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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 布莱特城。

在夜之女神与火神的宅邸里,一个半大的孩子拖着脊背上厚重的六翼, 转动着淤青的手腕,来到中庭的温泉池旁。

她的翅膀上被泼上了五颜六色的涂料,还有黏糊糊的甜的熏人的糖霜,一些玻璃渣黏在羽毛上。

银色的头发也被剪的乱七八糟,东一撮西一撮的散在肩上和脸颊上。

几只围绕在温泉池边闲庭散步的火烈鸟因为她的到来,惊吓的扑腾着翅膀飞到远处去了。

她低着头,坐在温泉边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 才缓缓把手伸进温暖的水中, 弯着腰开始清洗翅膀。

翅膀上滴下的水流到草地上, 几乎是瞬间, 富有生机的绿草开始枯萎发黑,那块被水浸过的土地开始冒出腐烂的气味。

一个石头从暗处扔了过来,狠狠砸在她的脑袋上, “你这个怪物!滚开!”稚嫩的童声此起彼伏的从树荫后响起。

她被纷纷丢过来的石头砸的不得不再次离开这里,躲到另一个地方。

她用胳膊捂着头,努力的把六翼伪装成四翼, 紧紧的夹在背后, 往前跑着, 她不太看得清脚下的道路。

直到拐弯的时候撞上一个人, 她往后倒退两步,以为又有谁的拳头要落在她身上,反而是应激蹲下,把脑袋捂在腿间。

只要避开致命的点,就没关系, 她心里是这么想的。

但预想中的拳头并没有落下来,四周陷入一种午后的宁静,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掌缓缓摸了摸她的头,又把她埋在腿间的脸颊抬起来。

她吓了一跳,看着眼前逆光中半蹲在她面前的男人。

银色的长发被光晕笼罩,一身简单的白袍,她眯着眼才发现,她并没有见过这个人。

但忽然,她好像反应过来什么,震惊的看向对方完好无损的手,明明这只手刚才接触过自己的,但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你怎么在这里?”男人的声音很好听,比父亲火神的声音还要动人。

“你是谁?”孩子向后坐在地上,姿势十分防备,翅膀上的羽毛随风抖动。

“你又是谁。”与其说男人在反问,更像是在陈述。

“我是夜之女神与火神的第六个孩子,瑞吉蕾芙,我的名字。”

“该你说你的名字了。”瑞吉蕾芙戒备的盯着他,他生的真好看,比她在天界见过的任何一位神明都好看。

“萨拉丁。”

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张带着清爽香气的手帕,轻轻擦上瑞吉蕾芙脏的跟花猫似的面颊。

柔软的布料一触碰到面颊,她往后瑟缩了一下,但又急忙捂住自己的额头,她的额带被他们抢走了,不能让别人看到额头上的印记。

她抗拒戒备的姿态,让他的手停滞在半空中。

“你也是神吗?为什么你没有翅膀?”像警惕的小兽,瑞吉蕾芙望着萨拉丁背后空空如也的地方。

在刚才小孩着急遮挡额头前,蝴蝶的印记已经落在男人的眼底,他默不作声的听着她的质问,只是把手帕放进她手心里。

“快回家吧。”他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轻轻摸了一下她的翅膀,所有的伤痕都愈合,重新恢复了洁白光亮的羽毛,等瑞吉蕾芙转过头时,这个叫萨拉丁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

又过了几天。

瑞吉蕾芙躲在伊甸园外的生命之树上,她个头较小,隐藏在浓密的树荫里,像一只白鸟。

而这次,她的衣服被撕扯的破破烂烂,乱糟糟的绷带缠绕在她身上,深浅不一的暗红色从绷带下透出。

肚子里发出明显的鸣响,她看着生命之树上的苹果,直咽口水,但是她不能碰它们,不然它们就会变的跟那些枯萎的草一样。

一条蛇从树上蜿蜒垂倒在她面前,像是看到什么异常可怖的东西,嗖一下,钻进伊甸园里面。

瑞吉蕾芙透过树荫看着伊甸园里的两个人类,真好,她想。

他们天天生活在这里,他们陪伴着彼此,他们是朋友。

无论如何瑞吉蕾芙不可以再靠近这两个人类,她没忘记母亲夜之女神对她的惩罚,因为她只是轻轻拉了一下人类女性的手。

而那个人类就在伊甸园中死去。

母亲说,这两个人类是创世神最宝贵和偏爱的生命,而自己却夺走了其中一个的生命。

所以她受到了惩罚,很严重的惩罚。

在这之后,她发现又有一个一摸一样的人类出现,继续代替那个死亡的人类,生活在伊甸园里,他们和那天见到的自称萨拉丁的人一样,都没有翅膀。

不知不觉,她睡着了,这是一个很幸运的事儿,□□上的疼痛常常让她无法入睡,而这时候的睡意,让她倍感珍惜。

不知道过了多久,凉凉的夜风让她感到冷意,她醒了,看着天上静谧的星辰,那是第八天的所在,更高的神明住在上面。

但眼角滑过一个白色的身影,他朝树下看去,像光一样美好的人正在望着她。

他的目光像黑夜一样平静,瑞吉蕾芙觉得自己该走了,她觉得很巧又撞见这个叫萨拉丁的人,但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再靠近一步的。

她忍着身上撕扯的痛,龇牙咧嘴的爬下树,冲过他的身边,撒腿就跑,直到夜风传来了一声低叹,那个声音消失在风里。

又过了一段时间,第七天开始下雪,瑞吉蕾芙被父亲火神从冰冷的地下室带到主宅的洗浴室里。

火神强壮有力的双臂甚至全身都覆盖了隔绝侵蚀的魔力,他像扔垃圾似的把她扔进了浴缸里。

他的手紧紧拽住瑞吉蕾芙的翅膀,让她无法动弹分毫。

接着又把她拖到浴缸边,俯下身,堵住下水孔,打开阀门放出冷水。

水喷涌了出来,水位慢慢稳步上升。

火神什么也没说,浴缸里的水放满了,他把阀门关掉。

抬手解开了身体上的盔甲,甲胄之下露出几条可怖渗血的伤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瑞吉蕾芙就像是死了一样脑袋被扣在浴缸里,像是一条被羽毛覆盖的海草,轻飘飘的浮着。

直到水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蝴蝶光痕,浑厚的力量从她的身体源源不断冒出。

火神汲取着这股令人心醉神迷的力量,身上的伤口肉眼可见的迅速恢复,并且再一次为他填充了魔力与战斗力。

完事后,他披上浴袍,从水里把瑞吉蕾芙拎起来,在她离开水面的一瞬间,清澈的水变成了沼泽一般腐蚀的黑液,把大理石浴缸腐蚀的一干二净。

火神把瑞吉蕾芙扔出了家门,外面还下着大雪,她的翅膀被冻成了冰雕,勒的脊骨处断裂。

瑞吉蕾芙像往常一样,自己慢慢爬起来,她随便朝着一个方向走,湿淋淋的衣服贴着,冰凉的水滴落在地上,所经之处,所有生命都被腐蚀。

她来到了一个废弃的大理石柱包围的斗兽场,随便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在上面。

头顶上有半截坍塌的房梁,可以暂时的遮蔽风雪,这真是个不错的地方,如果雪能在小一点就好了。

瑞吉蕾芙这么想着,迷糊中被睡意带走,可能过了一会儿,也可能过了很久,她隐约感觉到雪停了。

至少没有雪花再往她嘴里和鼻孔里飘了,她张开眼。

白色的人影,在她的头顶撑着一把黑伞,半蹲在她的身前,眼神就如同那个夜晚看到的那样平静。

黑伞撑起了一个隔绝风雪的小世界,短暂的让她沉睡其中。

瑞吉蕾芙默默的撑起身体,绕过萨拉丁的身侧,在离他更远的位置,找了一处能暂避风雪的地方。

而那柄黑伞宛如一朵黑蘑菇,又慢慢的移过来,遮在她头上,只是这一次,萨拉丁消失了,只有这把伞还悬浮着。

从那天起,瑞吉蕾芙总是抱着这把黑伞,坐在荒废的斗兽场,有时候一坐就是一天。

第七天从冬天到了夏天,瑞吉蕾芙的翅膀有一边像是骨折,怎么都扇动不起来,她不管有多晚,身上有没有伤口,每天都会来这里。

这把伞成了她的枕头,躲在坍塌的大理石下,看着地面上爬过的蚂蚁。

时间久了,她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一些破布搭在碎石上,像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帐篷,还有一些透明的瓶子,里面可以装着夏夜里的萤火虫。

她就在这里呆着,不再去别的地方,有时候她把这把黑伞撑开,但它怎么也不像冬日里的那个雪夜那样能飘起来,遮在头顶。

她的蝴蝶印记变得越来越大了,胳膊上也开始覆盖着斑纹,她看着装着水的铜盆里的自己,摸了摸额头。

忽的,在铜盆里出现了另一个白色的身影,萨拉丁站在她搭的小帐篷前,看到了那把被当作枕头的黑伞。

“要跟我去第九天吗。”他问。

向她伸出的手掌干净有力,几缕银发吹拂在瑞吉蕾芙的身上,却没有被腐蚀掉。

脏污的小手本能的在自己身上擦了擦,但越擦越脏,她把手别在身后,低着头。

萨拉丁毫不介意的牵着她的手,打开了通往第九天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天是创世神的底盘,搓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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