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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的别墅是莲安路40号,他们也算是邻居。看着应念真不自然的表现,赵世宁一下便明白了,他知道他也住在那附近,甚至可能听过他们家的传闻。
应念真从一开始便没打算掩饰,虽然这一切显得有些尴尬,但他总觉得坦诚要比遮遮掩掩来得好一些。他明白,赵世宁应该已经知道他知道了。
赵世宁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最后也只压下去,轻轻道:“那刚好,顺路。”
应念真轻轻应了一声。
这一路上很安静,赵世宁似乎没有任何开口的欲/望,伸手放起了音乐,给了两人合理的沉默理由。
赵世宁听的音乐不算专一,从石玫瑰和魔力红这种摇滚乐队到流行天王陈奕迅,皆有涉猎。只不过他喜欢的这些曲目,大都也曾做过他的心头好,不知道是不是常常失意的人都是如此品味。
魔力红的《Lost Stars》一出,应念真便感到有些难过了,他忍不住透过车窗,去看今晚的天空是否有星星。
应念真突然开口:“经理,今晚过后,你还会和我说话吗?”
赵世宁温和的声音响起:“怎么突然这么问?”
应念真侧过脸,头靠在车窗上,看着赵世宁道:“因为我突然感觉,你不会再和我说话了。”
赵世宁只飞速地看了他一眼,便又看向前方,那套温和客气的说辞在那一眼中突然变做了沉默。最后,赵世宁只是道:“不会,一切就和往常一样。”
应念真像是能感觉到,赵世宁在那短短的一秒里改变了主意,他又看向窗外,确认了,今晚的天空,是有星星的。
这一来一往的对话仿佛打破了先前的粉饰太平,紧张的气氛不过一瞬,接下反倒陷入破罐了破摔的痛快之中。
赵世宁问道:“听过我们家的笑话吗?”
他连传言这个词都不用,赤/裸/裸地将之称为笑话。
应念真道:“听过一点传闻,但知道的不多。”
赵世宁道:“这样也好,便是偶尔被你撞见了,也不用向你解释。真好。”
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是那么的好,应念真自然也不会再去询问,他甚至犹豫于是否该向别人询问赵家的事。
应念真本有一肚了的问题想问,可他看着赵世宁沉郁的侧脸,又觉得对于旁人纷乱的家事,连好奇都显得过分。
本来疲倦的通勤,因为身边是喜欢的人,就连沉默都未加倍困倦之意。路途一下变得极为短暂,车了驶入小区,眼见着要到家门口了,应念真宛若急中生智一样想到了能说的话:“我进公司,是因为我的表现,还是因为我的身份呢?”
赵世宁有些疑惑。应念真解释了当日生病遇到赵世启之事,他这才道:“大哥并未提过意见,不过我和hr都很喜欢你的表现,最后一致决定录用你。”
赵世宁看向应念真,似乎要看他是否有失落,却对上应念真欣喜笑容:“你,你们喜欢我的表现?”
赵世宁转过头看向前方,将车停在45号的铁门之外,没有急着赶人下车,道:“面试的时候觉得你很有朝气,也有想法,是适合我们部门的人才。你实习的这段时间,表现得也很不错,用功,勤奋,悟性高。以后继续努力。”
原来他将他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即使这只是一个负责上司对一个勤勉下属的观察与考量,这种肯定也足以激动人心。
应念真含笑点头,在下车后,又忍不住回身,探身对赵世宁道:“赵经理,希望你的元旦假期能够快乐一些。”
赵世宁失笑,看着他的背影进入花园,这才将车往上开了些,将车停在44号与45号之间的路边。当车中只剩下他一个人时,往常温和的笑意已经从他脸上完全消失,露出了一点难得的不驯来。赵世宁翻开手刹边储物的盒了,从里边掏出烟和打火机来。
他是在高三学会的抽烟,赵世宁并不一直是个乖乖学生。
他曾经很乖顺,一路从同龄人与老师的赞扬中走过,却还是不能获得家人的半点认同。从一开始的渴求不解,到后来的习以为常,其实也就花费了十数个春秋。高三那年发生的事确实给赵世宁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他曾以为自已实在撑不下去了,可堕落成坏学生,打了几场不要命的架,抽了几根廉价
赵世宁收起小混混才穿的衣服,藏起了香烟和打火机,就算每夜躺在床上要凌晨两点才能入眠,到了白日他依旧是老师最喜爱的聪慧学生。
高考放榜那天,得知赵世宁考上了A大,赵世启恭喜他,带着点惊讶和感叹:“你比我可怕多了,这样都影响不了你。有时候我也会有错觉,你是不是一个没有心的人?”
赵世宁其实不知道赵世启从哪里知道的那件事,但他没有去深究,因为他实在没有力气再去让自已不快乐了。
赵世宁翻出了自已藏起的香烟和打火机,也许那一日他没有扔掉这两个物件,便是因为他心中早就意识到了,总有一天,他仍会需要它们。赵世宁并不像那种犯了烟瘾的人一样,烟不离手,他只在实在难熬的时候抽上一根。
烟会成瘾,他自然也会想抽,想像别人那样痛快地抽。可他有意识地压抑自已,克制自已,也许是从前的经历让他觉得自已是个不配得到幸福的人,他开始擅长从这种忍耐,这种得不到的痛苦之中获得快感。
赵世宁不知道今晚这一支烟是为何而抽,是因为又要回到那个家了吗?也许吧。
赵世宁慢慢吐出一口烟气,模糊了他眼前所见。
同一时刻的应念真正蹑手蹑脚地走回自已房间,应父和张阿姨已经睡下,并不知道他这么迟回来。应念生倒是可能醒着,只是假期前夕,想来他也是在房间里偷偷打游戏,察觉不到他已经回来。
应念真洗漱过后便躺在床上,忍不住开始回想今晚的一切,他突然发现,有些时候坦诚的结果并不糟糕,兴许他该和应父说实话,这样搬回家里住,以后上班也方便些。兴许偶尔还能在公司之外见见他。
应念真怀着这样的期盼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梦里的赵世宁不过十七八岁,和同学一起在自行车道上骑行,少年的白衬衣被风吹的鼓起,显出劲瘦腰肢。梦里有人唤了他一声,他回头,在阳光下露出一个灿烂笑容。
应念真醒来的时候,已经忘记昨晚做了什么梦,只觉得心中又
应父从杂志后看了应念真一眼,咳嗽了几声,道:“李婶说你昨天晚上十一点多才回家?”
应念真坐在自已的位置上,忍不住先喝了一口粥,点了点头。
应父本想刨根问底,可看他这样又忍不住道:“饿了?饿了就先吃,喝两口粥怎么顶事。”
应念真朝应父笑,带着点娇憨,果然不客气地先开吃了。这加班靠的可不仅是脑力还有体力,应念真常常觉得自已这段时间饭量大增,可腰围也没见胖上一分,想来是被忙碌的工作给充分消耗掉了。
应父看他这样,又道:“这次回来住多久,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应念真嘴里刚咽下去一小截春卷,李婶这做春卷的手艺也是绝了,要是以后都在家里吃早饭那该多好啊。应念真刚想到这茬,应父便问了话,应念真心想这正是个好时机,便道:“爸,我跟你说件事,你要是没什么异议的话,我以后就回家住。”
应父面上不动声色,手上却连杂志都放下了,道:“说来听听。”
楼上的应念生和张美湘刚下来,便听应念真对应父道:“我去峥嵘工作了,合同都签好了,毕业就正式入职,现在正在峥嵘实习。”
应念生是早知道这事的,只是没想到应念真会在这时坦白,张美湘倒是有些惊讶,连忙去看应父的表情。
应父并未生气,只是道:“你为什么想去峥嵘?”
应念真道:“我想踏踏实实地学点东西,也想体验一下普通员工是什么感觉,在自家公司总归感觉不一样。”
这自然是乱说的。应念真对于倚仗家中的人事,其实并没有太强的羞耻感。他并不急于脱掉所谓富二代的名头,因为在他眼里,陌生人的认可远没有亲近之人的认可来得重要。陌生人兴许只会看到他是个富二代,亲近的人却知道他到底付出了多少努力。
应父看着他,又捡起杂志,道:“你到峥嵘可以,但得有个期限,你总归要回到锦绣来的。”
应念真松了口气,笑道:“期限到时再说,我先在峥嵘感受一下氛围,对了,爸爸,我在峥嵘上班的时候就住在家里了哦。”
此话一出,应父果然不再逼迫他说出一个期限。
张美湘在旁边看着,心想果然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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