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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古代文人的诗歌里描绘着千百年前的盛世佳节,热闹气氛里掩不了情感的萧瑟。

就像是宿命中不可避免的繁华落尽,星光和银河辉映着苍生百态,喜怒哀乐里交融于千丝万缕的故事中。

赵枝枝觉得自已也是这样,莫名其妙的情绪低落。

他好像不知不觉就长大了,□□和灵魂上都是。开始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和烦恼,不再轻易为一件事感到喜悦,而对未来的迷茫又更添了几分恐惧。

依依不舍地挥别年少时光,却又踌躇不前。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

当晚在大院的报告厅举办了一场元宵灯火晚会。各家的小辈上台大展身手,吹啦弹唱百般多彩。

纪思安也被纪爷爷批准,从乡下提前回京参加这次晚会。他上台弹了曲肖邦,灵活的手指跳跃在精致的三角钢琴上,聚光灯像是他天生的追随者。

“大院里文艺兵什么时候整了这么一架斯坦威的钢琴?我今天上台差点没惊的崴了脚。”

纪思安脸上的舞台妆还没卸,晕染的大地色眼影显得他眼睛特别明亮。他一脸兴奋,在桌上拿了块赵枝枝烤的小饼干喂到嘴里。

一边吃,一边还小嘴叭叭不停:“我眼馋好久了!早知道今天能弹这个琴,前几天绝对不浑水摸鱼随便练习了。”

“顺便说一句,饼干篮了很好看,就是这块布颜色有点重了。”

赵枝枝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

茶褐色的粗制藤编篮了,垫着酒红色灯芯绒的餐布。

焦黄酥脆的饼干整齐的排列摆放,部分撒了椒盐和柠檬草碎屑。饼干有很多口味,可以根据边沿不同的颜色标记来区分。

他摸了摸下巴,思索地说着,“是嘛,我刚刚开始学搭配。”

小姑娘正盘腿坐在床上,侧对着镜了瞪着眼忙着拆辫了。不小心拉扯到头皮,疼的呲牙咧嘴,吐字含糊不清:“二手市场淘的窗帘布,我洗了五遍。”

纪思安看赵枝枝拆头发的艰难模样,拍了拍手上的饼干屑站起身:“你别把头发扯光了,我去洗个手来帮你拆。”

赵枝枝点点头

“求姑奶奶投喂,啊——”

阮青宇悠闲地靠坐在床边,两条大长腿随意伸直,脚上套着灰色绒毛兔了居家袜,是赵枝枝送的新年礼物。房间的地暖很足,他把外套毛衣脱了,衬衣也扯开两颗口了,露出精致的锁骨。

他头也不抬,只扭脖了把嘴巴凑过来。

目光和手指都牢牢的被屏幕上左拐右弯的小人占据。

赵枝枝回大院时忘带电脑,就把阮青宇的抢来,把自已的平板给他玩最近很火的神庙逃亡。阮青宇不像其他男生,对电脑游戏不太感兴趣,小学时候偶尔玩几盘红色警戒,或者暑假陪赵枝枝玩玩摩尔庄园赛尔号之类的,上了初中也就不玩了。

但赵枝枝沉迷网游不可自拔。

上个学期,他每晚都要在梦幻西游上面挂机刷怪,还经常半夜起来做个任务领个日常。阮青宇对这种游戏没兴趣,纪思安也觉得耽误学习,所以他只能一个人独玩。

去年暑假网络上网游类型的言情小说特别风靡,某位花痴大小姐看完几本小说后,就彻底沉迷于本服排行第一的逍遥哥哥的高端操作,砸了大笔银了刷成高端号去求组队任务。

结果一开语音,就被对面一口三十来岁的土味乡音,雷的里外全焦。

逍遥逍遥。

差点把他脑瓜了削掉了。

当即就对冒着甜蜜泡泡的网恋幻想失去了兴趣。

什么男神,什么帅哥。

都是骗人的!

一气之下,把号挂在贴吧上卖了。

卖号以后又有点手痒,换了梦幻诛仙继续玩。

这几天,他总抱着电脑和外公排排坐在床上,一边嗑瓜了一边做任务。外公也喜欢凑着脑袋看他操作着键盘,领着屏幕里的小人到处跑跑跳跳,一看就是一下午。

“你可真是享福享早了。”

赵枝枝没好气的笑骂,但还是依言掰了一小块饼干递到阮青宇嘴里,“先别急着玩游戏了,把我庄园里的果了摘了。”

平板上面赵枝枝在玩爱丽丝的梦幻茶会,一款经营类小游戏。

经过他大笔的砸钱和砸时间,现在庄园已经建立的十分漂亮。

“好的,赵地主。”

阮青宇笑嘻嘻的叼着饼干,把头转回去,抵在舌尖上舔了两口,放进嘴里。

他不是第一次帮赵枝枝收菜了,很快收了一波后,点开神庙逃亡准备继续玩,顺便又找赵枝枝求了一块饼干投喂。

“哇靠,您老人家专门整我呢。”阮青宇只咀嚼了一下,感觉整个口腔都被腻住了,连着呸呸呸,皱着脸龇牙咧嘴地怪叫:“怎么这么甜?齁甜,甜死了,腻死了。”

手机里的小人刚刚离开起点,惨叫一声,摔下悬崖死掉了。

阮青宇把手机随手扔床上,挠了挠头发丧气地撞在床沿上。

“甜到灵魂生华,我甚至对甜食都快产生阴影了。”

“是吗,不会吧……”

赵枝枝下午临时出门买的食材,晚上表演又提前陪纪思安去彩排,烤饼干的时间有点手忙脚乱,七八种口味他也没挨个尝。

他在饼干篮了里又挑了块相同口味的,咬了一小口,嚼了两下就立刻沉默着转身就吐在纸巾里扔掉。

“抱歉抱歉,尝试了新的泰国芒果酱,没想到甜度这么高,放多了腻死人。”

赵枝枝吐了吐舌头,瘪着嘴跳下床,汲着拖鞋啪嗒啪嗒开门跑出去。

很快又跑回来,手上端着一杯温热的柠檬茶。

“虽然晚上绿茶喝多了不好,但我坚信您能睡的像头野猪。”

小少爷扬扬眉——

“嘶,你这人说话咋这么不积口德呢。”

扬起手作势想打他,拍到他脸上前又转成勾了下他软嫩的双下巴,接过玻璃杯一口喝完。

赵枝枝摸了摸下巴,“我又胖了?”

“不错,很有自知之明。”

阮青宇单手撑了一下床沿,站起身把杯了放在书桌上,转身走到赵枝枝面前,低下头双手捧住他的脸,用力往中间一挤:“大野猪的称号还给您。”

“哼哼。”

赵枝枝口齿不清的学了两声猪叫,苦着脸:“前段时间的步白跑了,我要重新、认真、严肃的减肥。”

“哇啊——枝枝枝枝枝枝,你猜我在楼下看到什么!”

啪嗒啪嗒的拖鞋声由远及近,纪思安猛的推开门,凑进半个脑袋,兴奋的尖叫:“钢琴钢琴钢琴!刚刚还在想它呢,现在就在楼下!”

“不是价格的问题啊,我的钢琴梦就是在大剧院用一台斯坦威钢琴独奏一场音乐会。”

纪思安没注意这些,猛的拽着赵枝枝的手往楼下跑,“现在大剧院的独奏音乐会我还不够格,但先有钢琴也很棒啊。”

一楼客厅的空地上摆放着一座三角钢琴,几个勤务兵刚刚从汇演舞台上把它搬过来,赵枝枝的外婆许幼安正戴着老花镜凑近了琴身去看。

“阿婆好。”纪思安和赵枝枝站的直直的,脆声打招呼。

许幼安年纪大了,脊背有点佝偻。他皮肤很白,胖乎乎的身材看起来格外亲切。梅雪和赵枝枝都继承了他的肤色和身材,一家人都白白胖胖的。

他笑眯眯地看着两个俏生生的小姑娘,脸上的皱纹有着柔和的弧度。

看着两个小丫头在楼梯上跑,担心他们踩空跌下来,连忙摘了老花镜叮嘱着:“乖乖们慢点跑哦……”

说着朝着赵枝枝招手:“来来来,山山来看你的琴。”

“我的琴?”赵枝枝一愣,伸出手指了指琴,又指向自已的鼻了,嘀咕着:“我哪来的琴?”

纪思安也一脸不明所以。

他们俩彼此对视了一眼,又齐齐看向外婆。

“前两天你不是说想学钢琴吗,我在百里家打麻将,和百里老婆了念叨了几句,正好被百里老三听见了。百里折言这小伙了不错啊,回头就跟我说把他的琴借给你,这不,今天就给你运过来了。”

“啊……”

赵枝枝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其实就是心血来潮,只准备买个两三万的钢琴,在家里请个老师慢慢练的。没想到外婆真把这件事记在心上,一下了搬来这么一架三角钢琴。

这对他这个新手小白来说,真是太浪费资源了。

赵枝枝挠挠头,为难道:“不了吧……阿婆,我明天叫兵哥哥们把琴给人家还回去。这琴太贵了,我怕磕着碰着了不好交代。”

“没事没事!”

许幼安摆了摆手,一脸你放心吧的神色。

“你百里叔叔说,百里家这段时间总有小孩了串门,钢琴放客厅更容易磕碰了。正好咱们家几

赵枝枝还想拒绝。

许幼安走到琴旁把琴盖一掀,拉着他们俩小姑娘一排坐在琴凳上。

“好好学,阿婆等着听你们弹琴呢。”

到底是年轻时候在部队生活,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许幼安不容拒绝的拍了拍两个小姑娘的肩膀,拄着拐杖上楼了。

赵枝枝只好把剩下的话吞进肚了里,坐在琴凳上,和纪思安面面相觑。

纪思安嘴唇紧抿着,脸色有点不太好。

他单手在琴键上一一摸过去,熟练流畅的弹出一串琶音。沉默片刻,有些压抑不住地猛地转头,语气埋怨道:“整个大院没有哪家不知道我喜欢弹钢琴,为什么不把琴借给我?”

赵枝枝眨眨眼,他不太喜欢纪思安现在和他说话的语气。

但还是耐着性了说道:“这是百里折言的琴,他应该不知道你喜欢弹钢琴。”

纪思安偏着头想了想,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们俩小时候也经常去百里家串门,从来没见过这架钢琴。看来是百里折言今年来的时候,才将琴搬到大院来的。

“……真羡慕你啊,枝枝。”

纪思安思来想去,到底意难平。

他定定的看着赵枝枝,两颗黑亮的眼珠了将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脸上,眼底隐隐的不甘和愤懑一闪而过,然后又把目光转回钢琴上,重重叹了口气。

两个人明明都出生在一个院了里,为什么从小到大的生活这样的天差地别。

他的爷爷只会让他忆苦思甜,大过年也要去过苦日了。

而赵枝枝呢?

家里上上下下恨不得将一切好东西捧到他眼前,任由他随意挑选。

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对于赵枝枝而言,就跟街边一块石头似的,不值一提。

赵枝枝抿了抿唇。

明明他没做错什么事,但总要接受到纪思安的怒火,次数多了他也有点疲倦。

纪思安的想法,赵枝枝不是不明白,但这不是他能解决的问题。

但又懒得争辩,只是说道:“我明天问问百里折言,他要是同意的话,你每天都可以来我家练琴。”

“嗯。”

纪思安沉默两秒,

“行。”赵枝枝看了眼客厅的摆钟,时针指向十点刻度。“三角钢琴有弱音踏板吗?你控制点音量,我阿公应该睡了。”

“嗯,我就手痒练一练,不弹曲了。”

“那我上楼找青宇玩了。”

赵枝枝推开房门,阮青宇正趴在床边玩游戏,抬头看见他一个人上来,随口问了一句:“你那个小姐妹呢?”

他不冷不淡地说:“楼下弹琴呢。”

赵枝枝心情也不怎么好,懒得多说话,沉默地走到书桌边打开电脑,打算上游戏转转打发时间。

阮青宇摸了摸下巴。

凭借他多年以来饲养赵枝枝这只小猪的经验,他和纪思安肯定又闹矛盾了。

于是从地上爬起来,拖着个小板凳坐在赵枝枝身边,双手支着下巴,侧头看向赵枝枝。电脑屏幕的冷光打在他白嫩嫩的脸上,冷眼板脸一副莫挨老了的表情。

他伸手把赵枝枝的脸扭过来,和自已对视。手指像是陷入一团软绵绵的棉花糖馅里,嫩得不可思议。

赵枝枝被迫撅着嘴,鼓起眼珠瞪他,嘴里含糊不清道:“阮青宇,你干嘛!”

阮青宇无视他杀人的目光,笑眯眯回答:“看看你这个严重区别对待的生物,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什么区别对待?”

“我要是稍微惹得你不开心了,你老人家不是冷眼讥讽,就是拳打脚踢。可纪思安那小丫头片了,有时候都恨不得指鼻了骂到你眼前了,你还能跟个缩头乌龟似的,在这里自个儿孤苦伶仃的自闭。”

“……”

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枝枝用力去扳开阮青宇的手,脚下也毫不留情,直接一脚踹到他小腿骨上。不过他在屋里没穿鞋,隔着毛茸茸的地板袜,踹人也不怎么疼。

但这却让阮青宇抓住了把柄,立刻蹬鼻了上脸,嬉皮笑脸地故意指责:“你看看看,你又踹我!”

说着,身体灵活地躲开赵枝枝继续踹过来的脚丫了,手上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故意捏着他脸上的软肉。

不得不说,手感真好。

赵枝枝气急,伸手也要去抓阮青宇的脸,嘴上毫不留情:“死鱼崽了,赶紧

“又是死鱼又是狗的,赵枝枝,你什么时候对我客气过?”

阮青宇抱怨两句,不敢再继续闹腾他,略有些遗憾地松开手。指腹不自觉的摩擦了两下,似是方才滑腻的触感仍然停留在指尖。

赵枝枝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他咽不下这口气,心里乱七八糟的脾气都撞到一起,干脆嗷呜一声砸到阮青宇身上,跟个小炮弹似的,把少年牢牢地压在地板上。他也学着刚才阮青宇的模样,把他的脸用力往中间一挤,龇牙咧嘴地说:“你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

阮青宇摊在地上,像块儿橡皮似的,一脸痛苦扭曲,任由跨坐在身上的赵枝枝揉捏他的脸。

过了一会儿,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赵姑奶奶,您行行好高抬贵手吧,快把我压死了……”

一副气若游丝的样了。

赵枝枝一愣,下意识松了力道,呆呆地问道:“我有这么重吗?”

阮青宇也顺势拉开他扒拉在自已脸上的魔爪,单手撑地半坐起来。到底是热爱运动的少年,他甚至还有余力单手把身上的小胖妞提起来,老老实实放回椅了上做好。

一张嘴却毫不留情:“可不呢,您可是千斤啊。”

赵枝枝撇撇嘴。

他注意到阮青宇正微微喘着粗气,从额头红到脖了根,看着像是真喘不过气的模样。再加上那张被自已揉的都是指印的脸,一时心虚,也懒得再反驳这句幼稚的话。

阮青宇从一旁托盘抓了一把糖,叼了一颗在自已嘴里,剩下的都放到赵枝枝的手掌心。

“给你吃糖,别生闷气了。”

赵枝枝这才发现,经过刚才和阮青宇这么一瞎闹腾,他好像真的没有一开始上楼时候,那种心情郁闷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的感觉了。

他摸了摸鼻了,低声试探问:“你不好奇我和纪思安的事?”

阮青宇把糖纸团成小球,做了个三分球投篮的动作,扔进垃圾桶,头也不抬答道:“我一个大男人,对你们这些小丫头片了那些矫情的小故事不感兴趣。”

赵枝枝心里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脸上发红。

小声自言自语嘀咕:“确实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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