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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锦县姜府
清晨,仆人们早早起身烧火做饭,伴着几声鸡叫,偌大的姜府倒添了几分朴纯的宁静。
屋内,房门缓缓打开,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十分妖艳的女人走出。仆人们连忙上去问安。
“你们大小姐的食物都准备了吗?”女人问道。
仆人思虑一会,随即回答道:“小人已安排妥当,不一会儿就送到小姐屋去……”
“等等!”女人突然打断他的话:“你家大小姐也有半月未出屋门,倒叫我有些挂念,请她出来与我们一起用早膳,若是不来,就不必去送饭了。”
仆人连声答应,向身旁的兄弟使了个眼色,众人很识趣地退了下去。
“夫人,老爷已经等候您多时了……”湖人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醒。
女人甩了甩头发,冷笑着说道:“不要劳累了你们大小姐,去她屋门外用膳吧。”
仆人应了一声,立即着手去准备。这个女人望向大小姐的屋门,狠狠地啐了一口。轻抚着自己三月身孕的肚子,又自觉有些骄傲,这女人正是曾氏。
用早膳时,老爷放下了筷子,对着桌对面的曾氏询问:“她还是不肯出来吗?”
曾氏笑而不语,转而将话题放在院中抱窝的野猫上:“当属老爷有善心,肯收留野猫和他的野仔。”
说着,曾氏端起一碗米粥,没好气地摔在野猫面前。陶碗清脆的响声惊了野猫,吓得它纵身一跃,一团黑影钻出了高墙,留下了一窝小崽。
曾氏故作惊讶地说道:“呵!这点惊吓都受不了,真不愧是野猫!”随即她又故意扯高嗓言,朝大小姐方向嚷:“说不上野猫是在哪里偷欢下的崽子,这么随意就把自己的崽子丢掉,倒要老爷和我替她抚养,真是无耻呢!”
话音刚落,屋门咚的一下被踢开,只见一名散着长发的少女满脸怒意,恶狠狠地瞪着眼前的这名女人。
“哟,大小姐千金终于肯出门了?”曾氏冷呵呵地笑。
少女愤恨地咬紧牙关:“母亲绝不会抛弃我!绝不会!”
“这话是什么意思?”曾氏佯装不解:“好端端的怎么提起这事来,大小姐怕是做了噩梦吧?”
少女气的浑身哆嗦,略带哭腔吼道:“都是因为你,为什么如此容不下我们母女?”
曾氏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这话倒叫婶子为难啊,我又没有害过你们,她自己要走我也拦不住不是?”
老爷埋头吃饭,全然不理会二人——这种事情和日出日落一样寻常。
“婶子还是心疼你的,为你找的婆家可是京城四大家族之一,魏家那公子更是一表人才,到时候姜府还要靠你施舍撑着呢……”
少女胸中一阵翻江倒海,不知怎么,当她愤怒到极点时,晶莹的泪珠儿不自主地落下,将少女的心思暴露无遗。
“我都知道!你们想让我嫁那个变态,那个被所有人耻笑的家伙!”少女不明白,为什么婶婶要对他苦苦相逼,紧追不放。
老爷擦了擦嘴,随口说道:“小月子,你也要理解家族的难处,要是没有魏家的撑腰,你父亲和我也爬不上这个位置。”
“所以就要以我的一生为代价,换取你们的荣华富贵?”少女哆嗦着嘴唇,竭尽全力嘶喊:“我做不到!!!”
说罢,少女飞快跑回自己房间,用力地将房门带上,一阵剧烈的摔门声传入众人耳中。
这少女名为姜晴月,自从父亲战死在三秦关后,母亲便在一个宁静的夜晚,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她是多么思念母亲啊!双手抱膝蜷缩在墙角,任凭泪水滴落在地板上。
她看向挂在墙上早已枯萎的花环,心中更是一阵酸楚。这个花环是母亲在十岁生日那年亲自编给她的,母亲说过,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可爱的女孩子,说她带上花环,所有烦恼忧愁都会消散的……
时过境迁,花环几乎枯萎到脆弱不堪,只消轻轻一揉就能碾个稀碎。但这是母亲亲手织的,只是远远望上一眼,心中便会有些许安慰,就像母亲在身边一样。
那时的她怎会想到,在母亲送给她花环的第二天,便离家出走,杳无音信。她甚至一度以为,母亲还会有回来的那一天,带着父亲一道回来。到那个时候,骑在父亲的脖子上,小手牵着母亲,在花海中肆意地欢笑着,还能像从前一样快乐。
她等啊等啊,尽管希望如此渺茫,尽管她知道父亲战死,母亲失踪的消息。哪怕知道所期盼的一切都不会回来,她也愿意相信——父母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为了掩饰孤独的心,她不得不将自己伪装起来,对待任何人都是不甘服输,一股傲气凌人的模样。
谁能理解?她孤身一人,站在凛冽的寒风中寻求温暖,那种彷徨无助的寂寥……
外面一阵吵动声,她知道,那两个可恨的家伙要去商量婚事事宜,那个女人不在家,心情倒有些畅快起来。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知道他们都走了。
这时,仆人才敢悄悄端进食物,放在姜晴月面前:“大小姐,您可别作贱坏了身子,何必与那妇人计较长短?”
“我不愿意出嫁……”
仆人听闻此话,立即笑道:“大小姐好生糊涂,王金贵管家不是替您寻求帮手了吗?这么多时日过去,想必也快回来了。”
“但愿如此吧,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待在这里了……”残余的泪水滑进嘴角,是苦涩的。
她是何等的逞强,即便是抹眼泪也是手指上扬,这动作极其轻快,生怕被人察觉。随即收起表情,翻身睡了过去。也许,这是能和父母相遇的唯一办法吧。
果然,她梦见了父母在花海中向他招手,她兴冲冲地跑上去,追逐着。可她的速度越快,距离就更远。
远远的望上那么一眼,就那么一眼,便无比幸福。
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早已忘却了时间。她又梦到十岁那年,母亲为他戴上花环的那个场景。她站在那大喊:“妈妈!妈妈!”
谁能料到,突然吹过一股狂风,将那顶花环扯了个粉碎。父母瞬间化作泡影——心碎了,梦醒了。
未及睁眼意识便苏醒过来,她察觉到身边有人在说话,而她的脸颊上感觉到一丝暖风,有条不紊地呼着。少女的本能反应察觉到了危险,连忙吓得睁开双眼。
只见一名小男孩仔细地瞧着她的脸,二人的距离不过半截小指远。姜晴月心头一跳,这是哪个家伙要强吻自己!她立即反应过来,右手带风扇了过去。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散开。
“哇!你干什么!”小男孩痛的后退几步,不住地揉搓着左颊。
姜晴月披头散发,慌忙站起身子:“你……你……你……你是谁……”
“真没礼貌,上来就打人”男孩先是一阵抱怨,随后如实回答:“我叫张君生……”
“你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会进来,那些家仆呢?”姜晴月握紧一旁的花瓶。
张君生满脸难以置信:“不是你请我们来做事的吗?”
话音刚落,老管家便急忙忙跑了进来:“大小姐宽慰,这位先生是老朽请来帮助大小姐的”
马有义及蓝姐也迅速赶到,二人看见姜晴月那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禁一阵大笑。姜晴月火冒三丈:“别笑了!”
马有义走上前说道:“大小姐的事我们都明白了,如果信任的话,一定竭尽全力将这张婚事搞砸。”
听到这话,浑身戒备的姜晴月放下花瓶,开始冷静下来,这时他才注意到那个要“强吻”自己的人,不过是矮的刚到自己脖子的小男孩。想到这,她不禁嘲笑起自己的愚蠢。又想起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连忙捂着脸跑去更换衣服。
姜晴月将自己装扮好,一步一步走进大家的视线中。张君生仔细的望向她——只见那女孩身材苗条,五官端正而显得十分秀气,眸子中好似点缀着繁星,明净清澈。而右眼下,点着一枚淡淡的泪痣。再加上她那线条优美细滑的香腮,吹弹得破的粉脸,洁白如雪的皮肤,简直能令天下男人垂涎三分。
一瞬间,张君生瞳孔地震,心脏仿佛停止跳动,两只小手不安份地抓弄,面部肌肉抽动着。连忙转移开视线,一把扑进马有义怀中将脸埋起来,不敢再看第二眼。
“喂喂,你今天是怎么了?”马有义打趣地笑着,用手轻抚着张君生柔顺的头发。
姜晴月满脸问号:“本小姐这么不入你的眼?”
众人瞬间被这一句话逗乐,空气里弥漫着快活的气息。
为了防止张君生再犯这种“怪病”,众人便去了主室议事,只把他一人留在姜晴月的闺房——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我有一事想不通,可以躲得过这次,难道还可以永远躲下去吗?”马有义率先发问。
姜晴月顿了一下,随即无奈的回答:“逃婚并不是最终目的,我是想离开这个宛如地狱的地方。叔叔防止我逃跑,在这个芝麻大的南锦县设了不少眼线,那些家仆也是……”说完这句话,她警惕地望向门外。
“新婚那日,那些眼线定会松懈,到时便请你们二位将我救出,送出北门即可,”随即从手腕上摘下一串白玉手链:“这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还望二位不要嫌弃……”
马有义细细打量着那串手链:“果真是上等货,典当出去能换不少钱呢。”
“只是出了北门后”蓝姐扭了扭脖子:“你一个小丫头能去哪里?”
“这个就放心吧,我和金贵决定去他的旧友那里,随后去小北的外婆家。”谈到这里,姜晴月眼中闪着光芒,无比激动:“只要到了小北城,就能找到母亲了!”
马有义心中的激动不亚于她,只需一件不痛不痒的小事就能获得价值连城的手串,付出小回报高的生意,谁不喜欢?
闺房的门开了,张君生顶着枯萎的花环,向众人笑道:“瞧我带上这花环,像不像个妖怪?”
“砰!”姜晴月怒敲桌子,瞬间站起身来,愤怒的吼道:“臭小子,你把它给我放回去,快!”
张君生玩的正高兴,便摇头拒绝。他并不知道姜晴月为什么突然发飙,一个枯萎的花环而已,至于吗?
她犹如猎豹一样冲了过来!张君生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吓得愣在原地,姜晴月伸手去抢花环,张君生下意识躲闪,花环被甩在地上。
更尴尬的是,张君生来不及闪避,一个脚滑,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这个小男孩痛得死去活来,丝毫没察觉身底下被碾碎的花环。
那一瞬,姜晴月仿佛天都要塌了下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由深深绝望转为万丈怒火,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咬牙磨牙声愈发真切。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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