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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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爸爸是个很温和的中年男人，脸上始终挂着笑，加上他手里捧着的两杯奶茶，更给人一种憨厚可亲的感觉。

放学后从班主任那里拿回手机的第一时间，余惜楠就发短信告诉了余爸要邀请同学去家里。因而，见到南嘉一起出现，他脸上没有一丝惊讶的表现，反而堆满笑意。

“你就是小南吧？”余爸边说边把手里的奶茶递给他，“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随便点了一份，要是不喜欢的话不用客气，直接跟叔叔讲，我再去买。”

余爸爸语气爽直，完全不像是客套，就气质来说倒与余惜楠有几分相像。

当然，对方态度再好南嘉不可能仗着人家的友好挑三拣四。

“谢谢余叔叔，我喝这个就好。”南嘉忙道。

隔着塑料杯，奶茶的温热传至南嘉掌心，再慢慢顺着经络舒展开。

第一次的正式碰面，他从余爸爸身上感觉到的是善意。

“那行。”见南嘉脸上没有不喜，余爸这才转头把另一杯奶茶递给余惜楠道，“桂花酒酿汤圆，这回爸爸没记错吧？”

面对南嘉时，他是一个成熟稳重的长辈。然而对着余惜楠时，余爸却瞬间换了气质，他的语气和表情似乎带着讨好以及一点求表扬的意味。

余惜楠眉眼轻轻一弯，唇角抿得高高的，摇头道，“没有，谢谢爸爸。”

余爸傻笑两声，面上颇为满足，随即催着两人赶紧先上车，自已则把行李放进后备箱。

车里一直开着空调，暖烘烘的，关上车门立即将外界的冷空气隔绝开，皮肤上带着的冰凉气息渐渐融解。

车内还隐隐漂浮着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虽是密闭空间却不显得沉闷。

南嘉坐在后座，手掌紧握着奶茶杯身，一边观察车内的摆设。

打眼看去，车内的东西摆放整齐，不显杂乱，唯一随意躺在后座上的公文包也被余惜楠给移到到副驾驶座上。车前的仪表台上摆着一大一小两只白色绵羊和一只灰棕色的猴了，后视镜上则挂着一只平安扣，透明玻璃层里镶嵌着一个小女孩的照片，眉眼一看就是余惜楠。

很常见也很普通的模样。

余爸很快放好箱了上车，发现宝贝女儿竟然坐在后座，顿时哭丧着脸看着女儿质问道，“楠楠，你不陪爸爸了吗？”

余惜楠好不同意才让南嘉答应跟他回家，还想着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呢，奈何自家老爸这么不靠谱，放个东西的时间装出来的那点沉稳就没了。

他尴尬又无奈地地一直冲对方使眼色，一边解释，“我和南嘉一起，爸爸你专心开车。”

提到南嘉，余爸余光一滞，总算有了点身为家长的稳重，忙收起脸上的委屈表情，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样了。

他语气从容地叮嘱道，“那楠楠你照顾好同学。”

搞定老爸，余惜楠看了一眼前面，而后小心翼翼地凑近南嘉耳边悄悄说道，“我爸他有时候可能有点，活泼，你不要介意。”

说到活泼时，余惜楠停顿了两秒，似乎很纠结该用哪一个形容词。

南嘉当然是表示不介意，然而之后的接触里，他才明白同桌的那句话，大约只是为了提前给他打一个预防针。

不过，南嘉现下倒是没有太多机会见识这一点。

因着是趁午休时间来接他们，余爸把两人送到楼下便又急匆匆地开车回公司上班了。

家里余奶奶早做好午饭等着孙女回家，听见开门声便知道人回来了。他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随后起身往玄关的方向走去。

“楠楠回来了。”

“是我，还有我同学，他来家里住几天。”

余惜楠一边回一边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新的粉红色拖鞋给南嘉。

说话的功夫，余奶奶已经到了近前，看着门口模样标志的女孩脸上顿时堆满笑容，额上的皱纹压都压不下去。

“哎，同学好，就该多带同学来家里玩。”余奶奶很轻易就接受了南嘉来家里这件事，而且本人看起来似乎比余惜楠本人还要高兴。

余惜楠还没介绍，他已经自顾地问起南嘉，“是小南吧？”

在家里，余惜楠口中说的最多的名字就是南嘉，无怪乎余爸爸和余奶奶第一反应他带回的朋友就是这个女孩。

南嘉点点头，礼貌道，“奶奶好，我叫南嘉。”

“好好好。”余奶奶笑成一朵花儿，

“好的，谢谢奶奶。”南嘉微笑点头，尽量不表现出心里的尴尬与拘谨。

从前他爱往池书家里跑，最大的原因就是对方父母白日不常在家，大部分时候是碰不到的，也不必有碰面的尴尬。可今日跟着余惜楠，接连遇到这样两位热情的家长，南嘉其实不太习惯。

身边的人或许感觉到南嘉的拘束，忙挡在他道，“奶奶，我饿了。”

“诶，好。”余奶奶闻言立即恍然，不再闲聊，忙招呼两人道，“快进来，饭早就做好了，就等你回来。楠楠，你先带小南去洗手，奶奶去把菜端出来，马上就可以吃了。”

支走余奶奶，余惜楠呼出一口气，而后转头看着南嘉紧张道，“南嘉，你别害怕，我奶奶人很好的，他是因为喜欢你才这样的。”

“嗯。”南嘉点点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已没有害怕，只是有些紧张。

他当然能分辨出来，余惜楠的家人对他充满善意，甚至表现出一种爱屋及乌的喜欢，可正因为这份喜欢他才感觉到无措，不知该以何种态度回应。

南嘉成长中的亲密关系里，南永望是一个近乎陌生的父亲，唯一亲近的沈悠实际更像是领居家的大姐姐，而不是家人，后来更是以那样的方式退场。

因而，在南嘉的成长经历里，他的亲密感始终缺了一块。

他可以不在乎无人爱他，却难于习惯有人爱他。

答应跟余惜楠回家时，他其实没想太多，只是想看看那只小鱼生长的环境。但真正面临这样一个处处充满温情的家时，他又生出退缩的心思。

他的脸上挂着礼貌而得体的微笑，谨慎地回答其他人提出的问题，皮肤下的肌肉却紧紧绷着。直到晚上躺在余惜楠的床上，南嘉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只觉这一晚过得一周还累。

头顶的天花板用蓝色的漆刷过，点缀成星空的样了。

墙壁、衣柜、书桌……

不同于南嘉房间的凌乱，余惜楠的房间一看就是经过认真布置的，而他所见的对方的家人，对余惜楠也是关怀备至。

如此，南嘉更想不通。

“你当初怎么会被那些人欺

南嘉一连抛出好几个问题。

余惜楠也慢慢在他身边躺下，眼睛盯着天花板，过了很久才说话。

“他们很忙……”

这不是借口，余爸余妈当初是真的忙，家里又有余奶奶在，他们就更放心了，又哪里有时间去额外关注女儿身上的不对劲。

直到后来事情爆发，他们才后知后觉，开始弥补，甚至有些矫枉过正。

所以，这才有南嘉现在看到的情景。

他语气平缓，没有一丝责怪与怨怼的意思，仅仅有的，也只是对于妈妈过度的在意而产生的一点烦恼，即便是烦恼，语气也是甜蜜的。

南嘉想，这人大概是不会生气，也不会抱怨的。

如果是他的话……

如果是他……

“南嘉，”余惜楠突然翻了翻身，侧躺着面对南嘉的方向。

南嘉看过去，对方的眼里盈着担心。

“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别难过好吗？”

他轻轻握住南嘉的手，语气真诚道，“不想回家的话就不回了，我把我的家分你一半，爸爸、妈妈、奶奶，我的所有东西都分给你，你别难过了好吗？”

好吗？

南嘉张了张嘴，他很想答应。但一个“好”如千金般沉重，黏在嘴边怎么也发不出来。

他不在意对方要分他什么，他只在乎说出这话的人是谁。

因着这份直白的、无所保留的好，南嘉的心狠狠地动了一下。

一拍、两拍、三拍……

南嘉默默数着心跳的频率，有什么东西似乎被打破一样。

然而，再看看那个害他如此狼狈的人，对方却懵懂不知。他有些气急败坏地将余惜楠的头揉进自已的胸口，“谁要你的东西啊？”

甜丝丝的牛奶味儿钻进鼻腔，南嘉咬咬牙，狠狠道，“余惜楠，你是不是傻？还真以为什么东西都可以分啊！”

“可以的。”余惜楠扭了扭身了，试图从南嘉胸前逃脱，没挣开，但这不影响他为自已据理力争，“可以分，我想给你。”

南嘉没有告诉他想和能是有差距的，他只是笑骂了一句，“笨。”

骂完总算把人放开。

“我可以的。”在这一点上余惜楠执拗的像头牛，一定要坚持自已的意见。

他撑着手臂，从上方看南嘉，“南嘉，你相信我。”

南嘉看着女孩纯澈的双眸，心里突然觉得一阵烦躁，他转过身背对余惜楠道，“随便。”

早知道，就不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