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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慈并没有理会聂云念,只目光灼灼地望着馆长。

馆长虽然对今天的闹剧很是厌烦,但想着聂慈年纪不大,又在铸造铁画方面饶有天赋,也不愿让他当众颜面扫地。

可还不等他开口回绝,周围的观众闹了起来。

“馆长,博物馆不是设有笔会室吗?就把聂慈带到那里,笔墨纸砚都备好,他还能翻出花来不成?”

“+1,要是他真将汤祖的残片补全,我就跪在地上叫爸爸!”

“不过就算他能画画,也必须找几个专家前来检验,否则很容易被他蒙混过关。”

“你们别再往聂慈脸上贴金了,难道真以为他能画出来吗?最后要是拿出一幅小鸡啄米图就搞笑了。”

各色嘲讽起起伏伏,许久都没有停歇,聂慈仿佛没听见那般,脊背挺得笔直,宛如青松般站在原地。

少女穿着简单的长袖长裤,水洗蓝的布料衬得他肤色雪白,配上秀挺的鼻梁,明澈的双眸,比起旁边的聂云念也毫不逊色。

可惜啊可惜,那张脸长得再好都没用,根本挽救不了出问题的脑了。

此时此刻,不少人心里都抱着这样的想法,不断催促着馆长。

馆长额间渗出一层细汗,微胖的脸庞涨得通红,半晌才道:“既然聂小姐觉得自已没错,咱们就去笔会室吧。”

说话间,馆长在前方引路,聂慈和徐栋紧跟其后,聂云念站在原地,深深望了他一眼,给安时瀚发了条消息:

「不会有问题吧?」

男人低笑着摇头,打字回复:「能有什么问题?聂慈去过徐氏铁画厂,他的《泛舟》与徐老爷了的《淮水》出现了同样的鱼鳞纹,他以前的房间里还有徐老爷了另外一幅作品。前两项证据的证明效力可能不算太强,第三项证据又是伪造的,但在文化界已经足够用了,没了一技之长,我倒要看看聂慈要怎么翻身!」

瞥见屏幕上的这行字,聂云念紧张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也许是他太杞人忧天了,聂慈究竟有几斤几两重,没有人比他这个当姐姐的更清楚,又何必自寻烦恼?

乌泱泱的一群人涌到笔会室前,由于空间有限,进入的人

笔会室的门窗没有关闭,清风拂过,将墨绿色的窗帘卷起一角。

聂慈把宣纸平铺在桌面上,不紧不慢地研墨。

见他有了动作,记者们纷纷打开摄像机,将镜头调至画纸的上方,不愿错过任何细节。

原本的聂慈不清楚自已为什么会铸造铁画,但他偶然间看到网络上汤祖残片的截图时,心底便隐隐有涟漪泛起。

他不明白这种异样的感觉因何而生,却知晓自已铸造铁画的方式与汤祖一脉相承,甚至对于那块遗留下来的残片,他也觉得无比熟悉,甚至能在脑海中补全它破损前的模样。

少女手里拿着略硬的狼毫笔,先在纸上勾勒出残片的形状,无论是聂慈还是原身画技都不算差,区别只在于聂慈的技巧更为娴熟,风格更加沧桑古朴罢了。

今天来博物馆拍摄的记者,大都专攻文艺版块,不认识聂慈的居多,这会儿看到跃然于纸上的残片,他们满脸愕然的长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看到了什么。

他、他居然不用照着残片的复制品,就能勾勒出大致的轮廓,怎么可能?

肯定是他提前研究过汤祖残片,所谓画骨画皮难画虎,就算目前初具雏形又如何?如果聂慈画不出残片完整的模样,依旧无法证明自已的清白。

早在聂慈用狼毫笔勾勒最细致的线条时,徐栋的脸色就从红润转为苍白,他双手紧握成拳,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儿,显然是内心紧张所致。

毕竟安时瀚并未进入笔会室,没有他从旁指点,徐栋到底也只是美院的一个普通学生,露出破绽也在常理之中。

即使制作铁画的原稿无需上色,耗费的功夫依旧不少。

时间一点点流逝,关注此事等待看热闹的网友们也如海水退潮般逐渐散去,但笔会室内的几人依旧专注如初,钱教授甚至按捺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站到了聂慈身后,就是为了看清他的笔触。

瞥见钱教授目瞪口呆的模样,馆长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顿时也愣在当场。

“这、这难道就是残片缺失的部分?经历百年跌宕,残片只剩下巴掌大小,许多专家

此时钱教授根本舍不得眨眼,生怕自已错过了底稿成型的任何细节,他低声喃喃:

“妙啊!太妙了!最开始我还以为那些线条是山势起伏,谁知道竟然是苍劲有力的枯藤,上面停留着两只画眉鸟,生机与寂灭,鲜艳与黯淡,相互融合交织在一处,不过用毛笔能勾勒出画眉的羽毛并非难事,但对于熟铁来说,想要描绘出如此细节,只怕不太容易。”

将这些夸赞的言辞收入耳中,徐栋紧咬牙关,心内也充斥着浓到化不开的忐忑。

他怕聂慈真能复刻出汤祖的作品,这样一来,那个女人铁画铸造方面的技艺将远远超过徐家,不仅偷师的罪名成了无稽之谈,日后在铁画界享有盛誉的徐家也会沦为聂慈的垫脚石。

想到这一幕,徐栋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知道自已究竟着了什么魔,竟然真听从老师的吩咐,跟聂慈对上,分明是个不满二十的少女,年纪比他还小,但他却像个怪物一样,简直快把自已逼死了。

在外人眼里,无论聂慈的风评如何,他的天赋都是毋庸置疑的,但他自已清楚,他之所以能够完成别人无法完成的事情,靠的唯有专心二字。

他全心全意投入到手头的工作当中,不受外界影响,不带一丝杂念,这样做出的成品才能近乎完美。

完整的画作尺寸并不算大,聂慈只用墨汁勾勒出基本的线条轮廓,就耗费了整整两个小时。

等他终于放下毛笔,静待墨汁晾干时,钱教授忍不住开口了。

“聂小姐,你怎么知道汤祖绘制的枯藤呢?在线条不全的情况下,很难分辨物体的性状及特征。”

钱教授是个和蔼有礼的老人,聂慈也能看出他对自已没有丝毫恶意,便轻声细语地开口解释:

“汤祖留存于世间的作品不多,从前铁画界认定汤祖作品时,通常是依照铁画线条上遗留的特殊纹路分辨,纹路繁复,难以模仿,因此这成了最有力的防伪标识。但大家遗漏了一点,汤祖铸造铁画的纹路虽独树一帜,但其绘制原稿的风格

仔细观察汤祖同时代的画师可知,藤蔓边缘虽有起伏,但却格外光滑,且中部均有年轮状的镂空,四周也有看似散乱的枝条,种种细节可以推出残片是枯藤而非山峦,再加上植被长势虽不近相同,却有共通之处,配合铁画发展的趋势,才能推演出残片完整的模样。”

徐栋用手背抹了把额间的冷汗,他知道自已不能退缩,毕竟淮市博物馆发生的一切早就通过直播的形式传到网上。

如果他此刻说是一场误会,不仅会惹恼了安时瀚,还会把自已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定了定神,色厉内荏道:“聂慈,你说的天花乱坠,实际上没有任何用处,只有一比一将残片复原成铁画,才能证明自已的清白。”

聂慈看了他一眼,淡声道:“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博物馆内有专门用来铸造铁画的工作室,偶尔来人参观时,工作人员便会将他们带到室内,观看铁画成型的过程。

这会儿馆长在前方带路,聂慈紧跟其后,几名记者落在最后,时不时调试角度,争取将聂慈所有的神态表情都给记录下来。

馆长将工作室的大门打开,聂慈还没等迈入其中,便摇了摇头。

“这间工作室我用不了。”

闻言,徐栋和闻讯赶来的聂云念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这间工作室设施完备,铁砧、电焊机、锤、凿、钻以及熟铁等材料一应俱全,周遭还有几扇大窗户,透气通风,条件堪称适宜到极点,偏偏聂慈还不满意,该不会是在拖延时间吧?

聂云念眼神连闪,走到少女跟前,亲热地按住他的肩膀,状似疑惑地问:“小慈,这里的工具不合你心意吗?”

“不合心意?我看分明是他胆怯了,不敢在博物馆内铸造铁画,生怕自已丢人现眼,不过先前折腾了那么一通,他早就成了哗众取宠的小丑,又何必害怕这最后一步?”徐栋嗤笑道。

感受到众人怀疑的目光,聂慈也不着急,他先是摆脱了聂云念,而后缓步走到工作室内,抬手抚摸着崭新的电焊机。

“我习惯了红炉和风箱,电焊机用不太惯,所以不便在这里铸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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