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回首向来萧瑟处（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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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曼和赵世宁的交往并不是秘密, 毕竟薛曼从来不是一个低调的人。而像他这样引人注目的存在，哪怕他不刻意去张扬什么，别人也很容易探听到他的生活。

应念真再次被迫成为了故事里最显眼的那个背景板。

薛曼又?一次请他喝咖啡的时候, 他还有些没?收拾好自已的情绪，不知道接下来到底应该如何是好。可说句实话, 这事到临头, 一刀斩下, 断头流血，虽痛，却?也痛快。应念真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他曾两次做出决定, 想要郑重表达自已的心意，可两次都在只差临门一脚时不得?不停下。应念真是个惯来不信命的人, 可此时此刻, 也有些犹豫要不要相信命运无常。

应念真不知道薛曼这次想和他说什么，但想了想, 还是赴了约。

这一次，应念真没?有点咖啡, 只是点了一杯荔枝红莓。从赵世宁和薛曼在一起的那一刻开始，他和薛曼之间便再没?什么好竞争的了，他也不需要为了和薛曼谈天感到紧张。

薛曼其?实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对应念真没?有恶感，也没?有敌意，只是在如他对赵世宁所说, 做一个正常的女友应当做的事，以督促自已全身心地投入这个角色。

薛曼难得?有些尴尬，开口道：“你?喜欢赵世宁？”

应念真咬着吸管的动作一顿, 老实说，他还是有些不习惯被旁人这么直接地点出这份心思，尤其?这个人是薛曼。

薛曼误会了应念真的沉默，不得?不轻声解释了几句：“我不是想逼问你?，只是觉得?应该说些什么。”

应念真微微笑了一下，就好像从前的赵世宁一样，开口道：“是的，我喜欢他。不过也请你?不要误会，我是很久以前开始喜欢他的，虽然一时半会可能有点整理不好自已的感情，但我不会在你?们交往期间还刻意维持这种情感。我会尽量避免让你?们感到不舒服的。”

应念真话说到这里，其?实薛曼今晚的目的就已经?都达成了。只是应念真这话，让薛曼实在忍不住对他生出些好奇来。薛曼问道：“我记得?那时候他们爸爸住院，你?也来了，你?是那时候就开始喜欢

被前情敌关心这个问题真的有些奇怪，应念真一时不知该不该说，最后?还是道：“其?实比那更早。”

“哇，”薛曼有些惊叹，道：“我从没?有单恋一个人那么久过。”

哎，人人都知道他是单恋。应念真只好保持着一个礼貌的微笑，好使得?自已看起来不太狼狈。

薛曼注意到他的神情，连忙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感觉你?没?有告白?过。毕竟以前也有喜欢他的女孩，他拒绝以后?就不会再给别人接近他的机会。我看你?们关系很好，所以才猜测他并不知情，难道你?告白?过？”

应念真道：“其?实想过告白?，但每次都刚好差一点，也许现在就是最好的情况吧。”

应念真从不觉得?如果他抓住了时机，现在的局面就会有所不同。毕竟，如果赵世宁不喜欢薛曼，他便不会和他在一起，应念真不告白?也没?有关系。而如果赵世宁喜欢薛曼，应念真又?告了白?，以后?连见面都尴尬。现在这样，兴许最好，好歹能够优雅退场。

薛曼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他默默跟随，又?默默喜欢的画面，不知为何，有些可怜他。以至于明明知道接下来想说的话既逾越，又?冒犯，还是一时冲动，没?有忍住，道：“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你?可以不这么卑微的。”

卑微。

应念真叹了口气。

他想起公司里女孩们新?传起的流言，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都是这么看他的。说句实话，情感不被理解，行为被刻意扭曲的痛苦，并不比失恋的失落怅然来得?好受。

应念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对面这个其?实是出于好意的女孩明白?他的想法。他有些不知该如何组织言语，毕竟这件事本身就非常复杂，难以被精炼的文字所描述概括，他能说出口的话，只是他想表达的十分之一，甚至还会有所失真。

应念真忍不住蹙起眉头，犹疑道：“其?实我时常不懂，为什么男人喜欢一个求而不得?的女人，被叫做深情。而女人喜欢一个求而不得?的男人，被看作卑微。是我们对异性的要求太低，对同性的要求太高，还是恰恰相

薛曼想过对方可能因为他的话感到被冒犯，却?没?想过他会说出这番话来。他试图反驳，可很快便自然想起自已也曾跟风喜欢过的诸多“深情男二”，可能那些喜欢并没?有多么真情实感，又?是针对虚拟人物?。可确实有那么一刻，他没?觉得?男二号对女主的喜欢有多卑微，他只看到了那是一份应当被尊重的诚挚感情。

薛曼注意到了应念真话中?的“恰恰相反”四?字，难道真是因为他也觉得?女孩应当付出更少，应当被宠爱才这么想吗？

应念真苦笑一声，道：“其?实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有想明白?，所以也不能再深入地探讨什么。我只是想很认真地告诉你?，我不觉得?那段时间里，我对他的喜欢是卑微的。因为我对他的喜欢，对他的好，都不是为了乞求他也能喜欢我。我只是希望能陪他走过那段泥泞不堪的路，在那段时间里，喜欢他并且对他好这件事，本身就足够让我快乐。”

应念真顿了顿，又?道：“而且，爱情只是我生活里的一个部?分。我的心情确实为它起伏，它也确实会影响到我生活里的其?他部?分。可仅此而已了，它不是全部?。我知道，确实有人为爱情失去自我，伤害自已，伤害他人，荒废生活，只为求得?喜欢的人一个眼神。你?可以说这样的人卑微，但你?用这样的词说我，会不会太看轻我了？对我来说，这只是一段纯净的感情而已，还远远伤害不到我的尊严。”

薛曼哑口无言，过了半晌，道：“对不起，其?实我并不了解你?，却?随意地对你?做出这样的论断。”

应念真摇摇头，举了举手里的那杯荔枝红莓，道：“没?关系，谢谢你?的饮料。而且，你?确实提醒我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喜欢他这件事已经?不再让我快乐了，我应该尽快做出改变。”

薛曼轻声道：“只要你?想好了。”

应念真看了他一眼，道：“我先走了。”

薛曼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些不能理解赵世宁为什么不喜欢应念真。以薛曼现在的立场来说，他这个想法实在古怪又?不合时宜，但他实在很难克制住自已不去思考这些。

他打算离开攀越。

应念真其?实是一个足够理智的人，虽然理智不能直接对抗情感。但只要足够理智，就能通过很多方式来消磨这份情感，比如断下不舍，离开赵世宁身边，让时间成为最好的良药。

和赵世宁一起创建起攀越的经?历非常宝贵，让他学?习到了很多按部?就班管理公司所无法领悟到的技能和经?验。可这不代表他的后?半辈了就只能待在攀越，有了这些经?验和能力，他有很多地方能够施展拳脚，其?中?最好的选择，便是锦绣。应父一定很开心他能够回到自家的公司帮忙。

只不过，忙了这两年，他几乎没?有停下脚步过，或许应该先给自已休个假，彻底地放空自我，然后?重新?思考是不是要继续类似的事业。毕竟世界上有那么多有趣的事，他也只尝试了其?中?的一两种，怎么知道不会有其?它更适合他做的事呢？

即使应念真离开了攀越，不再担任任何具有实权的职位，他仍然是攀越的股东，能够收获十分可观的红利，不需要应父再提供任何经?济上的支持。不管怎么想，他的未来都是一片光明，失恋只是其?中?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罢了。

只不过失恋真的让他很难过。

他甚至隐隐觉得?，自已好像要生病了。

应念真很熟悉这样的感觉，久久忙碌之后?突然放松，紧张的神经?彻底松懈的那一刻，身体就好像知道自已可以生病了一样，十分配合地让人头晕脑热，立刻病倒。

不过没?有关系，生病就和失恋一样，在最初的那几天，因为难以自控，而感到不可避免的脆弱、无助。有时甚至会怀疑自已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健康、快乐，又?充满活力。可只要用对了药，熬过了那几天，身体和心理就会重新?恢复健康，好像从来不曾受过伤一样。

到了那个时候，拉开窗帘，透进日光，站在其?中?，再学?《乱世佳人》，鼓舞自已一句“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一切就能重新?开始。

应念真相信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