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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四贝勒府已是*不离十的事。虽来到此处就一直尽力低调隐忍,不愿牵扯种种纷争,却也不是只会逆来顺受自怨自艾。所幸这事并非胤禛所求,尽管不知是什么原因让他还是答应下来,但事已至此,过多纠结已是毫无意义。我要做的只是对日后入府的生活做些筹备和打算。
耿母见我从贝勒府见完嫡福晋回来后气色反而大好,以为是得了嫡福晋的开导,连道福晋宽厚大度。我笑着应诺,只为了让她心下能得踏实。
入贝勒府的准备工作就这样成了耿家除了张罗新年以外的头等大事,耿家父母都在尽其所能的为我张罗衣裳和嫁妆。
见他们忙里忙外,理解父母对于女儿的这份心,也顺承地不再出门,安心在家中做做女工,听耿母絮叨些大宅里的为人处世之道和新婚初夜那些早已心知的闺房之事。
其实作为低阶妾室入府,根本不需要准备什么,该准备的贝勒府里都会早早备下派人送来。到那日不过就是一身衣服几件首饰,再带上些常用的物件和喜庆的彩头,然后由贝勒府指派来的一二个姑娘婆子跟着,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内院送入洞房就算礼成。
别看我那日对人说的振振有词,事实上所谓的庶福晋不过是面子上的客气称呼,压根不是经过朝廷册封的正式主子,至多是在宗人府的名册上有个入府时间和姓氏,被府里的仆从们唤上声“格格”,比府中的婢女侍从略高一等而已。
“格格”在满语中是小姐的意思,是满人对女性的一种称谓,除了作为皇族女儿的称呼外,还用于非正式称号时尊称其他地位高贵的女性。皇子们的低阶妾室也会被称为“格格”。听说在八旗贵胄的府中,一些不得宠的“格格”甚至会被当作婢女使唤。
正因如此,那日乌拉那拉氏话里话外提及的恩典,在我看来简直是可笑之极。普通奴婢过了二十五岁至少还能有个遣送出府的盼头,成为妾室的女人就算从未得过恩宠,也只能一辈子守着青灯寂寥终老。何况即便是成了格格,一样是服侍人的差事,依旧是看人脸色的奴才。
进入腊月,天气愈发寒冷,雪一直时大时小的下下停停,给京城裹上了一层刺眼的银装,满目白茫茫的一片,空灵之余也添了许多清冷。好在年关将至,各家各户都开始忙碌着准备即将到来的春节,给清冷中平添了喜庆与热闹。
春节对于中国人来说不管哪朝哪代都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耿家也从我婚事的筹备中转向过年的准备。
腊月十五,陪着耿母祭过玉帝,祈了平安,寻了个借口,拿着胤禟送的那只装有单筒望远镜的匣子和一份贺帖出门去了京城大街的九阿哥府。
贺帖的内容是恭喜胤禟新添了个小格格。这事是腊月初五时,从春儿让人递银子和口信回家报平安时顺带说道的。口信里是说胤禟的媵妾兆佳氏在腊月初四给他添了个女儿,府中的人也都沾了喜气,所以将赏下来的东西和银子托人带回家,让父母勿念。
一直觉得这东西放在身边日后怕生出旁的枝节,可直接送还给他又觉得太过突兀与矫情。从春儿娘口中得了这个消息,就琢磨着正好借花献佛,以此为由将东西还回去,也好了却一桩心事。
出门时天色已经昏暗起来,来到王府大街的街口,天空突然飘起雪花。空荡荡的大街上看不到半个人影,两侧的铜钮朱门,红墙黄瓦,即便是被冰雪覆盖仍难掩其庄重威严。
迎着飞舞的雪花和耳畔呼啸的北风来到九阿哥府门前,雪已经大到让人睁不开眼,寒风夹杂着细碎的冰凌划过脸颊落入衣领内,只觉脖颈冰凉,手脸都冻得麻木。
站在朱门前,搓热了僵冷无觉的手拍了良久的门,才有府中的人将门拉开一条缝,神情戒备地打量了眼,问了句“什么人?”
“穆景远大人恭喜九爷又得了个小格格,派我来送贺礼,烦劳转交。”贺帖上故意没写名字,反正东西原本就是那位洋大人的,就有意打着他的名号避嫌。
“穆大人昨个才来过,怎么没提及贺礼的事?”来人见只有我一人站在门口,下意识地往外望了望,疑惑地说。
“匣子里装的东西是穆大人昨个才得到的好物件,说是应该能入九爷的眼,就让我一早送来了。”料到会有质疑,笑着用早已想好的说辞应对道。
来人将信将疑地接过东西看了看,见果然是做工精致的西洋物件,也不再多问,只说了句:“爷不在府中,你将东西放下就好。”
他的话正合心意,我道了声谢,正要离开,却听见那人突然朝身后唤了声:“九爷您回来了。”
每次都那么赶巧的出现,让我闪避不及,只能转身见礼,跟着唤了句“九爷吉祥。”
“你怎么在这?可是来找我的?”胤禟见是我在门前,眼中生了笑意,走到跟前问。
“爷,这姑娘是替穆大人来送贺礼的。”还没等我说话,刚才那人就接了话茬。
这话接的我头皮一麻,暗道不好,却也无力阻止,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低头不语。
“穆大人送的贺礼?”胤禟接过那人递上来的匣子和手信看了眼,眼中的笑意淡去,沉默地瞥着我,抬手将东西交还给那人,说:“你先把东西送到书房里,我和她说几句话。”
那人接过东西应诺着离开,只剩下看不出心思的胤禟和尴尬局促的我。
“我怎么不知道你现在为穆景远办事了?”胤禟语出清冷地揶揄,接着说道:“送你的留着便是,还回来做什么?”
我思忖片刻,正起身迎着他那带着怒气的眸子笑着道:“恭喜九爷新添了位小格格。俗话说,来而无往非礼也,民女得了九爷的礼,自然该有回礼,只可惜家中并不殷实,拿不出什么能入眼的东西,只好借花献佛将此物转赠小格格把玩,说来应该也无失礼之处吧?”
“这我送你的生辰礼,你却拿来回赠,还敢大言不惭地说并无失礼之处?你这丫头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胤禟见我还能理直气壮的反驳回来,由怒转笑,嗔斥道。
我笑着没接话,又听他道:“大雪天的把东西送来,也算是份心意,这礼我就收下。至于你的生辰礼,待日后遇到合适的再补上。”
我应了句:“谢九爷恩典,那我便先回去了”,说着就要离开。
“等等”他唤住我,从身上取下裘毛大氅给我披上,顺手系了带子,又拢了拢头顶的风帽。
残留着体温的大氅上有着他特有的味道,我心头一紧,忙做推拒,
胤禟一把将我想要解开带子的手按下,说道:“今日雪大,自己心疼着点自己。不过是个衣裳,你若觉留着不妥,用过后扔掉便是。”
他的语气中有着执意与负气。尽管我一直都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可是始终做不到断然的拒绝。即将进四贝勒府,我注定永远站在眼前这人的对立面,原本就应该决然的断掉与他的所有交集,然而每每想到这些时心里都会隐隐作痛与不舍。
罢了,只望今日过后,再无瓜葛。我垂下眼,深深地福身一拜,转身走出门廊,走入风雪之中。雪迷了双眼,刺痛的让人眼睛发涩。身后的胤禟一直站在那里目送着我的身影隐没在风雪中。我没有回头,依旧步履未停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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