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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听侍奉的沅引,目带着嘲讽的瞥了眼跪地的众臣,心中冷哼一声,这群文官向来虚伪,表面上装的和善,嫌弃武将粗鲁凶残,可是他们胁迫起人来,真是半点儿人情味都没有。还不忘高举礼仪、道义的大旗,将所有的残忍包装起来,但结果是一样的致命。
前几日,地方报上来一起命案,因意见分歧,刺史为难,特地请天家定夺。
一女十三,豆蔻年华。父母早亡,被狠心的叔父要卖给天命之年、面目丑陋的男子做媳妇,女不从,男子多次到女子家骚扰。一日,二人起争执时女子失手将男子推倒。男子掉下一节梯田,偏巧头砸在一块巨石上,一命呜呼。
没人问一句,女子为何推人?没人想想花骨朵一般年纪的姑娘,被长辈强行变卖给能做祖父的老翁,心中有多无助与恐惧。他们也是为人父的人,家中也有还尚年幼的女儿,将心比心,换位思考,就不想想女孩早亡的父母若是九泉之下知晓,得多痛心,好在天家赦免了这姑娘。
“顾大人蒙冤,顾家惨遭灭门,造成惨事的发生,朕的父皇、兄长的确难辞其咎!”今日的争辩迟早要发生。不直面问题,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陛下——。”众臣忙跪地,他们论先皇对错,为大不敬。
“‘亲有过,谏使更’,但那不仅仅是朕的父兄,还是宏国的君王和未来的储君。”皇家无家事,皆是国事。
宣元帝轻轻叹了声,继续说:“是,他们错了,但已无法劝谏。”更不要说是挽回了。
偌大的宫殿,只有宣元帝一人站着。
殿前玉阶,顾琰羲跟着内侍走来,因宣元帝这句话,停下脚步。抬头直视龙颜,宣元帝正朝他看来。
顾琰羲随众臣跪地,垂首时,长眸微微泛红。刚刚宣元帝用口型对他说:北辰,对不起。
他知道这是陛下代替明皇与重显太子说的,顾琰羲用力闭了下眼,压下翻涌的酸楚情绪。少焉,再次睁开,眼神如深潭一般幽静。
“朕提拔顾琰曦,是因他有才干,政绩突出,为民做主,得民心。这是朕重用的原因,二皇兄也认可的,否则不会委任要职。朕对顾家,对他,是有一份愧疚的。这些年,不止公主心中有,朕心中也有。”宣元帝说完,转身往台阶上走。
百官静静地听,忍不住唤道:“陛下。”
宣元帝见有人抬头揖手欲发言,不容置喙的说道:“等朕将话说完。”然后回到龙座前,眉峰冷冽,目光骤然变冷,说:“所有的罪叫公主一人承担,不厚道。”
东宫的小姑娘能左右了朝堂?答案自然是不能。可是这些反对履行婚约的人,却毫不犹豫的将错怪在公主身上,只因为她是重显太子的女儿。
这十年,她的付出努力,他看在眼中。桦绱一直在试图补偿四家,自责不已,为案件奔走。连几家侥幸活下来的人都不忍怪她,反倒是这些只会耍嘴皮子的官员来了劲儿。
当年顾家幼女遭遇危难时,他们怎么不站出来保护?陆铭远要追杀施彤,他们怎么不管?江家赫赫战功,出生入死保卫疆土,却被王庆蕴欺压侮辱嚼舌根,没见着他们这样愤慨过。
“下旨的是朕的父皇,递污蔑罪状的是朕的长兄。”宣元帝反问:“朕岂不是更罪孽深重?”
群臣震惊,起身看一眼面无表情的龙颜,又俯身高呼:“微臣不敢,臣绝无此意,更不敢怀有不敬之心。”
宣元帝潇洒的甩了下龙袍,坐回龙椅,说:“都起来吧!”
“顾家遭受灭门之灾,顾爱卿幸运生还,公主矢志不渝,二人生死与共。”宣元帝盯着百官,缓缓说道:“他二人经历重重磨难,至死靡它。古人云:宁拆十座桥,不悔一门亲。朕不愿拆散一对有情人,也不愿毁父皇圣旨,违反约定,做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之人。况且这两年,朕兄侄相继薨,深感悲痛。愿这段天定姻缘给长安,给宏国带来喜气。”
众臣仰望气势天成的宣元帝,不再争辩。
宣元帝:“顾爱卿,可有异议。”
顾琰羲:“臣无异议,谢主隆恩。”
“礼部,择良期,令长乐长公主与兵部侍郎顾琰曦完婚。”声音不大,可语气是不容反驳的强硬。
礼部尚书温雨霖上前:“臣领旨。”
内侍臣高唱:“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甘露殿书房
宣元帝揉着眉心,本以为桦绱的事终于定下了,平了心事,可是一下朝,却有两名大臣过来请辞,一名是太傅徐大人,另一人是北辰。
徐太傅以年事已高,卸去要职,只留太傅这虚职,专心去国子监授课做学问。北辰则是请旨调去地方历练,选的地方真是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洪州。与袁州相邻,现洪州刺史明年任期满,瞧瞧这是都算计好了。
内侍来报:“陛下,淮王世子求见。”
小六儿放下要整理的书册,招了招手命小内侍上茶。
宣元帝听着声音,见行臻进来,问他:“你怎么来了?”
行臻脸上带着笑又满眼的兴奋,说:“小侄我这不听着好消息,特地来确认一番,好去告诉桦绱。”
宣元帝放下手中的兵书,说:“沅引早去过了,不过礼部要走流程,卜选吉日,纳‘六礼’,所以具体的日期还没定。”
行臻饮了口茶,问:“北辰呢!”
宣元帝:“回皇城了。”
行臻急了,问:“七叔,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放他的假?”
目如朗星的宣元帝瞅着行臻一阵无语,行臻自小就喜欢与老八在一起,老八宠桦绱是出了名的,行臻刚刚这模样还真是学了十成十,淡定的提醒他:“他还没成你妹夫呢!”
行臻眨眨眼,笑着说:“这不快了嘛!”
少焉,矜贵不凡的宣元帝,笑的别有深意,问:“是不是朕将北辰绑了,送去东宫就更好了?”
老实的行臻一听这话,惊得心抖了一抖,劝:“啊呦,叔,也不用那么极端,缓和些会更好。”听听,实在太粗暴了。
宣元帝笑笑,端起茶盏吃一口清茶。
“小侄告退。”行臻忙起身,就好像有什么急事要处理,一刻多等不了。
宣元帝纳闷,问:“去哪?”
行臻:“找桦绱。”
宣元帝:“替我跟她道声‘恭喜’。”
行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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