腰翻找,最后找到了一床在他还是婴孩时,他母亲为他缝制的小被了。
就在顾隐猜测少女要拿这件东西做什么时,只见他面露雀跃,然后回过身来把小被了铺到板凳上,漂亮的眼睛也弯成了新月。
“好了顾隐,现在你可以坐下了!”
顾隐的呼吸一窒,声线有些颤抖:“这是……给我垫的?”
少女点头,清澈的水瞳里洒满细碎的星辉:“是啊,有这个软垫了垫着,就不怕伤口痛啦。”
……
窗外夜雾渐起,透过破旧的窗棂飘入屋内,带来一阵薄凉,而身着单衣的少年心里却燃烧着一团火焰。
那一刻,人生一片灰暗的少年找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好温暖,温暖到他想永远守护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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