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众里寻他千百度（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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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世宁道：“那你说说看。”

应念真也忍不住看向小焦，这份报告是男同事自已做的，里边的数据是他处理的，小焦完全没有参与其中，他早就开始好奇为什么小焦也会在这里了。

小焦道：“小应是我带的实习生，我本来应该安排确认他的学习进度。不过他平常一直很自觉，也很勤奋，我让他上手的工作都做得清清楚楚，后来就没怎么特地确认他的学习进度。所以他这个公式套错，与其说是他的问题，不如说是我的问题，是我没让他学习这方面的知识。”

赵世宁看着小焦道：“我之所以把你也叫进来，就是这个意思，小应的工作能力不错，你好好带，不要图省事放着不管。”

小焦连忙点头，眼见着自已把错误说完果然能让赵世宁少说几句，他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

赵世宁把这份报告打回去重做，让男同事和小焦先出去，把应念真留了下来。男同事和小焦给了应念真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都以为他是要被赵世宁再说上一通。赵世宁训人时虽无斥责，但这一条一条的也实在让人心里不好受。应念真又是新人，他们有些担心他心理承受能力不行，到时直接被赵世宁说哭了可不好办。

可赵世宁发了话，两个犯了错的人也不好求情，只能退出经理办公室，顺带把门关紧，别让外边的人听到。

应念真也以为要挨骂了，有些垂头丧气。

赵世宁放下手中的文件，看到他这样心里有些好笑，温声道：“你犯错误的事已经翻篇了，下次不要再犯就好。”

应念真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赵世宁，等着他的下文。

赵世宁问道：“你在公司实习也有一段时间了，在我们部门实习的感觉怎么样？”

应念真斟酌答道：“很充实，学到了很多东西。”

赵世宁又道：“那有什么让你不舒服，或者不方便的地方吗？”

应念真先是摇摇头，很快又补充道：“上班不开心的时候也有，但怎么想都觉得不是公司或者部门的问题，应该是每个人都有的一点或多或少的懒惰天性在作祟吧。就算换一个公司，感觉也

应念真说完以后，看了眼赵世宁，觉得自已好像说的太爽快了。哪有在上司面前说自已本性懒惰的呢？

赵世宁失笑，在得知应念真的家世过后，他并没有刻意接近他的打算，只是很自然地愿意在一定范围内给予他方便，以此维持不咸不淡的良好关系。应念真的性格，意外的让人觉得舒服，没有太多负担，与他维持良好关系似乎不算太难。赵世宁难得与他开个玩笑，道：“其实我也是听过的，员工在背后埋怨峥嵘加班很多，你不觉得吗？”

应念真听了以后，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出了真心话：“加班确实挺不好的，人的体力和精力都是有限的，在二十四小时里被这么过度使用了，日积月累就会损伤身体。而从企业的角度来看，现在竞争这么激烈，如果只有自已从人文关怀的角度取消加班，别的公司却不取消，产出的速度变慢以后很容易被淘汰吧？因为大势所趋，企业现在反而停不下来了，除非有新的政策强制执行，或是风向发生了大的改变，不然作为单个的企业，就算想要进行人文关怀也很难。而从个人的角度来看，通过加班忍受高强度的工作，根本原因是为了更多的工资，是利弊权衡之下的痛苦选择。不过对我来说，健康以及适当的空闲要比钱更重要。可能我是因为家里有钱，所以才敢在这里挺着腰杆说这句话吧。我也不知道真的到了穷困的时候，我能不能像自已想的那样，降低物欲，忍受穷困，只为了可以过上清闲的日了。”

赵世宁见应念真把他自已剖析得彻彻底底，倒不好笑他天真，只是问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还要待在峥嵘呢？”

应念真这才反应过来，他嘴快地把自已给卖了。应念真噎了一下，最后坚定道：“因为喜欢。喜欢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权衡利弊之后就能改变的，我喜欢在峥嵘工作。”

喜欢在峥嵘工作啊，赵世宁右手食指在桌上不自觉地轻敲了两下，最后道：“我看过一些你经手的文件，瑕疵当然有，但做的很不错。有的人有聪明的头脑，有的人有谨慎的性格，你很优秀，二者皆有。你让小焦带着你把该学的东西

应念真点点头，脸上也露出个笑来。

赵世宁看他这样开心，嘴角微微上扬，温声道：“好了，你回去工作吧。”

应念真起身要走，却又忍不住回头道：“经理，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赵世宁本来已经开始看文件了，听到他的话又抬起头来，耐心道：“你问吧。”

应念真本来想问，那份结果出错的文件，明明只有他和那位前辈经手，小焦并没有参与其中，为什么他追责的时候会那么果断地把小焦叫来呢？虽然他和小焦都知道，是小焦没有教过他这方面的知识，可在别人眼里，应该只是他这个实习生太过粗疏吧？赵世宁这么做，是因为他了解他并不是这样粗心大意的人，还是只是单纯地认为小焦应该对实习生所犯的错误一并负责呢？

可话到嘴边，应念真鬼使神差地问了另一个问题：“好像到午饭时间了，一起吃饭吗？”

赵世宁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点了头。

那天中午，应念真在同事们惊讶的目光中和经理一起吃了午饭。

那些目光里，有两道怜悯的目光分别来自男同事和小焦，他们都在想，赵世宁到底是把应念真骂的多惨才会和他一起吃午饭啊？

应念真最后在办公室里简单解释了一下：“只是因为刚好到了饭点，所以就和经理一起吃了。经理不是经常一个人吃饭或者不吃吗，感觉不是很建康，大家平常也可以叫经理一起吃饭啊。”

对于其他人怎么看他，应念真其实没那么在意。但他希望大家不要误会赵世宁，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大家能对赵世宁好一些。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作鸟兽散，应念真喊都喊不住。想来他们还是觉得和顶头上司一起吃饭有些尴尬，实在佩服应念真心大。

不过应念真这话也不算白说，偶尔有人一起去吃饭时路过赵世宁办公室，看到他还在里边工作，也会硬着头皮打扰他片刻，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喜欢独处的人

就好像对着应念真一样。

应念真偶尔也请赵世宁一块吃饭，五次里赵世宁可能应上一两次，剩下的时候只用举起厚厚的文件，应念真便闻弦歌而知雅意。应念真能感到赵世宁的体贴与好意，只他本来觉得两个人亲近了一些，现在才发现，纵使亲近了这么一点，他好像仍在赵世宁自已划出的界限之外。那假想的界限，掩藏在赵世宁温柔的外表之下，分明的很，亲就是亲，疏就是疏。想要跨过那界限，应念真看不到什么从天而降的契机，兴许只能像现在这样，一点一点地挪动，被那界限伤害的同时，也在努力模糊着界限。

若是得当，滴水也能穿石呢。

在应念真和赵世宁难得的共进午餐中，赵世宁与他玩笑：“托你的福，我的办公室每到中午就很热闹。”

应念真抬眼打量赵世宁，确定他嘴角的笑意并非完全出自礼貌，方才松了口气，知道他没生气。应念真弯了弯唇，反问道：“已经热闹得受不了了吗？”

赵世宁很配合，垂着眼似乎沉思了一会儿，抬眼笑道：“现在这种程度的话，还可以。”

要是再热闹些，他可能就要稍微流露出一些威严来驱赶人了。

应念真问他：“这样……会更开心一点吗？”

赵世宁刚好喝了一口水，放下杯了问道：“你说什么？”

应念真摇摇头，没再说话，只是笑了笑。

最后离开餐厅的时候，赵世宁走在他后边一步。他其实听到了应念真的问题，也明白他在问什么。他和下属的关系，和好不好无关，只是一直以来不算太熟，这其中固然有他不喜欢打成一片的缘故，也有他在公司处境尴尬的原因。倒不是下属们真的就因为赵世启不敢接近他了，只是氛围如此，谁都不想做那出头鸟罢了。

也就应念真无畏无惧，还有一副古道热肠，才会带头做起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