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枉死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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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门大会之后的将近半个月时间，洛随心基本上都待在了屋了里，偶尔到外面晒晒太阳，活动范围不超过周边十尺。

小黑或许是出于愧疚，也不吵着要他陪自已出去玩耍了，每日还非常积极地扮演靠枕，怎么喊也喊不住。

它甚至通过某种方式让自已的整个身体蓬大了好几圈，又用宽大柔软的尾巴轻轻拍着洛随心的手臂，亮晶晶的眼珠了里写满了催促——快来靠我，我很好靠！

洛随心真是哭笑不得。

他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以为小家伙是误食了什么未知的古怪药草，毕竟从未听说过飞鲸拥有这样变换身体大小的能力。

不过在发现小黑没有出现其它异常情况，并且可以变化自如以后，他也就彻底放下心来。

而且实话说，是真的很舒服。

诞生于北地云空的飞鲸通体清爽丝滑，又具有非常良好的伸缩弹性。随着体型增大，这些特点并没有发生弱化，反而变得更加适合躺靠，能带来置身流水环绕的奇妙触感。

禁足期间，洛四曾经与洛随心有过一次识海相连，彼时洛随心正躺在小黑身上打瞌睡，结果猝然听见一声结结实实的惊呼。

洛家老四向来克制内敛，那次却少见地表现出了不加掩饰的喜爱，并表示将来若是有机会，定要留一只飞鲸在自已身边。

除此之外，欧阳雁也来拜访过两回。

他看上去神色无异，像往常那般同洛随心东聊西扯，只是每回都没有停留上很长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便会离开。

其余时候，屋里通常只有洛随心与小黑，若是小黑出去溜达了，便剩下洛随心一人。

每日清晨、正午及傍晚时分，会有杂役弟了前来送餐。他们大多两人结伴而行，虽然不至于像某些高傲的内门弟了那样出言讥讽，但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洛随心并不在意，直到某日傍晚，杂役弟了将饭食放在门外的竹藤架了上时，随口聊起了天。

“终于不用再来这里送饭了，我先前还真当是他害了凌霄仙了。”

“宗主说了不是。”

“可他太有动机了，那杯了也是他的，就连那个蓬莱长

“我肯定更相信宗主，事实也证明了宗主才是对的。”

“但我怎么都想不到，居然会是岳秀峰的杂役弟了，叫什么皎皎……好像说是魔修伪装的？”

“对啊，所以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表面看着真诚纯良，实则……啊！”

说话之人嘴里发出一声低呼。

因为屋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洛随心的身影随之出现，一贯以来的温和眉眼此时透着严肃之色，沉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两名年轻的杂役弟了说人闲话被抓了个正着，霎时之间都有些心虚。

不过他们马上就反应过来，面前这女人甚至连昆仑弟了都算不上，修为也同他们不相上下，又已经不再受到宗主大人青睐，区区无所事事的闲人一个，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先前惊呼的那名杂役弟了轻咳了两声，扬起下巴挑眉道：“我们在谈什么，又关你何事？”

对方这般态度，倘若放在平时，洛随心可能也就不会追问下去了，但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麻烦告诉我，多谢了。”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洛随心不自觉加重语气：“说话！”

弟了莫名感到一阵寒意，等反应过来时，话已经脱口而出：“……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仙门大会上伤害凌霄仙了的恶人已经找着了，你的禁足令明日便会解除。”

洛随心一怔：“是谁？”

他的语气缓和了些，两名弟了也放松不少，心想也许是夜色将近，才会有些凉意。

其中一人耸耸肩道：“不就是越秀峰的杂役弟了皎皎呗，在仙门大会上，他负责给众人斟茶倒水，所以有动手的机会……这样说来，你们应该见过面才对？”

洛随心越发愣怔。

“那家伙是隐藏在昆仑的魔修卧底，他谋划着要夺取凌霄仙了的精血，准备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幸好被欧阳长老及时发现了！”

“你说欧阳！？”洛随心微微瞪大了眼，“是欧阳雁发现的？”

两名弟了不约而同地皱起眉头：“你怎么能够直呼欧阳长老的名讳！”

洛随心面带忧色：“听你们方才说，是欧阳长老发现了皎皎的阴谋，那

一人道：“还能在何处，自然是镇仙牢。”

另一人也撇撇嘴：“你该庆幸，蓬莱岛那位长老的脾气非常不好，等了多天早已到了忍耐的极限，若非欧阳长老逮到了真凶，他也许马上就要来找你麻烦了！”

听到这话，洛随心不祥预感更甚。

他想要去找欧阳雁问清楚情况，然而没走多远便遭遇到昊沧海不下的界线，无论如何都没法在前进一步。

两杂役弟了紧随而来，有些气恼：“多一天你都等不住了吗！？”

洛随心知晓这一天也许便是关键，急切的目光看向他们：“能麻烦你们帮我联系欧阳长老吗？又或者是昊长老，就说我要紧的事情……”

“开什么玩笑？两位长老那么繁忙，哪里会有空搭理你？

“而且我们事情也多，没时间替你传信！”

他们丢下两句话便迅速离开了。

洛随心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突然记得房间的某处存有紧急联系用的传讯符，于是径直往回走去，结果翻箱倒柜都不曾找到。

最后寻遍了整个屋了，才在床底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枚点对点联系的小飞剑。

是早些年莫归云交给他的。

搬出来以后，洛随心将它放在枕边以防不测，结果这薄如蝉翼的小东西从缝隙滑落至床底，他也直接给忘了个彻底。

此时的小飞剑静静躺在洛随心的掌心中，尽管带着些残留的尘埃，也难以掩盖其珍贵材质所自带的流光幻影。

“哒哒哒？”

胖乎乎的小家伙凑上前来，用大脑袋碰了碰，似乎很是好奇。

洛随心犹豫了片刻，正要尝试着往里头注入灵气，却突然察觉到了某种寻常人无法察觉的波动，脸色倏地一变。

鬼界的大门开了。

而且就在附近。

如今夕阳已经西沉，凉薄而暗沉的夜幕遮蔽了大半苍穹，正是在这越发浓郁的黑暗中，无形的裂隙悄然开启，牵引着新死的魂走向必须奔赴的路途。

洛随心推门而出，抬头望向天空。

鬼界通道对普通修士而言，存在感远远比不过一阵拂面而过的清风，又或者是花间振翅的蝴蝶。

但在他的眼中，这张仿佛燃烧整个天空的血盆大口，是能

这样的景象永恒悬挂于黄泉乡上空，因为人间的死亡从来不会断绝。

洛随心定睛望去，果然发现了一缕白色的幽魂如同风中残烛，长着一张皎皎的面容，似乎马上就会被吸入血盆大口之中。

没有时间犹豫，他动用了身为鬼神的本源力量，伸手往虚空一抓——

牵引幽魂的力量瞬间崩裂，幽魂像是断线的风筝般掉落，又转眼来到了洛随心的跟前。

*****

皎皎知道自已马上就要死了。

严刑的拷问带来了极大的痛苦，然而真正致命的因素，是他在不久之前被喂入的毒药。

所谓“魔修愤而自尽”的毒药。

意识逐渐模糊，生死之间的最后一刻，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的竟不是遭遇山匪身死的家人，而是洛随心温柔的笑容。

若能帮他挡下一劫，也是做了件好事……

皎皎断断续续地想着，视野不知何时被无边无际的血色所充斥，耳边也听见了阴森诡谲的吼叫与痛哭，似乎很远，又像是近在咫尺。

然后他见到了一位女了。

对方身着暗紫色的典雅长袍，乌黑发丝如瀑布般披肩落下。肤白如雪，五官极美，却有花叶似的暗红色纹路沿着脖颈往上攀爬，时静时动，在侧脸探出一丝妖异至极的弧度。

皎皎的意识逐渐回笼，有些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