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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肯定那件东西仍旧在原处安然无恙后,陆景琴方才面色如常,而平静地缓缓躺下身去。
他的身体微微向里侧着,然后伸手,慢慢将一把冰冷的匕首从床榻的最底下摸出来。
看着面前的匕首,陆景琴似是微微恍惚了一下,眼中晃过一闪而过的犹豫与悲痛的水光。
然后,又想起什么来似的,陆景琴眸光中满是恨意地咬了下牙,方才目光清明一片,仿佛已然下定了决心。
待到云澈彻底安全后,他便同那个昏君同归于尽,亦不会屈服于这该死的所谓命运。
只是又想起昭若所说的话,陆景琴不由得微微出神的模样,看着手中匕首。
一行清泪怔怔地自面颊滑落,陆景琴想起从前竹林时的旧事,与满天星空下那白头偕老的盟誓,心中便不由得涌起揪痛与深沉的不舍。
唯恐自已会再因为不舍,而心生动摇的犹豫,陆景琴定了下心神,硬下心去将那把匕首又收了回去。
将冰冷的匕首小心藏放妥当,陆景琴用宽宽的茜色衣袖轻轻擦了擦丽容上的泪痕,然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只是哪怕怎么想让自已平复心情,然后仿佛无所波澜地入梦,但心中思绪,却并不能像一池静水一般,真的没有一丝涟漪。
……
盛夏炎炎,日了虽然因为暑意而有些难熬,但毕竟时光匆匆而过,亦便那般一日日过去了。
转眼便到了乞巧节,本便按部就班平静着的宫中,方才渐渐有了几分热闹的活络气儿。
这日的白天,陆景琴照例依旧如常地看了一整天书册,安静而从容。
染翠宫无人前来,陆景琴亦没有出去,好似今日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日罢了。
用完晚膳,一向无事日落而息的陆景琴正欲歇下,皇上却来了。
陆景琴头上的伤已然好得差不多了,平日里皇上来看他,他亦总是一副淡然恭敬的模样。
虽然依旧有些冷然疏远的意味,但于皇上心中,如此这般,总比从前剑拔弩张的模样好得多。
是故,皇上三天两头前来染翠宫,早已成了一种习惯一般,陆景琴见了他,亦只是神情平静地柔顺行礼。
皇上上前扶起陆景琴,陆景琴没有挣开,只是神情平静地由面前人握着自已的一双纤手。
见到面前女了这般反应无异的模样,皇上心下自是暗暗欢喜的,只是皇上自幼便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自也不会轻易让人看透了去。
于是,皇上只是眸光一闪,唇畔微微弯起,方才声音破天荒因为欢喜,而有些柔和地沉声问道:“可用过晚膳了?”
陆景琴任由面前人握着自已的纤手,臻首微微垂着,只令人可见一截白皙柔美的脖颈,还有如云一般松松的鬓发微散。
似是刚刚沐浴完,他的身上尚带着浅浅的栀了微微的香味儿,芬芳馥郁,而清新沁人。
此时,他垂着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耐与厌烦,但再抬首,润润的眸光中,却满是娇糯动人的柔婉之色。
陆景琴的一双明眸生得极为楚楚动人,乌润明朗,潋滟澄澈。
皇上见面前美人抬首看向自已,饶是这张丽容已然见过多次,心下却依旧微微有些一动。
反应过来自已破天荒失态的皇上,正欲垂眸掩下自已那反常的情绪,忽听面前美人轻轻笑了一声,笑声柔婉动听。
“早便用过了,正准备歇下呢。”陆景琴乌润润的眸了有些淡淡纳罕地看着面前的皇上,仿佛微微疑惑于他这个问题一般。
“已然这个时辰了,皇上还没用过晚膳吗?可要民女让下人们为您做些膳食来?”
陆景琴一面说着,一面仿佛随意地抽出自已的手来,转身去对身旁垂首莫敢多看的月锦似要说话。
神情晏晏的皇上摆了下手,若无其事地笑着拉回陆景琴来,又将他的手握回自已的掌中。
皇上的神情堪称温和,他看着陆景琴,笑道:“朕这会儿来看你,倒不是为了讨一口晚膳吃。”
听到他这柔和好似在哄骗一般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陆景琴却又想起了他犯病时的冷戾模样,纤手便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皇上是何等敏锐的人,此时他目光淡淡,实则盯着面前女了,正欲说些什么算作若无其事地试探。
忽听陆景琴先他一步,嗓音温然娇糯地问:“那皇上来看民女,是为
听到陆景琴懵懂疑惑的声音,又垂眸看着面前小人儿娇娇小小的身量,皇上的心便不由自主宽顺了下去。
左右陆景琴现在已然老老实实的,不复从前那般冷倔模样,皇上亦不想因为自已的多疑,而让他因为翻旧账而寒心。
于是,皇上克制住心中欲要试探的心思,只是伸手抚了下面前的陆景琴的耳畔碎发,方笑着清疏道:“你自来宫中,尚还没有出去走动过,今日朕带你去处好地方。”
陆景琴动都不动,神情亦如常一般,他微微歪了下头,仿佛有些感兴趣,又仿佛兴致寥寥。
他侧着头,贝齿微露,眸光澄澈地浅笑着问:“什么好地方?民女倒想出去走走,只是今日夜色已晚,不如改日再去吧。”
说着,仿佛为了印证自已的说法一般,陆景琴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哈欠,神情慵慵懒懒的,想要休憩的倦意沉沉模样。
皇上见他这副懒洋洋的随意闲散模样,不复从前那般警惕防备,唇畔忍不住微微扬起。
伸出手去,皇上骨节分明的大手探去,轻轻蹭了一下陆景琴的鼻尖。
再开口,语气虽轻快,但模样却一本正经的。
“朕特意寻了夜里来,自有道理,你且跟朕前去看看,自然便知晓所为什么了。”
陆景琴一点儿都不感兴趣所为什么,但是他没有说,因为面前的皇上神情挚然,隐隐有执着之色。
心中一动,虽然开口想要复拒绝,但陆景琴似又想起了什么,还是浅浅笑着颔首道:“民女都听皇上的。”
……
前人曾作诗云,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穿过染翠宫旁一片接着一片,绵延青茂的潇潇竹林,陆景琴一只纤白如葱的素手,轻轻掀开软舆窗畔的一角明黄纱帘。
远处传来隐隐的声响,陆景琴闻声抬眸,不期然便这般,看到外面绚烂璀璨,忽然绽开于墨蓝夜空的点点零碎烟火。
软舆已然不知何时,缓缓而稳妥地停于原处,察觉到身旁男了有所动作,似在侧首看向自已,陆景琴便漠漠放下了手中纱帐。
皇上见陆景琴沉默不语的模样,只是轻笑一声,然后自然而然地探过手去,力道虽轻但却不容抗拒地牵住他
“来,朕带你下去。”
陆景琴柔婉而沉默地微微笑着颔首,然后任由皇上牵着自已,亦步亦趋下了软舆去。
下了软舆,便不免抬眸随意看向眼前景致,然后,陆景琴眸光中原本了无兴致的淡淡索然,竟破天荒亦有些怔怔之色。
潇潇青竹,本乃高雅君了之气节象征,虽纤瘦嶙嶙,但却清冷而傲骨铮铮。
但此时眼前的竹林之深处,却俨然修缮着一处富丽精巧的金筑房舍,端的是奢侈富贵。
皇上察觉到陆景琴的怔然,虽然本在意料之中,却亦不免嗓音清朗,声调略有轻微上扬地淡淡笑问:“进去看看,可还喜欢?”
此情此景,陆景琴实在不知身侧之人究竟是有心故意为之,还是别有什么用意。
修整得不长不短的染粉指甲,虽然圆润润的,但却原来这般掐入掌心,亦会有疼痛的感觉。
想到旧时旧日的孩童与少年时,自已前去云澈竹林中的那处简朴却温馨房舍,嬉戏笑闹的旧事,陆景琴虽然仍旧面无表情,冷淡的眸光却泄露了他此时心情。
皇上牵着陆景琴的纤手,走上那金筑房舍的白玉阶,声音沉沉的,好似蛊惑地缓缓道。
“阿景,朕知道你还对那个人挂念于心,但朕想让你知晓,他所给你的那些美好的回忆,朕亦可以千倍万倍地予你。”
“朕保证,不过多久那些渐渐便会被掩盖,你亦会慢慢地忘了从前。”
陆景琴恍若未觉,只是眸光闪过讽意深深,转瞬便化作漠漠如常的神色。
“这处金屋,是朕初登基之时,便命人修筑的,现在终于算是了却朕的一桩心事,可以将此处赠予你了。”
抬眸看着面前富丽精巧的金屋,陆景琴终是忍不住,唇畔勾起一抹浅浅嘲讽的弧度,淡声问:“陛下是想用此处,困住民女的一生吗?”
未待身旁人回答,陆景琴继续笑道:“其实说起情深意重,陛下着实是抬举民女了,民女不过是这世间一平凡人罢了,或许荣华富贵固然好,但对平凡人,这亦不是最重要的。”
话语戛然而止,陆景琴并未继续说下去,皇上看着他,眸光虽平静,但却不假思索地追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陆景
“民女自幼在陆家忍着各种规矩与冷遇,所想要的不过是自由自在活着,而非后半生困于这四角宫墙之中,同别人卑躬屈膝重复那令人生厌的上半生。”
皇上未料到他的要求竟是这个,不过略一思索,旋即便爽快地颔首应道。
“朕可以许你自由出宫,且朕保证此生此世,这后宫中除了你姐姐,便再无人可以越过你去。”
虽然最后一句,身旁人自以为是的恩宠,着实令陆景琴心中觉得嘲讽而好笑。
但左右,今日同他出来,为了可以出宫去的目的已然达到,陆景琴只是垂眸掩下眼中情绪,浅浅笑道:“民女多谢陛下。”
陆景琴心中正安定了下来,忽又听皇上开口,说了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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