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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辞抱着那只猪,在熙攘的鬼市内流窜。
在鬼域里,活物虽然不少,但那么新鲜稚嫩的却不多见。
她警惕地看了看周围,将怀里的猪抱得更紧了。
有鬼贩在卖烤人腿子,外焦里嫩的味儿很香,溪辞抱着小猪顿时挪不动步了,这一路她实在是疲了,便在此处地墙角歇息一会儿。
她伸长了脖子看其他鬼在用什么东西当钱。
那一沓一沓圆形的纸让她很是眼熟,细细回忆才想起在出山历练时有见过。
凡人殒身后亲人们都会用木槌和铁制钱模,随后把钱模形状打在土纸上,届时抛撒于野外墓地,或焚化给死者。
金石美玉她有很多,这个冥钱是真没有,继没读过天书之后,第二件让她觉得自己家境贫寒的事莫过于此。
这时,有只绿得耀眼的鬼从烤档前路过,他皱眉停驻,细细地端详着正在烤的那条腿。
随后,他勃然大怒地一把拽过鬼贩,道:“这不是我的遗体吗?你丫是如何搞到的?”
鬼贩一把推开了他,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吗?可不要仗着自己成了鬼,便鬼话连篇,做鬼也是要讲证据的?”
“证据?我便是证据,你看看我的腿,与那烤架上的是否一样,只不过被你烤得焦黑了些!”那绿鬼不服气地理论道。
“世人的腿皆如此,况且死都死了,留着腐烂岂不是浪费?”鬼贩虽有些心虚,但只要咬死不认,对方便没有法子,于是它开始强词夺理。
世人都信奉留尸,寓意完完圆圆满满,想到自己残缺的遗体,那绿鬼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呜呜……太过分了!”
见状,鬼贩有些下不来台,便将那腿草草打包塞给绿鬼,道:“你想要就给你,别在这哭,晦气!”
那绿鬼看了看怀里的腿,顿时笑颜逐开,道:“嘿嘿!我骗你的,这不是我的腿!”
说罢,便跑远了,留下了些许恼怒的鬼贩,想来那绿鬼定是遗体缺了一腿,便想用别人的腿补上,凑个圆满,于是诓了自己,着实倒霉。
鬼贩叹着气回到自己的档口,见那冒着仙气的小美人站在那盯着自己这里看了许久,想来是对自己的烤人腿感兴趣。
初来鬼域的神仙对这里好奇是很正常的事,但她作为仙,却抱着只刚死不久的小猪在这里乱晃,此举委实奇怪。
那小猪此时仅是一灵魂,过了投胎的时辰就会化成鬼。
犹豫了一会儿,鬼贩主动上前去道:“仙子?您在这已然陪了我摆档好几个时辰,不知……?”
溪辞看了看怀里的猪,有些委屈地回答道:“想,但我没钱。”
“哦,那您可拿此猪换一条腿。”
鬼贩话音刚落,溪辞立马摇头道:“不可,它对我有恩。”
闻言,鬼贩思索了片刻后,指着溪辞手上的几串银镯道:“此物可换,待您得了钱再赎回,如何?”
溪辞抬手看了看自己的镯子,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就是凡间的普通物什,没什么来历,戴着有趣罢了。
她想都没想的摘了下来,递给鬼贩道:“给你,那腿子帮我剁小块罢!”
鬼贩收下镯子笑盈盈地给溪辞挑了一条肥瘦正好的人腿,烤得喷香,她摸了摸正开心的小猪,道:“想还你情,还真不容易。”
鬼就喜欢这种沾染了阳气的物件,让自己有种活着的感觉。
溪辞用灵力做了一条绳索系住了那只小猪,一手牵着猪,一手提着一篮子剁成块的烤人腿子,走到了远离熙攘鬼市的树丛边坐下。
她将灵力绳索一收,从篮子里拿出一块又一块的烤人腿喂给小猪吃,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地笑。
天色莫名地明了起来,她抬头细看才知道是那如流萤般的魂星出来游行了,这说明夜已渐深。
看着那漫天的魂星,让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并不孤独,因为她觉得那魂星当中有师兄和师姐,此般相见如初见,默默无语却心心相惜。
就在这时,小猪突然对着周边的某一处发出警告的“呼噜”声,原本粉嫩的小猪顿时通体粉绿,两眼冒着青光,似乎有什么它恐惧的东西在靠近。
溪辞也立马警觉了起来,摆出了备战姿势,原本在此处聚得十分有序的魂星也开始涣散了起来。
地面由微至强地震动了起来,就在溪辞懵逼之时,一鬼怪从地面冒了出来,身长数丈,形状象牛,青色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十分瘆狐。
它四只脚插在泥土中,死死地瞪着眼前的活物,溪辞此时坐在地上没来得及起身跑路,只能用手撑着身体退后。
怎知鬼怪用头往她那一顶,竟将她撞出了几米远,鬼怪头顶的角将她腰部刺伤,顿时血流不止。
溪辞捂着伤口吃痛地爬起来,见那小猪还对着鬼怪发出呼噜噜地警告声,并没有逃跑的意思,她焦急瞬移过去将它抱起。
由于伤势阻碍了她的速度,刚过去才碰到猪,她又被鬼怪的头一顶,再次撞飞。
届时,她嘴里骂骂咧咧地道:“本就不灵光,成猪就更笨了,竟不懂得逃命,还在原地叫嚣,真是欠了你的!”
她艰难地起身,双手结印,施术做了个无形的盾,忍着疼痛向那小猪跑去。
不出她所料,鬼怪的头又撞了过来,所幸有盾顶着她才避免再次受伤,但手双手结印放松不得,实在是无力顾及一旁的小猪。
她用足尖顶了顶那小猪,企图将它驱赶到安的地方,怎知竟把恐惧的小猪惹恼了,不管不顾地对着她的脚,上来就是一口。
原以为是生死相托的难兄难妹,没想到竟是真——猪队友。
溪辞一边抵御着鬼怪,一边蹬腿试图甩掉死咬着自己不放的小猪,不敢用力,生怕伤了它,导致魂飞魄散。
周围鬼气隐隐发生异动,原本有序而游的魂星开始涣散了起来,似乎是在为她松了一口气,此刻的溪辞并没有发现周身的变化。
一抹倨傲而顽长的身影渐行渐近,惨白中泛着红的月光,洒在他那狰狞地恶鬼面具上,魂星遇见他都得让出一条道来,那星星点点衬得他十分邪魅。
溪辞被鬼怪压制到躺在了地上,这时的小猪才醒悟过来,帮着溪辞拱那鬼怪。
感觉旁边多出了一位旁观者,溪辞艰难地扭过头去看,不禁有些讶异:“是你?”
至今不知他姓名的溪辞很不习惯称呼他为殿下,脱口而出的便是这句。
他不为所动地看着这一幕,似乎并没有要帮她的意思,阵阵阴风扬起他散落的发丝,诡异中带着一丝美。
见状,溪辞猜测这鬼怪定是他派来讨伐自己的,一出场就想把自己弄死,现在终于被他找到机会了,借鬼杀狐,太阴险了!
她躺在地上,顽强抵抗着鬼怪向自己刺来的利角,法力做出来的盾开始出现了裂缝,眼看就要碎了,溪辞向他投去求饶地眼神,咬着下唇发不出声音。
“嘶~嘶~啪!”盾的裂缝变大后,顷刻间碎成了无数片光斑,零落后归于虚无。
溪辞眼疾手快,正要徒手抓住鬼怪的利角时,突然出现了一条金光熠熠的链条,将鬼怪紧紧地捆绑起来,鬼怪越是挣扎,链条捆得越紧。
他不紧不慢地向鬼怪走去,抬手变出了一壶酒,见状鬼怪大喊:“殿下,饶命,饶命啊!”
他抬手将酒浇在了鬼怪的头上,鬼怪发出了阵阵哀嚎,不一会儿便消散了,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溪辞坐在地上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任凭小猪在她怀里来回钻。
“它不是你派来取我性命的?”她嗔怒地问道。
他随手将酒壶一丢,淡淡道:“患鬼太弱,我若让它来取你性命,只怕是骗不过凤阳。”
“所以你想杀了我?只不过它不是你派来的,对吗?”溪辞抿了抿唇,质问道,死也要死得明白。
“我为什么要杀你?”他不答并反问,在他看来,溪辞问的话就是个圈套。
他方才只不过是想表达,自己若是想取她性命,根本不会借用这种低级鬼怪的手。
溪辞蹙眉思索了片刻,道:“因为……因为我见过你的,你的……”
说到一半,想起她初到鬼域时的浩荡场面,整个画面过于香艳,她有些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于是换了个说辞:“因为……因为我不守信用抢了阎王爷的猪,给你们惹了些麻烦,因为……”
“原来你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轻笑道。
“如果你不想杀我,那方才为什么不及时出手帮我?”溪辞有些忿忿不平的抱怨道。
“我为何要帮你?”他似乎笑意更浓了。
“我不是你的客人吗?”她开始道德绑架。
“你也知道你是客?”
他的语调让溪辞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可笑,甚至让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和行为。
“我我我……我说不过你!”她决定放弃争辩。
“因为你就不占理。”他拂了拂衣袖,寒声道。
“……”溪辞顿时语塞。
她踉踉跄跄地起身,腰部的伤口还在出血,但鬼界过于昏暗,他并没有察觉到溪辞的异样,仅以为是她体力透支所以站不稳。
“走吧。”他不咸不淡地说道。
“嗯?”听他的意思,似乎是专程来接自己的。
“凤阳领你回去之前,你都可以跟着我。”他扭头走在了前面。
“可是我抢了阎王爷的猪诶,不会牵连到你们吗?”溪辞拎起那只猪,趔趄地跟上他。
“一只猪而已。”他不以为然的说道,不过是另外的价钱,给就是了。
他最不缺的就是钱这种俗物,多少鬼的纸钱都花在了赌坊和花楼,他都用之不竭。
“你不就是想连着一快,让我义父还你恩情罢,哼!”溪辞小声嘟囔着。
他听见了,但并没有反驳什么,不是默认,仅仅是觉得没必要跟这一万来岁乳臭未干的小狐狸计较下去。
“诶,我刚听那鬼怪称你为殿下,所以你在这鬼域很有名吗?”溪辞突然想到了什么,饶有兴趣地问道。
他没有理会溪辞,依旧自顾自地走在前边,突然一个“扑通”声让他迟疑了一下才驻步,身后安静得仅有小猪的咕噜声。
缓缓回过头,只见溪辞倒在了地上,一手捂着腰部,手指上是往外渗的鲜红,血的味道渐浓。
那只小猪则围着她不停的打转,他不明白她那么笨是如何活到现在的,在他眼里为了一只蠢猪如此折腾实在不值当。
真不知道凤阳是怎么教的她,竟如此冒失愚笨,既然长辈没教好,那在外吃苦头是必然的。
他走近后,淡淡地打量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溪辞,沉滞了片刻,才将她横抱起来。
小猪一脸渴望地注视着居高临下的他,他淡淡道:“跟紧,走丢了,我不负责。”
小猪似乎听懂了他的话,非常乖巧地跟随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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