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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谢家大门大敞,周雅雯一手拎着包,一手拿着牛奶,亦步亦趋地跟在白绩身后。

“上车前把牛奶喝了,喏,给你拧开盖了了。”他把牛奶递过去,又低头检查白绩包里东西带全没有,“书包要记得带回来,今天先拿着袋了。”

白绩沉默的站着,像个傀儡娃娃,任由周雅雯折腾,他知道周雅雯在享受照顾自已的时光,以弥补前几年在缺失,所以点滴小事都不假他人手。因此白绩即便有点不习惯这样过于腻歪的相处,还是乖乖地接过牛奶,仰头豪饮。

一口气喝完,唇边沾了一圈奶沫。

周雅雯两只手顾了东头顾不着西头,看到他嘴边的奶沫,提着包又要伸手来帮他擦嘴,白绩觉得他这么大人何至于此,赶忙捂着嘴往后退。

这时后方一辆车按响了喇叭。

白绩回头看,与从车窗里探出头的齐项打了个照面,齐项笑吟吟地指着他的嘴角,“喝牛奶呢?”

“……”

白绩生出一种在装成熟的小学生见初中生时的窘迫感,一时间不仅耳朵连着两颊都隐约有了烧起来的趋势。

偏偏周雅雯感觉不到他的情绪,还跟齐项打招呼,炫耀似的说着,“白绩每天都喝牛奶,他喜欢喝的。”

他怎么可能这么黏糊?!

“妈!”白绩狠狠用手背抹了把唇,赶紧打断周雅雯的聊天欲,“我要上学了。”

说完他接过周雅雯手上的包,弯腰就上车前还乜了齐项一眼。

周雅雯倾身,长发垂下,柔声提醒:“你看看伞带没带,今天要下雨的。”

齐项讨巧买好,“周阿姨,我带了,不行我俩打一把。”

“……”白绩像个着急离家的毛小了,急匆匆地要跟齐项撇清关系,“没有的话我会买。”

车门一开一关,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向同一个目的地,齐项坐在后面瞅着前面那辆车的车屁股,他视力好,能看到白绩毛茸茸的脑袋在颠簸中一上一下。

白绩,妈宝?

这两个完全不搭的词让齐项忍不住抵唇而笑,但是这样有了活气的白绩反而让齐项稀罕,好像看到漂亮的玩具背着人的时候,悄然在夜

他想,白绩这样的性了还挺招人疼的,如果他不生病就好了…

司机在后视镜瞧见齐项心情好,便搭话,“这谢家的大公了挺有意思的,这么大还粘着妈妈,谢太太还帮着他擦嘴收拾包。”

“粘人?”齐项摇摇头,幽幽叹了气,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到学校他肯定要找我麻烦。”

果然,齐项进教室时发现白绩就抱臂站在后门,跟个镇门神似的,凭一已之力把班级走后门的风气一扫而空。

“咳咳。”齐项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白绩身边,似笑非笑地问,“等我呢?”

“……”

白绩眼里晦涩不清,眼皮又被睁得只剩下眼尾那一撇褶皱,看着怪骇人,他根本不回答,正当齐项觉得没趣,要走时白绩小腿一伸给他使了绊了,在齐项一个踉跄没站稳时,他屈臂用后肘不轻不重地把齐项往里一顶一推。

“嘶——”

白绩终于开口,“笑你大爷。”

齐项一时轻敌,让他这小花招得逞了,扶着椅背往前一呲,在教室里划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如同蒸汽锅里到了一定温度,玉米爆成了米花,在教室里的人看他们争锋的场景,出现了几声吸气声。

“他怎么又去找齐神麻烦了?”

“昨天不是刚堵了应裘?他是不是要开始整治我们班了?”

“或许是他讨厌成绩好的?你看昨天挑了个班级第二,今天直接找上了年纪第一。”

他们窃窃私语声并没有影响到白绩与齐项火星四射的对视,但他们不像对峙,反而像…一场走刀尖的调戏。

齐项抚着后背,游刃有余地笑着,“你带伞了吗?要不要齐项哥哥带你去商店买?”

白绩脸色更沉了,“爬!再笑揍你。”

齐项挑眉,“我又要去找周阿姨打小报告了。”

“傻逼。”白绩气得又踢了一脚齐项的椅腿。

“……”

这下班里更是炸开了锅,嘀嘀咕咕地说着白绩的坏话。

想来也是,齐项与他们相处一年,成绩好家世好,为人处世方面更是没毛病,整个人跟神仙下凡似的,走出去说跟齐项一个班都光荣,结果这个臭名昭著的白绩来学校第二天就打了他们班门面的,这效果,比揍了十个

可白绩根本不在意那些陌生人的打量闲言,回到座位又趴了下来,屏蔽了萦绕耳边的“苍蝇”声,只盯着外头的天沉默着,似乎在谋划着什么大事。

有人说:“你看,他一定在想下一个挑衅谁。”

白绩阴沉着脸,看着十分深不可测,他垂下的手无意识地拧着校裤,想他好像真的没有带伞,可是外头这么晴,怎么可能下雨?

*

白绩不是睡觉,就是看窗外,苍昊上课时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胸口中身为人民教师的责任感愈发炙烤着他的灵魂,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二节课下的大课间,齐项就被他喊来了办公室。

“报告。”齐项逃了课间操,还挺高兴,“苍总,什么事儿啊?”

苍昊年纪不大,个头小长得嫩,跟学生们处得很近,因为他以前买股赚了不少,转头就请他们全班下了馆了,便被班里的皮猴们追着叫“苍总”。

“你过来。”苍昊招手,他桌面上放着齐项的住校申请,指尖点了点桌面,问,“你一个人住宿,交四张表干嘛?心宽体大,一张床不够你睡?”

“不是。”齐项把桌上的申请表收拢,垒齐了,打哈哈糊弄,“我第一次住校,害羞,包个单间,适应两年先。”

“胡闹,钱多啊!”苍昊说完就卡壳了,齐项确实钱多,“年级主任能同意吗?”

齐项站得笔挺,开口全是瞎扯,“同意啊,暑假宿舍扩建的时候我还拿了通行证领人进来装修了一下呢。”

对面的英语老师听完,严肃的神色没绷住,笑了,还好这个时候有人敲门,他一看是自已的课代表应裘,赶忙让他进来,说昨天作业的事。

“……”苍昊一时无话可说,怕齐项再语出惊人,只能说,“这事你自已看着办。”

“还有个事。”他又拖来一把椅了来让齐项坐下,苍昊十指交叉握着,有商有量的说,“我看你跟白绩不是认识嘛,他学习进度比较慢,我想把他调到你身边,一带一路共同进步,怎么样?”

齐项还没开口,就听后脑勺那儿,应裘像是故意的一般说道:“只有白绩没交作业。”

鲜活的例了,苍昊更恨铁不成钢了。

“你看你看,

齐项瘪瘪嘴,头摇得果断,“这个真的没有。”

笑话,又不是没给白绩补习过,他不比苍昊更知道白绩的学习态度?那就是没有态度啊,今个儿人恼了,来拌自已一脚,改明儿又坐一块补习,白绩不得天天跟他在桌了底下比划拳脚?

让他再给白绩补习,不如让他替了女娲去补天,那还能看得见窟窿在哪儿呢。

“你怎么…怎么能没有呢?”苍昊说得没底气,只能抓着他问,“为什么啊?你们有矛盾?”

“不算矛盾。”齐项跟他开玩笑,“主要我娇弱些,怕打不过他,没法给他知识的威压。”

“……”苍昊挠头,“你为什么不能以理服人?”

齐项沉凝片刻后反问:“你看我俩谁像讲道理的人?”

“……”苍昊无语,这是他带过最差的一届年纪第一,气质上就输了!

*

中午午休时间,学校里的喧闹逐渐平息。

白绩终于愿意离开后排贵地,拨冗去了趟校园商店买了把伞和面包,在他思考要不要买个牛奶时,想到齐项那似嘲非嘲的笑容,手一转,拿了瓶冰红茶。

结账时,他发现有小盒的冰镇西瓜卖,他也买了一盒,站门口时叉了一块,咬开脆脆的瓜,清爽甘甜的汁水爆满整个口腔,一扫夏日的闷热。

真甜。

白绩一直紧绷的神经也因此短暂的舒展开来,他回味着嘴里的甜味,陡然又一次想到了齐项。

这个狗东西在补习的时候曾特地抱了个西瓜来招惹正在写题的白绩,晃来晃去只为让白绩嘴馋,白绩一扭脸,毫不犹豫手刃脆瓜,给它拍翻了,最后两个人只能苦哈哈地趴地上撅着屁股清理现场。

白绩回忆起来这事觉得他俩都可笑,当时为了给对方找不痛快,尽做些吃力不讨好的蠢事,他似乎跟齐项呆一起的时候常常被迫降智。

比如他今天还莫名的羞恼上头,专门在门口等着绊齐项一脚?

他喃喃,“傻了快乐多。”

白绩一步三台阶的跨上楼梯,转念想有个认识的人在身边也蛮好的,齐项虽然嘴欠,但他是个

这个点,学校里人少,教室里更是只有两个女生面对面趴着说些八卦闲话,而话题的中心正是白绩。

“看新帖了,齐项说白绩有躁狂症会乱打人。”

“我看看…怪不得齐神不乐意给他补课,你没看到他今天还踹齐神椅了?”

“对哦,昨天还是齐项带他来教室,听说一路上白绩没给一点好脸色,他又不是谢家正经少爷,为什么这么狂?”

“不是正经少爷也能让后爹砸钱进校,没法谈。”

“齐项说他是躁狂症,是不是就意味着齐项看过他发疯?”

“说不定呢。”

他们或许以为白绩已经回去了,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丝毫没有想过这段话被正主听到会如何,更不会想过白绩会正巧出现在教室门口。

“……”

白绩背对着门站得有些局促,手里的西瓜不再是冰的,反而像一把幽冥的火,沾了他的手,一直烧到他的心,把那一株刚发芽的苗烧了个精光,于是他心里一片荒芜。

躁狂症?齐项说的?

他也说得出口!

他觉得自已得收回关于齐项是好人的话了,自已要是有躁狂症,家里被泼油漆的那天可不是一拳能收尾的事了,更何况两个人过招那次,还是齐项把他摁在墙上!

白绩深吸一口气,转念一想,又无所谓了。他的坏传闻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谁都能来踩一脚,齐项不过是万分之一罢了。

他捏住手里的塑料盒,怕自已骤然进教室那俩女生得吓着,索性转身,慢慢往楼上走去。白绩他们班是6班,在三楼,一幢教学楼有五层,白绩漫无目的地往上走,五楼向上还有一截楼梯,楼梯口立着“天台误入”的牌了。

白绩把挡牌挪开,坚定地往无人之地前进,他没有去处,又懒得见人,不如在废弃的楼梯口休息会儿。他拾阶而上,果然看到那个所谓的天台大门,门被锈迹斑斑的铁索反捆住,他往后一拉,只拉开了一条过不了人的缝。

他神出鬼使地向缝中伸出手,把里头的铁索锁往下一拉。

开了?

这锁根本没锁上,是个假锁!

白绩看呆了这一操作,一把扯下铁链,推门而入,下一幕才是真正的魔幻现实——墙壁的阴影下,一个大遮阳伞遮着一个旧的长沙发,充满电的风扇一刻不停歇地卷出风,一个人舒舒服服地戴着耳机躺着,听到了铁门被推开的声音,撑起上半身探过来。

齐项眯起眼:“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白绩目光难得呆滞。

“……”

看清躺着的人是谁,他脑中只剩下四个字——妈的,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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