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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搁下水杯,转身拿过酒柜上的纸和笔:“我有线索。”

而后在江保平对面坐了下来,边道:“昨晚我去学校路上路过那段路,遇到了位老朋友便过去看了下,凑巧救了个女孩,她似乎是在厕所发现了什么,被人追着跑。我估计她撞见的和你们要查的是同一个案子。”

说话间人已握着笔在纸上画了起来,边画边继续道:“追她的人应该是与凶手一伙的。我凑巧看清了那个为首的女人。”

没一会儿,一个五官明晰的女人素描头像已经跃然纸上。

江承搁下笔,指尖压着画纸转向江保平:“这个女人绝对脱不了关系。”

江保平讶异挑眉,但又不算太诧异,他看着长大的侄子,自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见过的人,看过的书,只一眼便似乎全刻进了他脑子里。

他画功算不得多好,但五官特征全画出来了,到底是从小被他爷爷拎着文武全攻的人,基本功还是有的。

“不过你们最好还是找报警的那女孩再确认一下,她应该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江承说,“这个嫌疑人成立的前提是,目击证人叫林简简,松城附中三年八班刚转学的学生。”

江保平笑笑,不说话,证人和报警人涉及保密信息了,他不能说。

不过……

“这林简简是谁啊?”他颇有兴味地看向他,“怎么凑巧是你们班同学,又凑巧让你给救了?”

江承站起身,看了他一眼:“小叔,你泄密了。”

江保平:“……”

前一刻还对江承颇有怨气的江承爷爷这下又得意地冲江保平挑起了眉:“我徒弟。”

江保平摇头笑笑:“我检讨。”

第二天上班时便吩咐了下去,让办案民警找温简核实。

汪思宇再次来找温简时温简已经没有第一天的忐忑了,看到他时还冲他微微笑了下,汪思宇也笑笑,大方伸出手:“你好。”

温简迟疑了下,也伸出手与他轻轻交握了下,轻碰了下又很快收回,羞涩地笑了笑。

两人还是去了前一晚的凉亭里,在操场边上,半堵竖起的土墙挡开了教学区过来的视线。

“怎么样,想起来要抓你的那人长什么样了吗?”人刚坐下,汪思宇摊开手中文件夹,笑问她。

温简微微摇头:“还是记得很模糊呢。”

眼角余光里刚好瞥见校道上正前往教室的江承,一下想起是他救的她,他或许是看清了的,一紧张,手就直直指向江承那边:“他……他……他可能看到了。”

汪思宇下意识回头。

江承也刚好看过来,一眼便看到坐在凉亭里的温简,正微屈着手臂指着他,看他看过去又一下缩了回去,收在大腿上,反倒是她对面的年轻民警,看了看他,又看看她,困惑过后,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江承直接朝他们走了过去,走到温简身侧时,看向她:“找我有事?”

温简连连摇头,指了指对面的汪思宇:“警察找你。”

汪思宇站起身,和他先做了个自我介绍,出示了证件后,便直入案子,问他是不是也在案发现场。

江承点点头,在温简身侧坐了下来。

汪思宇询问了些案情相关情况后,才拿出了江承昨晚刚画的嫌疑人画像,转向两人:“是这个人吗?”

江承看了眼,点点头:“对。”

温简注意力全在画像上,那张脸映入眼中时,大脑中模糊的女人形象一下也变得清晰起来,手激动地指着画纸上的女人:“对对对,就是她。我想起来了,就是长这样的。”

汪思宇面容有些严肃,谨慎确定了一遍:“确定吗?”

温简很肯定地点着头:“我确定的。”

“好。”汪思宇将文件收起,又问了些案件相关的细节,这才离开。

汪思宇一走,江承也跟着起身离开。

温简追了上去。

“刚谢谢你。”

江承偏头看了她一眼:“谢我什么?”

“……”温简挠了挠头,好像真的没有需要感谢他的地方。

“那……那……那算我谢错了。”悻悻说完,温简绕过他先走了。

他进了教室,眼睛不自觉地往她座位瞥了眼。

她已经在桌上趴了下来,不知道是补眠,还是心情不好,那头柔顺的长发在肩上披散了开来。

温简做了个梦,一个关于四岁那年的梦。

她梦见四岁的自己,抱着书包,僵着身体,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惶恐地盯着那个点着蜡烛坐在桌子前写作业的漂亮小哥哥,屁股坐得又痛又酸,她想偷偷动一下,他突然回头,她被吓住,害怕他发现了要赶她出去,红着眼睛告诉他,她想动一下。

然后画面回切,她抱着棉被躺在硬实的地板上,身下铺着厚厚一层棉被,很暖和,可是一睁开眼就看到黑咕隆咚的床底,外婆说过的狼外婆躲在床底下等不听话的小孩睡着就把她吃掉的故事不断在脑子里翻转,她吓得抓紧了被角,浑身打颤,偷偷睁开一只眼看向床上的小哥哥,颤着嗓子叫他:“哥哥。”

床上传来含糊的一声应:“嗯。”

“我怕。”小小的声音。

没人应她。

她小心地把被角拉到头顶,把眼睛紧紧闭上,可还是怕,看不见的黑暗像张牙舞爪的手,伸向她,她想象着正躲在床底下的狼外婆的样子,想象着她趁她睡着把她拖进床底,“咯吱”“咯吱”地吃掉她的手指、她的手臂,然后她的脚趾,她的脚……

她抖得更厉害,隔着被子,颤着嗓子,又“哥哥”地叫了他一声,得到一声含糊的应声后,她借着这声音壮起的胆子,飞快地蹬掉被子,闭着眼睛手忙脚乱地爬起身,飞奔到床前,手脚并用地想爬上床,躲到里面去,没想到压到了他手臂,连皮带肉的那一小块东西,一声闷哼,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条件反射推着倒了出去,脑袋撞上了身后的凳子。

脑袋有些疼,好像还有什么热热的东西流出来了,她有些懵,看着突然弹坐起身的小哥哥,看着他也飞快地掀开被子下床,开了灯,惊恐地瞪着她,然后突然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手里抱了一堆东西:棉花、消毒水、止血贴,以及,剪刀和针线。

他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拿着剪刀冲她“咔擦”了两声。

她惊恐看他。

“你头流血了。”他皱着眉说,“我见过我小婶婶给别人包扎伤口,脑袋受伤要把头发剪掉,然后用针缝上。”

她看着他手里灯光下阴森森的刀刃,害怕地往后退,但被他一把抓住了头发,然后很不耐烦地告诉她说,伤口不处理会发炎的。

她害怕问他:“什么是发炎?”

“发炎就是伤口慢慢烂掉,再慢慢地让整个脑袋烂掉。”他认真地告诉她。

她吓得忘了害怕,忐忑问他:“那用针把头皮缝起来会不会很疼啊?”

他很不耐地回了句“那当然”给她。

她纠结了半天,在烂掉脑袋和缝针之间,她觉得还是脑袋烂掉比较可怕。

“那……那……”嗫嚅半天,她眼一闭,颤着嗓子央求他,“那你缝快点,我怕疼。”

头发重新落入他手中。

他一手抓着她头发,一手握着剪刀,很认真地“咔擦”、“咔擦”“咔擦”……

“老师来了。”压低了声音的提醒,伴着“咔嚓”“咔嚓”的嚼薯片声,一起灌入耳中,温简一下惊坐起身,手下意识地往左边脑袋摸了摸,头发很长,很柔顺,不是剪刀凌虐过后,一小搓一小搓弹竖起来的、狗啃一样的短发。

刚醒来的脑袋还有些懵,温简茫然看看同桌许冉,视线再茫然地慢慢回移,手还搭在左后脑勺那一撮曾被蹂/躏过的头发上。

江承刚好看过来,两人目光一下相对。

一个懵,一个莫名。

“有事?”江承先出了声,眼睛看向她犹搭在那撮头发上的那只手。

温简懵掉的脑袋慢慢恢复了些许正常。

“没,没事。”茫茫然地摇完头,温简困惑地将头调转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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