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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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胜耳边的嗡鸣声未退, 他缓缓睁开眼，天旋地转，晕得看不清个数。

“你醒了？”

鹿胜下意识寻着发声方向挥手, 但猛地用力, 手腕却被什么拴住。

“别动。”邢澈放下手中水杯，坐到鹿胜床边，“我先帮你解开。”

鹿胜细白的腕子被一根麻绳系在床头, 他的手不断在微微发抖，是药物造成的无意识肌肉痉挛。

“不是有意想绑住你，只是怕你醒了我不在身边, 你会乱跑。”

邢澈很耐心地将绳子解开，重甲休息舱里灯光并不明亮，时不时会有巡航灯从窗外照进来。

鹿胜的手还在用力挣着, 绳子刚松开, 他便一拳挥向邢澈太阳穴。

“鹿胜。”邢澈抬手挡住, 顺势抓住他手腕, “是我，邢澈。”

“呵……”

鹿胜双眼腥红, 巡航灯刺目的白光从他脸上扫过, 将那略显狠戾的笑意完全暴露在邢澈眼前。

他一双眼死死盯着邢澈，那眼神很陌生, 没有之前的灵动和多情, 更像是盯着猎物的猛兽。

“鹿胜。”邢澈又叫了一声。

但鹿胜手上的力道丝毫没有减轻，邢澈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压住他手腕, “我是邢澈，你还认不认识我？”

之前军医给他做了检查，他现在体内激素紊乱, 肾上腺素持续偏高，邢澈担心会像之前那样，做出些毫无意识的举动。

况且鹿胜醒来后给他的感觉就不大对劲，和之前印象里的人完全不一样，力气也大得惊人。

鹿胜似乎看出邢澈的心思，低低嗤笑一声，他挣开被邢澈按住的手腕，语调散漫，“我怎么可能忘了你？邢澈嘛。”

他顿了下，眼角微扬，眉梢轻挑，“联盟军最年轻、模样最勾人的上校。”

邢澈皱眉，胸腔里缓缓压出口气，不再说话。

鹿胜向窗外看了一眼，重甲此时依旧在宇宙中航行，并没有着陆。

他失去意识之前，三队应该是突破了邢澈的包围，但有没有成功攻占米奥星，又是否夺下军用航道入口，他现在一概不知。

鹿胜坐起身，抬手捋了下挡在眼前的碎发，药物作用令他心跳加快，外加难以控制情绪，“我说邢澈，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回联盟总部。”邢澈起身，站在鹿胜床边，他身材高大挺拔，立在眼前格外有压迫感。

鹿胜仰头望了他片刻，随后歪着嘴角冷笑一声，“呵……抓我回去，跟鹿辛远领赏啊？”

邢澈拉过身后的椅子坐下，他身姿笔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严于律己的刻板模样。“鹿胜，我想和你谈谈。”

“谈谈？你想谈什么？”鹿胜索性靠着墙，懒散地将手臂搭在膝盖上，但指尖还在止不住发颤，他垂眸盯了几秒，索性用力攥成拳。

邢澈：“对于科林这个人，你了解有多少？”

这段时间，刘达在情报科给邢澈提供了很多隐秘资料，里面也有关于这位基地总长的。

鹿胜舔了舔唇，“他是什么人又怎样？我们不过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我有我要去办的事，他有他要达成的目的。至于他什么背景，我没兴趣了解。”

鹿胜想要做的，和科林想要做的，都是摧毁联盟，那究竟是敌是友又怎么样？人心太过复杂，他花了近三十年却一个人也没看透，到现在，也没必要再花这些心思。

邢澈看着他，心里的感觉一言难尽，鹿胜要干嘛他清楚，可当别人的枪，做别人的盾，死都不知道怎么死这种事，他绝不允许发生在鹿胜身上。

“成成，科林姓哈雷斯，你知道吗？科林·哈雷斯。”

这个名字一说出来，鹿胜太阳穴便“突突”猛跳两下。

虽然哈雷斯也不算太过特殊的姓氏，联盟内不少人都姓哈雷斯，但有能力建那么大个基地，还拥有一艘比736还先进的超级重甲，不免会让认联想到某个人。

而且哈雷斯上将的故乡好像也在底格星，那个本以农业为生的星球，那个因为克隆人而被毁的星球。

“不应该，科林说他家人都死了。”这是他亲口对鹿胜说过的话，鹿胜绝不会记错。

“并没有。”邢澈按亮他的个人终端，一张老照片的投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照片里，小男孩坐在轮椅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惨白的唇角弯起，完全就是缩小版科林的模样。

而男孩身后，年轻的哈雷斯上将也对着镜头露出微笑，那时的上将身姿笔挺消瘦，眉眼间和科林有几分相似。

但在鹿胜印象里，哈雷斯上将向来与世无争，他从不参与联盟内部军政事宜，完全就是个退休老干部，没事就在自家院子里种种花草，不应该会卷进这件事中。

会不会科林做这些，上将并不知道？

鹿胜刚想到这，立刻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科林对联盟内部的了解，比他还要详细，可那些高机密资料，包括他的身世，鹿辛远的过往，哪里是联盟内随便安插一个眼线就能查到的？

所以，科林这次行动，只要突破米奥星这个入口，攻到联盟内部，父子俩里应外合，杀个出其不意，想失败都难。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科林又会怎么对待他呢？

邢澈见鹿胜一直默不作声，便又找出了一份报告单，“你给自己注射的药剂，和那次行动时给你注射的是同一种促基因突变药物，不同的是科林给你的药物含量低，短期内副作用并不明显。”

鹿胜笑了，他仰起头，后脑抵在墙上，脖颈拉出条好看的弧度，“邢澈，跟我一起攻打你们的那队机甲，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占领联盟军航道入口？”

邢澈收了个人终端上的报告，屋子里又变成漆黑一片，巡航灯依旧每隔几秒晃进屋内，白光照得人身子发冷。

“已经攻进去了，我没拦着。”

邢澈低沉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鹿胜好奇地转头看他，“什么意思？你只把我的机甲拦下了？”

邢澈点头，他看了眼时间，“估计科林的武装部队，现在已经到达首都星了。”

邢澈猜的没错，在三队突破联盟军包围圈后，他们顺利攻入米奥星。

米奥星基地根本没多少守军，只有几个人操控地空导.弹，而早前派遣过来的那批潜能士兵，才来没几天便死的死，疯的疯，更别提上机甲作战了。

三队成功拿下联盟军航道入口，科林的武力支援便很快抵达。

这次科林几乎是倾巢而出，和他立下盟约的域外海盗早就准备好，大大小小近百艘机甲，阵势相当壮观。

邢澈眼见浩浩荡荡的机甲队向米奥星驶来，他也没再逗留，捕捞过鹿胜的机甲便绕到民用航道，向首都星方向驶去。

“科林居然早就准备好了进攻。”鹿胜自言自语，倏而目光一瞥，定在邢澈身上，“既然你知道这么多，那你准备怎么做？”

话音刚落，窗外远远亮起火光，那是首都星方向。

两人一齐转头望向窗外，闷闷的爆炸声随着火光渐亮，传入两人耳中。

“我已经调离一部分士兵埋伏在外围。”邢澈将自己的亲信部队调离到首都星外，随时听他差遣。

“哦……”鹿胜拉了个长音，“大上校这是准备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呀？”

邢澈抿唇，没有否认。

这么多年，他被联盟政府死死拿捏在手中，不是没想过推翻政权反抗，但从小所受教育，外加联盟政府曾经对凯亚星的帮助，让他于公于私都没办法下手，只能选择默默忍耐。

直到他和鹿胜上了那艘重甲，直到他们发现了报告单，直到前段时间才查明，他父母的死，还有凯亚星的毁灭，都是联盟一手操控。

联盟政府为了得到凯亚星的资源，也为了消除凯亚星这个强有力的对手，暗中援助海盗，做了好大一盘棋。

邢澈的父母还曾经一度很感激联盟政府，并愿意无条件守护联盟。

但他们在临终前发现了联盟的秘密研究地基，最后那段视频里，背景的太阳标志就是在基地内部。

而他们，也在那里意外身亡。

凯亚星失去两名领袖，当年只能把安顿公民的重担交到邢澈手中。

联盟元首在哭着参加完邢澈父母的葬礼后，一扭脸便来和这位年轻的带领者谈条件。

要求他们的武装力量全部并入联盟军，作为交换，他可以赋予邢澈联盟军上校一职。

而第二个条件，就是即刻与首都星首长之子鹿胜完婚，并要确保其人身安全，监督其一举一动，否则凯亚星所有居民，将无法获得联盟正式居民身份。

邢澈深深吸了口气，当年他没办法选择，而现在，他要将一切都讨回来。

“科林想攻下联盟政府很容易。”邢澈没正面回答鹿胜的问题，而是自顾自继续说道，“但想要将科林的武装力量一举歼灭，却没那么简单。”

鹿胜嘴角渐渐露出个笑，窗外火光更艳，映在他散落额角的发梢上，勾得眉眼邪魅又好看。

他栖身过去，凑到邢澈面前，像条正在吐信的毒蛇，危险中带着魅惑，“你可以求我啊，没准求求我，我就愿意帮你了也不一定。”

邢澈觉得后背陡然发凉，他现在没有连接机甲的精神网，但手腕个人终端却与他的精神力相连。

仅通过这细小的接口，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悄悄攀了上来。

鹿胜眉眼笑意更艳，“来求我呀，邢大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