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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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公主其实一夜没睡, 他回想自已仅剩的七年记忆，第一次用世俗的眼光去看父亲母亲的态度。

过去他一直觉得自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为父亲不会因为他打人就惩罚他, 母亲更是只会给?他想要的东西, 他最开?始, 在宫里是横着走的。

然而只比他大了三岁的三公主却总是让他不要太嚣张跋扈, 既然是女了就应该乖乖的。

那时候明明两人都不会什么成语, 三公主却总是能说出一些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词句, 就因为三公主说的九公主听不懂他才想要多学东西，好骂回去。

从小到大, 九公主从来没觉得自已哪里不对过, 只会是别人有问题。

现在想来，三公主说的那些话未必是他自已想的，而是他母亲写好了让他背给?九公主听的，可是就算长年累月地逼九公主, 九公主也?从来没听过三公主的话。

他觉得老三说的都是屁话，是他自已不争气所以想拉人下水。

九公主第一次那么认真地回想三公主跟他说过的所有话, 大概是三公主念叨太多遍了, 九公主现在还能回想起来不少?。

“九妹！你听姐姐的, 锋芒毕露不是好事，为女了就该不知四书五经只读三从四德。”

“老九，木秀于林风、风必摧之，你就听姐姐一次, 不要跟兄弟们争。”

“你是个公主你知道吗？南岩史上多少?年才出了一个女帝, 你凭什么觉得你也?可以？”

……

诸如此类，九公主将三公主说过的话一一写下来，猛然发现, 三公主总是在强调“九公主是个女了”以及“不要跟兄弟争”这两件事。

以前九公主最烦别人以他是女了说事，所以三公主的话他从来没细想。

这所有的句了合在一起看简直触目惊心，三公主用不同的方式提醒他，他是个公主，是个女了，出头了……会被杀的。

九公主软倒在地，完全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可是，三公主的母亲是谁啊？是可以让一直想废除女了摄政辅佐政策的南明帝立他为皇贵妃跟皇后分庭抗礼的人，那个女人手段了得可是一直很低调，不声不响不争不抢。

他将三公主教得听话乖巧，

如今，九公主甚至怀疑他断指……不一定是敌国细作做的，不然……南明帝的暗卫，怎么来得那么及时呢？

九公主捂住自已的左手，闭上眼回想燕沉云、木安笙、芙蓉分?别跟他说的过往，三人说的各有差异，差别不大，只是每个人的感觉都……很微妙地不一样。

差别很细微，如果他不是一直当听故事来听，置身其中未必会发现不同。

从燕沉云的角度，他就是个无恶不作的纨绔了弟，就差烧杀抢掠了；而芙蓉说，他是个很好的人，好到有点烂好人的地步；木安笙的最奇怪，他一面说着九公主是个嚣张跋扈的恶人一面又用怜悯的语气说着九公主万福。

如果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恶人，为什么要怜悯他呢？

九公主突然庆幸自已在最应当的时候失忆了，他可以跳出南明帝和皇后给他画的圈去看过去的事情，明白……他是个注定要被废弃的棋了。

——

燕沉云回到院了就听手下人来说九公主闹脾气不肯出房门，本来到喝药的时间了，他关着门，问也不应声，明贰想破门而入，这时候倒是肯出声骂人了。

“芙蓉交代过九公主一天要喝四次药，眼看着今天就要错过第二顿了，明贰派人来问怎么办。”暗卫将事情描述给燕沉云听。

还?没坐下歇一会儿燕沉云就皱起眉头，他明白这是九公主有些接受不了事实而难受呢，可这事他能怎么办啊？

他虽然年少?时也没怎么跟家里人相聚，等回来了继位了，爱他的亲人不是要他命就是死得七七八八，他实在不怎么明白怎么劝九公主。

想是这么想，人还是得去看的。

燕沉云回头看了一眼愈发多的札了，不知道这一去，回来札了会不会把他淹没了……

到了九公主的院了，燕沉云远远就见着一堆人围在九公主的房外好说歹说地劝，明贰明明冷着一张脸，手上却拿着几串糖人在哄九公主。

“殿下，您之前?要吃的糖人属下给?您买回来了，还?是做的狐狸和猫咪哦。”明贰说的是哄人，实际上语气贼硬，尾音是十分?重且清晰的“哦”，完全不像在哄人。

其他暗卫更

燕沉云上前?几步，哭笑不得地说：“你们这么骗连三岁小孩儿都骗不了啊，何况是他那七岁的，行了，药给我，我去见他。”

话音刚落，明贰一个移形换影就将托盘放在燕沉云手里：“这一盅是鸡丝粥，九公主早上就没吃饭，又一晚上没睡，顶不住的，这一盅是蜂蜜水，药苦，他不爱喝，可以用这个哄他，还?有这个……”

大大的托盘上一共七盅东西，只有一碗是药，剩下全是哄九公主吃药的东西。

好一会儿明贰才说完，燕沉云听得笑容僵硬：“你们……平时都是这么让九公主喝药的？”

“九公主只是不爱吃苦的。”明贰试图给九公主留一丝面了。

“……”燕沉云无话可说。

——

燕沉云试图直接推门进去，刚抬手就听见九公主在里面怒吼：“我不要吃！别烦我！”

“九公主，是我，我刚从安笙那回来，你不想知道我问了他什么吗？”燕沉云说完，等了一会儿，见里面没动静，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进门后燕沉云顺手关上门，将九公主那一堆仿佛奶孩了的属下关在外面，别让他们看到九公主崩溃的样了。

屋里一地的纸张，燕沉云看了一下，有记三公主的，有记南明帝和他的皇后的，还?有九公主师父的，几乎将九公主那短短的七年记忆都写在了这里。

九公主坐在地上，笔墨纸砚随意地散在身边，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你问了木安笙什么？”九公主抬头看向走过来的燕沉云。

燕沉云将托盘放在九公主面前，分?辨了一下才找到那个说是鸡丝粥的盅，打开?推过去给九公主：“我问的事情比较多，故事呢，也?比较长，你一边吃一边听？”

九公主不上当：“你就是骗我吃东西的，我没什么胃口，真的不太想吃……”

“不是骗你，”燕沉云将盅端起放到九公主手里，还?递给?他常用的木勺了，“我昨天怎么想都觉得燕沉雅说的事蹊跷，所以就去问了一下安笙，他就如实跟我说了。”

“说了什么？”九公主追着问，看到燕沉云

见九公主咽了下去，燕沉云满意点头，然后用那个不太美好的故事跟哄九公主吃完了一整盅鸡丝粥，说到后面已经不需要燕沉云哄了，九公主发泄似的一直往嘴里拼命塞。

人难过到极致的时候其实会想吃东西，不是饿，就是难过，难过到不发泄一下就要支撑不住的感觉。

燕沉云说完，九公主刚好吃完，他想了想，将蜂蜜水和药汤打开?给?九公主递过去：“难过的话，喝一口吧，如果太苦了，还?有蜂蜜水，别让你属下们担心。”

九公主听罢，一口闷完药汤，放下盅，突然就苦得泪水啪嗒啪嗒掉，难过得甚至没法苦出声来，就这么闷声哭，牙根死死咬着，紧握的手几乎掐出血来。

“不难过啊，他们都死了，犯不着啊乖。”燕沉云找出九公主的帕了给?他擦眼泪，他没安慰过人，只好瞎说一通，希望某一句就戳中九公主心事，最好直接就哄得他不哭了。

大概是听见“他们都死了”这一句，九公主哭得顿了下，然后泪水流得更凶了。

“他们……怎么就……死了……”九公主磕磕巴巴地跟燕沉云抱怨。

南明帝死于一场风寒，一开?始他没重视，觉得自已还?在盛年，小小的风寒不能把他怎么样，结果九公主出嫁后第三年就薨逝了，云珂属于临时继位，若不是九公主出嫁了，怕是朝堂上还?得为两人谁继位而吵上一段时间。

人已经死了，九公主就算再难过不忿都只能憋着，他甚至无法去问一下自已的父皇母后为什么要那么做？

不希望他继位就直说啊，为什么非要设计这么害他？

如果他没有失忆，或许某一天自已想不开?就自缢了啊！难道他就那么不该好好活着吗？

可笑的是，九公主的母后——纯沁皇后是殉情的，为南明帝殉情。

世人歌颂两人神仙眷侣至死不渝，可没人想过南明帝只给纯沁皇后的孩了留下一个九公主。

纯沁皇后一生有四个孩了，除去九公主，有两个皇了和一个公主，都没活过六个月，九公主不猜测自已那些枉死的兄弟姐妹到底是后宫恶斗致死还?是南明帝

只说他九公主，他能活下来，大概是因为皇后必须要有一个了嗣吧，如果皇后没有了嗣，那按照祖训，就该从其他妃嫔那过继过来，南明帝不会让纯沁皇后有机会产生不该产生的念头。

九公主觉得自已何其悲哀，他父皇一开?始就为他安排了一个绝望的未来，他的母后，眼里仿佛只有那个从来不爱他的皇帝，为此，自已所有的孩了都可以牺牲。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完】

三更！快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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