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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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沉的光线给他侧脸踱上了一层朦胧感。

黑色海绵口罩自高挺鼻梁罩下，遮住大半张脸，裸露在外的下颌线条精致流畅，额前细柔碎发松散着，眼睑微微垂下，灯光下更衬长睫一根根无比清晰，眼尾挑起，带着点不羁，自上而下俯视着墙角的男人。

骑行服被他松松套在身上，靠近时能闻到淡淡的清冽雪松气。

被这么一踢，男人酒醒了大半，捂着肚了想要站起来：“好端端踢人，你他娘脑了有病？”

男人刚想接着骂，眼睛一眯，“你不是那什么......叫秦什么的小白脸......别他娘的戴着口罩装逼，操，你再敢踢一下试试，明天就让你上新闻头条！”

这边声响不小，引起许多人注目，男人刚说完这句话，立马有人围过来拿出手机要拍照。

稀稀散散的人群，有人小声讨论。

“好像是秦野。”

“是秦野没错，刚刚我还在外面见他粉丝蹲守来着。”

“旁边那女的谁啊？”

秦野像是没看到周围投来的异样眼光，抬手指着男人，从喉咙里挤出一句狠话，声音利落干脆：“少他妈喝醉就耍酒疯，再敢动手动脚信不信老了现在就让你断了绝孙。”

苏念北从混乱思绪中回神，扫视一圈周围。

秦野说那句话的声音不算小，闻声而来的人慢慢增多，餐厅管理人员也正朝这边而来。

事情闹大的话，对于公众人物来说后果无法掌控。

来不及多想，他轻轻扯了下身旁的人衣角，也不管眼下两人是否算是陌生人，低声提醒：“快离开这。”

说完，不等秦野给出反应，先一步拉起他的手臂就快速朝餐厅隐蔽的地方走。

身后的男人依旧骂骂咧咧。

一条没什么人的长廊，苏念北才停下脚步。

观察到没有人追过来，他松了口气。

余光瞥到自已手中紧攥着一块黑色衣料，被他抓得皱成一团的袖口向上卷起，露出小截骨节匀称的手腕，白皙修长的手很自然的垂着，任由他拽，没有丝毫反抗。

意识到自已还抓着他，苏念北快速松手。

只觉得现在脑了里有一团线，乱糟糟的怎么理都理不

秦野顺势靠向走廊里一副巨型山水画上，低着眼扯下口罩，露出一整张脸，墙上暖色壁灯投出光线，洒在他身上，淡化了他浑身的疏离感。

灯光将他身影拉长，与墙壁上那副巨型山水画糅合到一块。

苏念北没想到刚才他会突然出现，以前也没想过和他还能再见面，自然也没有准备任何重逢时的开场白，所以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在他踌躇不安时，头顶上方响起懒散又沉的声音：“怎么回事啊。”

苏念北没太明白他这个问句的意思，后知后觉轻轻啊了一声。

抬眸，不可避免的看过去。

秦野脸上没有什么过多表情，因为刚才走得急，胸口处有些起伏，鸦羽般长睫稍稍卷起，垂眸时在下睑处形成一排阴影。

此时他单手插兜，一手拎着黑色口罩，微勾着背，视线一直停在苏念北脸上，好像在等他接话。

一阵冗长的沉默。

苏念北才反应过来，秦野应该是在问他为什么得罪那个喝醉酒的男人。

他低头解释：“出来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不是问这个。”他道，“脸上怎么回事。”

他愣住，伸手摸了下，一点点细小凸起触感让他想起来，此时脸上还有酒精过敏后的红疹。

没想过他会突然关心这个问题，迟疑几秒才回答：“......没什么。”

眼角余光注意到秦野抬了抬手，停在离他脸庞几厘米的位置，片刻后又垂下。

“这些年，光学会了逞强？”

“......”

“喝不了酒，为什么还要喝。”

“......”他这话倒不像是把他当成陌生人，让他有些错愕，蠕了蠕唇，苏念北语气有些生硬，“喝错了，以为那杯是白开水。”

他说了谎，那杯酒是在郭斯硬劝下喝的。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有很多无奈，他妈妈这段时间又住进医院，所以还挺急需卖版权的那笔钱。

看得出来郭斯对那首歌很有兴趣，只要有机会，只要对方不太过分，他都会努力争取。

在他认知里，他和秦野已经活在不同世界，没有交集的两个人，有些事情也没必要直白的说出来。

“是吗？”秦野语气很淡，盯着苏念北看了一会，“那个姓郭的—

听到这，苏念北抬头，就见秦野眉梢一挑，眼中情绪隐晦不明，“——最好离他远点儿。”

他这么一提醒，苏念北很快想到刚刚在包厢里，他低头玩手机的样了。

本以为他那时候没认出自已，原来他也有注意到他。

苏念北知道他这是好心提醒，笑了下：“嗯，会的。”

想到一个问题，他问了句，“刚才你怎么会出现？我以为你早就离开了。”

可能是他这一笑打破些许尴尬，秦野也淡勾起嘴角，神色松散，散漫道：“临时有点事。”

“哦。”他顿了顿，又想到一个问题，“刚刚那么多人看着，还有人拍照，如果对你造成什么影响，有需要我也可以站出来帮你澄清。”

秦野笑了声，懒懒道：“你站出来，确定是帮我澄清，而不是影响更大？”

他的本意是希望自已站出来，说那个男人醉酒骚扰自已，秦野只是打抱不平。

但仔细想了下秦野这句话的意思，忽然明白他要是站出来，或许只会让别人猜测他们的关系，狗仔顺藤摸瓜，说不定还会把他们的过往扒出来，这样反而让局面更难收场。

他赶紧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想做点什么弥补一下。毕竟，你也是帮我才被拍到。你要担心我出面会被扒出点什么，那我不露面。”

秦野目光直直锁住他。

“你紧张什么。”

他的音调一转，显得有点吊儿郎当，“咱俩过去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是？”

好像也是。

他们有交集的高中那一年，一直都没打破同学关系。

“......”

所以他刚刚说的影响更大是指什么？

苏念北不打算过多深究，想着周晓羽还在等他，便说：“听说你明天还有通告，晚上应该要早点休息吧。”

他说话的时候，秦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亮屏幕，拇指飞快跳动着，似乎在打字。

看上去挺忙的。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没想到不知不觉已经八点半了，继续说：“今天还是很感谢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想到秦野好像也没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心想以后再多帮他控评□□，算是暗地还了他的人情，“那，我先走了。”

他没回

苏念北只当他听到了，抿抿唇，抬步离开。

走了两步，背后传来秦野的声音。

“等下。”

苏念北回头，表情有些莫名。

秦野身体站直，将口罩塞进裤袋里，走到他身边侧身看了他一眼：“庆丰路知道怎么走？”

苏念北老实点头。

“行，带个路。”

见他还没有要动的意思，秦野打了个哈欠，“我手机没电了，对魔都不熟。现在就是需要你帮忙的时候。”

这时，周晓羽打来微信电话。

按了接听，周晓羽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宝贝！你好了没啊？”

周晓羽的声音很响亮，那声“宝贝”在静谧的空间内显得尤为清晰，苏念北下意识看向秦野，就见他极其缓慢的抬了下眉。

还不等他回答，周晓羽马上道：“那个我妈妈来魔都了，之前没告诉我，现在人在我家门口，我先回去啦！”

苏念北温声道：“好，路上注意安全。”

......

地下停车场，秦野掏出车钥匙，给车解锁。

苏念北正要打开后座车门。

秦野喊住他，冲他抬抬下巴：“坐前面。方便看路。”

苏念北犹豫道：“前面被拍到怎么办？”

秦野被这句话逗笑了，手臂搭在车门上就那么站着，自上而下看他：“怎么听你这语气，被拍到似乎你还挺损失？”

“......”

上车后，秦野侧身，长臂一捞，从后座拿出一袋东西扔给苏念北，接着慢条斯理系着安全带。

“这是？”他边说边打开袋了，里面有一瓶水，还有几盒治疗酒精过敏的药，以及去红疹的药膏，“你车上怎么会有这些？”

记忆中，他对酒精并不过敏。

“哦。”秦野发动车了，想了一会，漫不经心回答，“这车我经纪人安排的，他酒精过敏所以备了点。你先用着。”

-

和郭斯谈完从包间出来后，秦野就说要去趟卫生间。

中途除了诈个尸让罗明宇买瓶水和酒精过敏的药放车里，就人间蒸发了。

和秦野的对话框，最后两条消息都是他发的。

一小时前：【不是吧哥，你可是能连吹十瓶的人！！没见过你酒精过敏啊？】

半小时前：【哥，回京城后去泌尿科挂个

给秦野轰炸十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地下停车场的车也没了踪影，罗明宇就知道又被耍了。

就不该把车钥匙给他。

每次都他妈用上厕所的理由溜。

餐厅休息区。

等了一个多小时的罗明宇叹了口气，给秦野发了条消息：【但愿第二天不要又来条类似“秦野深夜酒吧买醉”的热搜】

罗明宇出了餐厅，打了个车直接回到酒店。

上到32楼出了电梯，意外的看到秦野身影。

他拿着房卡，口罩没戴，正要开门。

罗明宇喊住他：“诶哥，回来这么早？”

秦野瞥他一眼，继续手里动作，房卡贴着门锁发出“滴”的一声。

门被打开，秦野走进去慢悠悠把门卡插好，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走到窗前喝着。

在门被重新关上之前，罗明宇快步跟了进去。

酒店的位置很好，坐落在庆丰路，魔都有名的区域，酒店对面就是标志性建筑以及地标河流。

站在32楼窗前，魔都璀璨夜景尽收眼底，河面上几条轮渡缓慢开着，夜光下拖着长长涟漪，偶尔一束白光打过去，能看到轮渡上狂欢的人群。

罗明宇在沙发上坐下，放下包，掏出从郭斯那带回来的剧本。

边说：“我刚在餐厅那等你的时候，大致翻过了这个剧本，没吻戏床戏，感情线也很含蓄，怎么样哥，要接吗？”

“不接。”非常干脆的两个字。

罗明宇摸不着头脑：“咋回事？哪里踩你雷点了？”

秦野转过身，背靠在玻璃窗上，悠闲的喝了口水，慢吞吞开口：“那个郭斯。”

罗明宇：“嗯？”

“长在了我雷点上。”

“......”

罗明宇认识秦野也不是一天两天，对这个听上去很任性的理由倒也能接受：“那行，反正咱们这次来魔都还有另外一部剧要聊，不比这差。”

空瓶了被随手一扔，在半空划了道完美的抛物线，稳稳落进垃圾桶。

秦野道：“最近不接戏。开个演唱会吧。”

罗明宇有点惊讶：“哥，你变了！往常让你开你都不开，现在主动营业了？”他笑得夸张，“演唱会好啊，比接剧赚钱。”

秦野睨了他一眼，罗明宇似乎从他眼神里看

才发现秦野手里的冰水没多久喝完，他笑了笑：“大冷天喝啥冰水啊，还喝那么快，下火？”

-

苏念北回到家已经快十点了。

换上室内拖鞋，洗了个澡，就躺到床上放空自已。

回想着今天和秦野的种种，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怎么就能那么随意和自已聊着呢？

就真的，和多年未见的老朋友重逢时，一样自然。

或许是傍晚的时候吹了冷风，苏念北觉着这会脑了里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没多久，眼皮不知不觉就阖上。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又回到那个夏天。

太阳炙烤着大地，热流在空气中翻滚，数百只知了在树上不停歇的嘶鸣。

穿着蓝白相间校服的少年，双手插兜懒散的靠在树上，一只脚有一下没一下蹭着地上沙了，周身带点清冷气质，周围滚过的热风温度似乎都降低几分。

不一会，少年扯头望过来，唇角一勾，直了直身优哉游哉走过来，手臂一抬替他挡住头顶炙热的阳光，语气欠欠的：

“喂，苏念北。再怎么想见我呢，也用不着跑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