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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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焕觉得最近皇帝的神色不太对劲, 总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心中忍不住掂量着,最近龚黄晨好像也没有作死挑拨自己和大皇子的关系吧?应该不是, 他一早就警告过龚黄晨了啊。那还能是什么事呢?
“二哥, 你在想什么呢?”李景煜看太子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问道。
还不等李景焕有所反应,七皇子李景焓就在在旁边做了个鬼脸笑道:“你看看二哥的脸, 这样了,这样、就是这样。”
“七弟,你的礼仪呢?”李景煜板着脸,刚才还闹腾着的李景焓瞬间安静了。
“好了, 好了,也要上课了, 我们赶紧回到座位上去吧。”李景烨站出来打圆场。
李景煜本来也没有真的想训斥七皇子,顺着三皇子给的台阶也就下去了。反而是七皇子李景焓有点懵,直到李景煜已经坐回到座位上了,才低声嘀咕了一句, “四哥那是吓唬人的吧!”
“顾师傅, 这群小崽子在里面干什么呢?闹哄哄的。”皇帝站在上书房门口,看着里面的动静问顾宇岑。
顾宇岑是鄂阳旭被免官之后新来的负责给皇子们教书的师傅,也是一代大儒,学识上不比鄂阳旭差。
顾宇岑大概往里瞅了一眼道:“应该只是兄弟之间逗趣玩耍吧,七皇子才刚来上书房不久,比较活泼。”
皇帝轻笑了一声, “这小的还挺能闹!”
顾宇岑小心地打量着皇帝,确定他现在心情应该还不错。可是还没等他松口气,就看到皇帝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突然拉下了脸。
可是,左思右想,他也没想出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皇上的表情很微妙,看上去有些悲伤,但却很浅淡,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到底怎么了?
顾宇岑还在琢磨着,就听皇帝喃喃自语道:“小六也不小了啊。”
皇上怎么突然提到了六皇子?顾宇岑低眉顺耳地候在一旁,心中纠结着。但是皇帝却似乎并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只是淡淡地叮嘱他好好教导皇子们,便转身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皇帝批阅完奏折,特意去了一趟宜妃宫里,对六皇子进行了重点关心和教育,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倒是让其他几位皇子有些震惊。
虽说他们父皇这个父亲当的还不算差,但像这样特意跑去指导哪个皇子还真是没有过。除了太子,他们平时也只能得到两句不轻不重的鼓励而已。
父皇怎么突然这么好兴致了?
只有皇帝心里清楚,宜妃的时日,恐怕不多了。
虽然他平时并未太多厚待过这个妃子,但是真到了生死离别的时刻,总还是心里不舒服的。
可是,他不会表达。他只知道,也许六皇子以后就没有母亲了,他能做的,也只有多给他一些父爱了。
“父皇?”
刚走进永寿宫的院子,就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唤他,皇帝定眼一看,是六皇子。
“你母妃怎么样了?”
“父皇,母妃她……”李景熠的声音有些哽咽,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皇帝也知道和一个孩子说不清楚,便直接走进了寝殿询问太医。
李景熠刚跟着皇帝走进殿内,只听到太医在说,宜妃娘娘病体沉疴,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他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他知道,或许很快他就是一个没有亲娘的孩子了。
虽然他和母妃总是吵架,但是每次吵完架,母妃还是会用那种慈爱的眼神看着他,还是会给他做他最喜欢的四喜丸子。
而那样的目光和四喜丸子,以后他可能再也看不到了。
“熠儿,这些天多陪陪你母妃吧。”皇帝有些怜惜地看着李景熠。
李景熠仰着头看皇帝,眼中一片空茫。
那样的目光让皇帝都有些失措,不知道该如何安抚这个孩子。
最后,皇帝轻轻叹息一声,对身边的小太监吩咐道:“去把太子找过来。”
印象中,太子在这些弟弟里人缘都还不错,希望他能安慰到这个孩子吧。
傍晚,皇帝没有留在宜妃宫里,而是去了郑贵妃的瑞寿宫。
刚一进门,皇帝便轻轻将郑贵妃拥进怀里,这让郑贵妃有些诧异。
“朕老了,越来越害怕失去了。”皇帝低声感慨着。
郑贵妃听懂了他的意思,“皇上,臣妾知道您心里难受,您……”
“你知道吗?朕有时候真的很感谢你。”皇帝打断了郑贵妃的话。
郑贵妃不再言语了,只是静静地被皇帝抱着,也轻轻抱着皇帝。
她知道,对于皇帝来说,想要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太难了,他能信任的人不多,太子算一个,自己算一个。
只是,作为帝王,也作为父亲,皇帝不能在太子面前示弱。所以,皇帝感谢她,感谢她能够随时给他一个怀抱,一个聆听的耳朵。
而她也感谢皇帝,她爱这个男人,即使这个男人不属于她,她也爱这个男人。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皇帝慢慢松开郑贵妃,对着她温和道:“你好好休息,朕今日还有一些政务要处理,改日再来看你。”
郑皇贵妃轻点了下头,帮皇帝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躬身送皇帝出殿了。
……
李景焕本来在毓庆宫里练字,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却突然跑来找他,说让他去看看六皇子,他也来不及问清楚前因后果,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宜妃那里。
他赶到的时候,李景熠正坐在殿门外的台阶上,仰头看着天空,眼睛红红的,里面是闪闪发亮的泪光,李景焕知道,他这样只是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六弟,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李景焕踱步走到李景熠的面前,轻声问道。
李景熠眨了眨眼,用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两下,然后视线转向了李景焕,“二哥,我难受,我母妃她可能……”
“别难过,”李景焕走过去和李景熠并排坐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轻叹道:“二哥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还是一个孩子,想哭就哭出来吧。”
李景熠愣愣地望着李景焕,似乎不太能理解他的话。
“还想继续坐这里?”李景焕拍了拍坐着的那块地问道。
李景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摇了摇头。
“那回屋里吧。”
“二哥,我能去你那儿吗?”李景熠轻轻拉着李景焕的袖子祈求道。
李景焕伸手牵过李景熠的手,温柔地回答道:“当然!”说着带着他一路走回了毓庆宫。
晚上,兄弟俩并排躺在一张床上,李景熠拽着李景焕的袖子低声道:“二哥,我没有想到母妃这么快就要离开我了,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老是惹她生气,我不该和她顶嘴,我以后都会乖乖的听话,她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她都还没有看到我长大,没有等我好好孝顺她呢,怎么能这么快就离开呢?二哥你知道吗?我以前总是觉得母妃很烦,因为她总是不让我做我喜欢的事情,但是今天听到她可能要离开了,我真的好想哭啊,我怎么能哭呢?”
李景熠的声音有些哽咽,语气充满懊恼。
李景焕忍不住将他揽进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温声道:“六弟,你还是一个孩子,想哭就哭吧。”
“可是,二哥也没有母妃了啊,二哥也还是个孩子啊,二哥都没有哭,我怎么能哭呢!”李景熠的声音闷闷的。
小孩子说话不过脑子,此时又是处于极度的悲痛之下的,因此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是不是会伤害到别人。
李景焕一愣,然后长叹了一口气,“是啊,二哥也没有娘亲了,但是,二哥知道,娘亲其实没有离开二哥,她一直都在二哥身边呢。”
“什么?”李景熠一怔,泪眼朦胧地抬头看他。
“只有被人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只要二哥还记得母后一天,父皇还记得母后一天,母后就永远都陪在我们身边。你的母妃也是一样的,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还记得她,她就永远不会离开你。”
李景熠听着李景焕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明白。但是,他知道的是,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能够理解自己的心情。
李景焕凝视着淡黄色的窗幔,想起他短暂的二十几年生命,从孤儿院,到上学,到工作,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每天回到家面对的,就是那间冰冷的房间。如今,看着这逐渐熟悉的床帐,闻着屋子里的檀香味儿,无一不在证明他现在的所处地。
他不了解失去,因为他本来就一无所有,但是,不会有人会比他更珍惜现在的每时每刻。
突然,他感受到了一股依靠在自己身上的力量,一转头,才发现李景熠的脑袋已经搭到了自己肩上,李景焕无奈地笑了笑,轻轻替他掖好了被角。
“二哥,我好怕,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李景焕的手一顿,轻叹了一声,“好。”
黑暗会埋葬所有的痛苦,太阳升起后又是崭新的一天。
尽管李景熠日夜祈祷哭泣,但是太医还是没能护住宜妃的命,两个月后,宜妃还是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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