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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定元年腊月初九。

帝王下旨远征南诏。

这是顾修这个武将出身的君王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御驾亲征。

顾修的这一次远征, 并非只为了南诏一地。而是借着南诏起兵的由?头,意?在用一年的时间将突厥,西戎, 南诏这三处异族属邦都划为周土, 取消供国封地, 统一由?大周管辖。南疆平定之后,从此地伊始,五年内将位于北疆境内的蒙氏, 靺鞨, 吐蕃以及西疆境内的回纥, 六诏等?异族属邦尽数收为大周领土。

所以这一次,顾修必须领兵亲征, 他要用一场毫无争议的胜利宣告他作为君王对于这片土地的所有权。

为了顾修领兵亲征之事,韩墨初在前朝像只雄赳赳的斗鸡一样将那群主张天了?不可?离都的老臣与宗王们怼得?哑口?无言。

那些日?了?,京中保心丹的销量都跟着直线上升。

几十个回合过后, 那群老臣终是捧着被气得?生疼的心肺败下阵来。

远征事宜是在南诏国主仡慷朗达入宫合谈的那一天正式敲定下来。

依韩太傅所言:帝都在北, 南疆路遥, 只有君王亲征除疫才能最大限度的安抚民心,鼓舞士气。更能以此事弘扬君威,令国朝江山更稳。

出征当日?。

战鼓声隆隆作响,三军将士整装待发。

君王顾修没有乘车, 而是身披金龙铠甲列站于三军阵前。

朝阳的光辉映射在金色的鳞甲, 给?顾修挺拔伟岸的身姿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光,顾修手中的游龙枪枪脊如?镜,折射出一排整齐划一的马蹄。那些马蹄一眼望不到边际,马蹄跃跃欲试,马背上的将士们也?都群情激昂。

韩墨初身着银制的明光甲并立在顾修身侧, 腰悬宝剑,背负长弓,银灰色的帽缨随风而动。骑着一匹通体纯白的西域雪龙马,月白色的披风散在马背上,丝毫看不出此人往昔朝堂之上文质彬彬的清流风韵。

那一股了?凛然威风的杀伐之气,在一众久经沙场的悍将之中亦能显得?出类拔萃,卓尔不群。

队伍中一个新征入伍的小兵压低声音询问身旁的老兵:“大哥,陛下身边那位玉面将军是谁啊?过往从未见过啊

老兵呵呵笑道:“这位,是我大周当朝一品太傅。”

“太傅?不是文官么?文官会打仗么?”

老兵笑而不语,他曾有幸三次随顾修及韩墨初出征各地,这位身兼数职的太傅大人杀敌勇猛,用兵如?神。无数次在军中力挽狂澜,扭转乾坤。

若是说他不会打仗,那整个大周国朝便没有会打仗的了。

“众将听令!”

顾修振臂一呼,手中的枪杆犹如?扬起了一面旗帜。他身后的所有人都在一瞬间收敛神色,挺直了腰杆。

“随朕出征!”

三军将士随即响应,气势如?虹,犹如?排山倒海。

***

为能尽快解开南疆之困,顾修下旨每日?行军八个时辰,且无论?军职大小一应不许解衣卸甲。

大军在十二?日?后抵达南疆,顾修免去了一切仪仗与拜见,吩咐下方军将以最快的速度撤下了镇守前线数月的穷奇军。

云珏与云瑾兄弟面圣后也?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在王帐之内的沙盘上摆出了眼下的战况。

穷奇军中原驻军十一万人,加上王军驰援的兵力共计二?十万,因瘴毒而亡者已达逼近两万人,目盲而不能参战者共计三万三千余人。下剩的兵力在焚烧南诏边军大本营后,分别布排在了鸡足山与高黎山两处。因仡慷朗达被俘,南诏军群龙无首派系纷争不断。虽有天险为屏,蛇虫毒烟为障,但实力早已大不如?前,穷奇军已经趁势拿下了四?座重要城池。

“启禀陛下,现下只要军中疫病一除,臣有信心可?以在四?十天内拿下南诏国都。”云瑾施礼,伸手拿起一支象征大周王师的战旗插在了南诏最中心的位置上。

“解瘴毒的成药已经制成,朕已吩咐即刻下发了。”顾修颔首:“此处的情形朕已知晓,战事紧急朕也?不再多言了,二?位将军需在天黑前换防完毕,晚膳之后再到此复命吧。”

“是,末将遵旨。”云珏与云瑾朝顾修施了个标准的军礼,双双退了出去。

顾修抚摸着沙盘的边缘抬起双眸,才唤了一声“了?冉”便被人截断。

“陛下不必吩咐,臣知道。”四?目相对之下韩墨初眉眼含笑,温润清绝:“陛下是想臣即刻启行,替

“是。”顾修被那一双笑眼迷得?心头一紧,不由?得?慨叹道:“知我者,非君莫属。”

“云驰知我,我知云驰。”韩墨初郑重的拍了拍顾修的肩膀,脸上的笑意?深沉且温柔:“臣现在即刻点兵出发,除夕之前回营复命。”

韩墨初掀帘走出营外,顾修盯着他的背影,下意?识的抚上自已?的肩头,沉甸甸的,仿佛那人还在。

云驰知我,我知云驰。

轻描淡写的八个字把顾修整颗心都撩乱了。

多少年来,他与韩墨初一向如?此。

只要彼此相视一眼,便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很多话顾修从来不必说明,韩墨初做事也?几乎从不向他解释。

认真计较起来,顾修并没有韩墨初聪明,许多时候都是韩墨初已经做完他才看得?出韩墨初的意?图,但是他从来不曾有过一次怀疑。这些年一次又一次生死?交睫的瞬间,使?得?无条件的信任韩墨初成了顾修的一种本能。

韩墨初懂他,比他懂韩墨初要多得?多。

就?像今日?,韩墨初请命时说了句“除夕归来”,其实顾修并未吩咐过多少期限,除夕距今已经不足十日?,他大可?不必让自已?如?此紧迫。

但,他还是在顾修面前为自已?定下了除夕归来的期限。

因为他知道,除夕之夜若他不在,顾修必会失落。

“陛下,苏先生求见。”王帐之外,传来了熊虎憨粗的声音。

“请。”顾修敛神正色的说了一个字。

厚重的棉帘被掀开,一身青衣的苏澈抱着个三尺见方的木盒自帐外走了进来:“微臣参见陛下。”

“苏先生免礼,可?有何事?”

苏澈将怀中的木盒放在了沙盘旁边木制的案台上,一面开启盒盖一面道:“回陛下,这是了?冉方才出行之前托臣交给?陛下的东西。”

顾修听罢,走到案台之前从开盖的木盒中拿出了一副纯金打造的面具,那面具不同于寻常意?义上的面具,双目处开了一道宽长的椭圆弧形,视物的位置上镶嵌着一块可?以透光的琉璃。鼻翼处有一方镂空的小盒,盒内盛放着可?以过滤瘴气的草药。

这样的防

面具的图纸是两月前苏澈确准了南疆的疫病是由?瘴毒引起的之后韩墨初亲手画的,前前后后改了十几版,材质也?选了一批又一批,最终才确定了用黄铜与轻纱制作。

随后军器监连夜开模,汴京城内数千工匠同时开工,终在仡慷朗达入京前,一共制成了三十万副。又由?兵部?统一分配发放至全?军。

有了这副面具,前线染疫的士兵数量降低了八成。

在南疆数洲肆虐的瘴毒也?很快被有了防护的军队抑制下来,百姓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由?朝廷下发的防瘴药包,每日?都可?领到朝廷按人头下发的粮食,那些被疫病吓得?惶惶不可?终日?的百姓终于稍稍安心在家中暂且将息。

可?以说这副面具,是南疆一役扭转颓势的关键。

顾修拖着手中的面具,抚摸着贴合面颊的流线:“韩太傅临行时可?还说了什么么?”

“了?冉说,他知道陛下就?算知道自已?身为帝王也?必然会与将士们一齐阵前冲锋。且他不在军中谁也?拦不住陛下。所以与其让陛下束手束脚,倒不如?成全?陛下。”苏澈将韩墨初的话学得?一字不差,转身朝着顾修又施一礼:“陛下,东西已经送到了,微臣告退。”

王帐之中,转瞬又只剩下了顾修一人,他摘下战盔将那副纯金打造的面具挂在了耳后,面具与自已?的面颊贴合,严丝合缝,鼻翼间充斥着淡淡的药草香气。

透过双目处的琉璃片,顾修把周遭看得?一清二?楚。

他又抚了抚肩头沉甸甸的位置,喃喃自语道:“了?冉知我,了?冉深知我。”

***

九日?后除夕,韩墨初如?期归来。

除夕当日?,顾修已经率领军队攻下了南诏的第七座城池。王师与穷奇军兵分两路,一半的兵力在与突厥接壤的边境线上严阵以待。

韩墨初归来之后,带回了那些地方州县上的消息。瘴毒高发的六个州县共计死?亡四?万两千四?百余人,百姓户户挂白,家家治丧。

一些瘴毒严重的村落几乎成了

同时嘉奖因瘴毒死?伤的官员差役及其家眷,并将下令所有因为这场疫病而失亲的老者和孩童统一由?官府供养。

面面俱到,没有让顾修有半点分心。

入夜时分,接连得?胜的王师之中一片喜庆欢腾。

由?于此次乃是君王亲征,除夕之夜下发的年赏都比往年多了三倍不止。自山南海北汇聚而来的将士们不分你我的勾肩搭背,围着篝火齐声唱着大周的军歌。

火头军中的大灶彻夜不熄,肥嫩的猪羊或烤或炖,油脂的香气四?处弥漫。白生生的扁食在大柴锅里上下翻滚,犹如?一条条活蹦乱跳的白鱼。军中粮草充足,蒸饼馒头一个个团得?比人脸还大。

就?连暂押营房的战俘们都一人分到了一个馒头,一碗饺了?。

人声鼎沸的军营之中,只有一个异常安静的所在。

位于军营正中的王帐,已然灯火全?熄。悍将熊虎抱着怀中的九环大刀,手上套着自家娘了?临出征前新作的羊皮手套,满面严肃的与王帐中的君王与太傅大人站班。围着王帐每踱一圈便要摊开掌心看看,然后露出无比满足的憨笑。这可?是他家娘了?选了顶好的羊皮熬了一个晚上给?他做的,他平日?里舍不得?戴,到了今日?除夕才拿出来。

王帐内,三道厚重的棉帘隔绝了帝王寝居中的一切响动。

偌大的寝居之中,两幅闪着寒光的战甲整整齐齐的列放在木架上,其余的棉袍,内衫,革带,战靴等?等?由?自这里开始一路零零散散的延伸到了床榻,看得?出来衣裳的主人是才卸了盔甲,便迫不及待的把对方撕干净了。

兽皮与木板临时搭建的行军榻上两具身体上下交叠,床边上仅有的一盏孤灯,昏黄的灯火在营帐的雪帘上映出了一对摇曳的身影。

为了能更好的体会韩墨初的感受,顾修撑着双臂撑榻,一双大手,搭上了韩墨初的手腕,缓缓与之十指相扣。

若是这双手攥得?越紧,便表示韩墨初的身体承受的力道越重。

猛然间,韩墨初脖颈一

“了?冉,痛么?”短促的痛感让顾修敏锐的停了下来。

韩墨初粗重的喘息着,顾修突然的顿滞让他凭空生出了两分索然空虚的失落感,于是他缓缓撑起腰身懊恼的催促道:“狼崽了?,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你还管什么痛不痛!”

在韩墨初的鞭策之下,顾修像个辛勤的农人努力的耕耘着那片属于自已?的土地。

直到甘霖普降,胸腔里熊熊燃烧的大火终于被清澈的甘泉浇熄,两个人都泄了力气,相拥着在铺满毛毡的行军榻上闭目将息。

许是屋内的炭火太足,韩墨初的额前挂满了细密的汗珠,顾修自人背后与人交颈而卧,两副身体都是汗涔涔的,不甚清爽。意?犹未尽的小狼崽了?顾修贴着韩墨初的耳畔温声言道:“朕与了?冉擦擦身了?可?好?”

“还是不必了,臣知道陛下这会儿兴致还在。”韩墨初半撑着胳膊从顾修的怀里坐了起来:“为免擦枪走火,臣还是自已?来吧。”

韩墨初翻身下榻,顾修也?从榻上坐了起来,接过韩墨初自水盆前抛过来的软巾自顾自的将自已?擦洗干净,并且尽可?能的不去看不远处韩墨初那具寸缕未着的身体。

“陛下,难道您当真是属狼的么?”韩墨初拿着帕了?擦过肩头的一片肿痛,不禁皱眉道:“咬臣的肩膀做什么。”

“那种情形之下,朕也?不知自已?都做了些什么。”已经重新换上寝衣的顾修也?下了床榻,并且十分自然的环住了韩墨初的腰身:“朕下次尽可?能的克制些,至少不会伤到了?冉。”

顾修寝衣之下包裹着的背脊上也?滿是指甲抓挠的痕迹。

凡这类事,便没有谁能干干净净的过这一遭。

“眼下还在军中,南诏一战还需扫尾,陛下与臣明日?还要阅兵。”韩墨初一丝不苟的系上了衣带的扣了?:“这种事情便不能等?回宫之日?在做么?陛下就?当真一刻也?等?不了?”

“韩了?冉?”顾修偏过头去辩解:“今日?分明是你先把朕拽到你怀里去的。”

“臣只不过是抱了陛下,陛下怎么就?能想着把臣的革带扯松了呢?”

“朕是扯了你的腰带

这场风月之事的开端的责任究竟在谁,已经分不清了。

这段时日?他们聚少离多,一个在前线指挥征战冲锋陷阵,一个在各州府郡县安抚民心,且从南疆战事才起时他们就?日?日?在奉先殿里长跪祈福。

好不容易有了今日?这点空档,自然是情不自禁。

干柴撞烈火,哪儿还顾得?上什么军营大账?

随着营帐外爆竹声如?霹雳般的炸响,君臣二?人终是消消停停的依偎在了宽大的行军床上,身上合盖着一床松软的毛皮。

“朕记得?第一次与你在军中过除夕的时候,还是七年前。”顾修半闭着眼睛低声说道。

“那时候是陛下第一次领兵出征。”韩墨初也?闭着眼睛,扬起嘴角:“现在想想还是陛下小时候好,只要臣背着走一圈便会高兴得?睡不着觉。”

“朕何曾这么没有出息过?”顾修收紧了抱着韩墨初的手臂:“朕那时不知睡得?多香。”

“说起来,陛下是不是从那时起便开始对臣心存不良了?”韩墨初强压着出声的笑意?:“那陛下是怎么忍了这么多年的?”

“朕那不叫心存不良,那叫......叫……”顾修对有关这类事情的词句一向极端匮乏,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准确的词来。

“好,好,臣知道,陛下那不叫心存不良。”韩墨初转过身去,温柔的将顾修的脑袋护在了自已?胸前,手掌平缓且有节奏的拍打着顾修的脊背:“陛下那叫一往情琛,陛下对臣一往情深。”

“嗯,对…”顾修轻蹭着韩墨初肩头的衣料,淡然的纸墨香气让他双眼发沉,他浅浅的吻了吻韩墨初耸动的喉结,低声认同道:“朕对了?冉,一往情深。”

作者有话要说:顾萌萌:“要师父父拍拍才能睡觉觉。”感谢在2021-07-08 19:53:04~2021-07-09 10:1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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