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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和年氏在屋里说话,我自然不方便进去打扰,恰得此时阳光正好,有和煦的风裹挟着院子里春花馥郁的暗香袭来,感觉分外舒爽,索性找个地方坐坐,等胤禛离开后再进屋去。
“格格当真打算以后寻机会送老氏出府?”小顺子跟着我进到亭子里突然转了话题问道。
“嗯?怎么想起问这个?”我背靠着亭柱,慵懒地依靠着阑干,眼神落在花圃里开得正好的迎春花上,对小顺子的话轻声反问。
“刚才格格对主子说的最后一句话,奴才听出了些许深意……”小顺子站在我身侧,用只有我和他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回答。
“嗯,我既然以此换她暂且消停,就必然会在日后兑现承诺。”我扭过头看了他一眼,转而目光重新落回到院子里的花草上,不愿再多说这些。
小顺子看出我不想多言,也不再多说,安静地站在身侧,任由我开始默然整理思绪。
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我心里其实没底,尽管眼下的历史看起来是按照既定的方向在发展。可是身处在当下的局势之中,单凭历史上那些寥寥无几的只言片语,很难让人完全置身事外不被影响,就像是明知道结果的比赛,因为担心有变故的出现同样会紧张一样。
最重要的是,穿越者改写历史的事情在读过的中并非是稀奇事,差之分毫谬之千里,在我这个魂穿者出现后的历史已经对真正的历史多少起了些影响和改变,那么最终大的方向会是怎样,我当真无法能够心安理得全然不去担心。
未来会怎样,谁也说不清楚,可是有些筹谋必须想在前头。我做任何事之前都喜欢做好最坏打算,然后给自己留好退路,才去放手一搏。上一世做人做事都是如此,但在那个时代不必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可是这一世的形势迫人,不得不在嘴说着真心话时,也会混着假意与算计以达到一些目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只有先生存才能希望更好。胤禛是个胸怀天下的人,这种人重情也薄情,可他是守诺的,只有在他心软的时候得到他的承诺,以后当真发生什么不可掌控的事,才能留下回旋的余地。
老氏、胤禟……如果将来我想送她离开,想改变他惨死的结局,现在不开始做点什么,以后又敢说有多少运气能在胤禛手下那批强大粘杆处血滴子的眼皮底下做的悄无声息不留一点痕迹,如何在胤禛察觉后来保全自己。求生是一种本能,在这种本能下,那些可贵的感情只能成为加以利用的手段。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变得如此冷漠残忍。
怀胎十月,时间对于年氏来说是缓慢煎熬的,可是对忙碌的我来说却感觉格外易逝。眼见着进入五月,天气早早就开始变得闷燥炎热。离预产期不到一个月的年氏大腹便便格外艰难。她原本就是先天不足导致的体弱,加上这胎怀得凶险,好不容易调养好些的身体受不得半点寒凉,所以眼见着内务府送来的寒性水果都不容沾上半口。加上她现在早早就进了月子房等待临产,每天屋里除了打开门窗透气外,连冰块送风都不敢用上。
看着年氏仅穿一身单薄中衣仍因闷燥而潮红的脸颊,我能做的也只是在旁侧劝慰,让她再忍耐些时日,等孩子生下做完月子就好。
话虽如此,这一个月里年氏虽然辛苦,但最忙碌劳累的却是我。想想这月子刚好是在六月里正热的时候,月子里的产妇又是见不得半点风凉的,半点疏忽就可能落下一辈子的病根。可是要在六月里做好月子,光是产褥症、褥疮和防止中暑这就让人头大,还不提需要利用这段时间进补和继续调养年氏的身子,想想就觉得郁闷与心累。
给年氏接生的稳婆是从宫里挑来最好的两个,如今已经在府里住下,而我到时候也必须陪在产房里,以防止中间生出什么变故。
准备妥当一切,年氏就这样战战兢兢地等来了五月二十五的临盆这天。
“小福子去通知王爷和福晋,小顺子拿我的方子和太医一起去准备催产汤和止血汤,谭嬷嬷安排可靠的人手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另外嘱咐小厨房那边目前给侧福晋备下的食物里无论如何不许添加人参和其他活血的食物,做些补气血的清淡膳食就好,什么时候开始进补听我安排。”我嘱咐着眼前的众人需要准备和注意的事情,耳朵里注意凝听屋内年氏因阵痛引起的哀嚎,之前有些急躁的情绪反而平静下来。
等众人按照吩咐开始忙碌起来后,我走进屋里,来到床边向稳婆询问年氏的情形。
稳婆眉眼间的神色满是肃然凝重,如实答道:“胎位是正的,可是孩子有些弱小,侧福晋的气力还是不足,怕是不那么容易生,只怕……”
稳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的眼神打断,冷冷对她说道:“不要还没开始尝试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这个孩子必须生下来,如果实在保不住孩子,到时候只管保大人就好,我自然会担待着,你们不必担心,认真做该做的就行。”
说完,走到年氏身边将她的手握在掌中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是为了好好活下去在努力的人,所以这一次你为的是你自己,无关年家或者雍亲王府,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拼尽全力,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要放弃,还有相信我,知道吗?”
年氏已经没有多余气力去说什么,她紧紧反握住我的手,用力点点头,然后随着稳婆的声音开始吸气呼气。
时间一点点过去,孩子却没有丝毫动静,年氏的气力明显不济,但她还是在努力挤压着所剩无几的气力。
“再这样下去孩子恐怕保不住,连大人都有危险,现在立刻去端催产汤,无论如何先保大人。你们俩站到一边去,我现在开始施针,配合催产汤一起,想办法把孩子催下来。”我指挥着有些乱了手脚的谭嬷嬷,然后又对稳婆说。
谭嬷嬷还想说什么,被我厉声喝道:“这个时候如果不想你家主子有事就只能听我的。”
谭嬷嬷被我的呵斥镇住,也不敢再多犹豫,急忙出屋,不多会端来催产汤给年氏灌下。
在汤药和针灸的双重刺激,再加上年氏几乎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的努力下,孩子终于生了下来。
看着这个在那样调养大补的情况下体重仍不足五斤的小小男婴,他的唇色乌紫,气若游丝,显然心脏上先天不足,很难久活。看着这个孩子,突然想起自己那个原本应该可以健康剩下却被亲手扼杀的孩子,心头有种无法挥去的酸楚与痛惜。他们都是一样的,这样努力的想要活下去,即便生下来也活不了多久,可还是努力争取能看一眼这个人间的权利,而我却亲手剥夺了自己那个孩子活下去的权利,如果他是有魂灵的,会何等怨恨我这个母亲的心狠与自私。
我抹去脸上滑落的泪水,将孩子交给奶妈,嘱咐她小心看顾后走出屋子,看到在外焦急等候的胤禛和乌拉那拉氏默默点点头,然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在小顺子的搀扶下离开年氏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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