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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座昏暗的房间里,晨风等人见到了珍宝楼管事。

管事是个面色蜡黄的中年人。

短发,稀疏而又枯黄,长须,花白而又凌乱,一双眼睛倒是炯炯有神,怎么看都觉得奇怪,甚至有些滑稽。

“你就是武媚儿吧?都长这么大了,女大十八变啊,这次用云豹去哪里?”

见晨风几人进门,管事放下手上一块褐色石头,咧嘴一笑,露出了两排黄牙,面容褶皱,声音干涩,说完便再次低头研究起那块石头来。

几人都是有些尴尬,这个看似严重缺水的家伙,全身上下就一双眼睛看着好使,感情也只是样子货?竟然将狐瑛认成了武媚儿。

武媚儿干咳一声,迟疑一下才缓缓道:“成叔叔,我是媚儿。”

“你是媚儿?”

管事闻言再次抬头打量了几人一眼,但也没丝毫的尴尬,将石头放在一边,指着对面一排椅子道:“坐,站着干嘛,随意,不要乱动屋里的东西就行。”

晨风这也才仔细打量起管事所在的屋子来,不到二十方的空间,除了管事身前一张桌子、几人落座的椅子外再无任何家具,而其他地方,杂乱无章的堆积着许多诸如药草、武器、卷轴、石头之类的东西。

“成管事,我们是要借用云豹去往熙寒州。”

落座之后,因为武媚儿并不知道几人接下来要去往何处,晨风只能代劳回答管事之前的问题。

晨风话音刚落,管事先是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然后才转过头看着晨风,右手指了指自己,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成……成管事?是在说我吗?”

晨风和白卓不由对视一眼,这老家伙脑袋不灵光?不应该啊,脑子不好使的人怎么能做珍宝楼的管事呢?就不怕算错账卖错东西?

“成叔叔的名讳是谭成……”

正在这时,旁边的武媚儿面色古怪的解释了一声。

好嘛!好大的乌龙!

“是说我啊,嗯,没事,待会叫人带你们去挑四只,反正是两家共有,谈不上请示,知会一声就行。”

出乎预料的,管事没有任何恼怒,反而十分善解人意,将使用云豹一事坦然应承下来,并没有任何为难。谭成,果然坦诚!

“少年,我观你骨骼惊奇、身强神壮,是修行的良才璞玉,好生努力,砥砺本心,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晨风正暗自尴尬之时,谭管事却是语出惊人。

白卓和狐瑛还好,半信半疑,毕竟这管事看起来就吊儿郎当的,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所说之话也是像极了江湖术士,并没有完全当真。

武媚儿则是忍不住多看了晨风一眼,心里震惊异常。

谭成,临安城奇珍异宝楼管事之一,看似不修边幅,实则是大隐隐于市,一手鉴宝手艺出神入化,看人也是极准的。

对此,当事人晨风也是没有当真,笑着自谦了两句,之后几人便起身告辞离去。

就在晨风等人起身的时候,恰好走来一位身材高挑的服务员,正是之前售卖兽皮卷剑法的那位,见晨风几人也在屋里,先是微微愣神,然后才走到谭成身边耳语了几句。

“你开罪了红莲的人?”

晨风几人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谭成疑惑的声音,原来那服务员是来给谭成禀告发生在二层大厅的事,恰好遇见晨风等人在此。

“红莲?”

晨风有些疑惑,不知谭成为何忽然有此一说,转身疑惑的看向对方,看到那服务员时才有些后知后觉。

“你不知道红莲?红莲凶名赫赫,出了名的不讲理……”

见晨风对红莲都毫无所知,饶是谭成宠辱不惊的性子都有些意外,便将红莲的大概情况说了一番。

晨风、白卓和狐瑛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那穿得花里胡哨的小姑娘来头这么大,怪不得颐指气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

武媚儿同样目瞪口呆,感情您三位不知道红莲?怪不得那么大胆呢。

说归说,晨风心里却没有多少畏惧,自己又不是无理取闹,到哪里都能说得过去,众目睽睽之下,孰对孰错一目了然,难道这天下连理都不讲了?

“小兄弟,你来自哪里?可有长辈在附近?”

谭成不知道晨风心里的想法,面色着急,开始为晨风谋划退路。

晨风缓缓摇头,老实回道:“太远了,一两天是赶不过来的,而且我也没办法联系。”

白卓比晨风着急,听闻红莲的来历后就开始绞尽脑汁想出路,忽然灵机一动,试探性的问道:“珍宝楼呢?红莲连珍宝楼也不怕吗?”

谭成不知白卓为何有此一问,不过还是耐心的解释道:“怕到不至于,只是不愿意招惹罢了,毕竟这等见不得光的腌脏货,谁都不愿意招惹。”

白卓敏锐的捕捉到了谭成话里的关键所在,继续问道:“这么说,如果我们是珍宝楼的人,对方也不会乱来了?”

“现在加入珍宝楼吗?不说行不行,就是行,光是申请手续就得个把月,来不及的。”谭成误解了白卓的意思,摇摇头叹息一声。

白卓没有理会谭成,只是用眼神示意晨风。

与白卓相处这么久,晨风哪里还猜不到白卓的意思,闻弦而知雅意,从怀里将珍宝楼黑铁徽章取了出来。

“你是本楼的黑铁执事?”

谭成见晨风手里拿着的徽章,不由有些惊讶,不光旋即就又有些气馁,摇摇头道:“等级太低了,怕是不管用。”

“等级太低?”晨风和白卓不约而同的反问一声。

“这你们也不知道?”谭成瞪大了眼睛,今天算是长见识了,什么叫一问三不知,什么叫奇葩,这就是了。手里拿着珍宝楼的执事徽章,却不知珍宝楼的执事等级划分,这也太骇人听闻了。

“是这样,珍宝楼执事分为很多种,黑铁、黄铜、白银、黄金等等,你这是最低级的黑铁徽章,看看我这,就是第三低的白银徽章,你们要是有白银徽章就好了。”

顾不上去问晨风为何对珍宝楼如此一无所知,谭成取出自己的徽章,将珍宝楼执事划分大概讲了一番。

几人商量无果,最终只能决定在黑夜时乘坐云豹离开临安城,希望能躲过红莲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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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夜里,月黑风高,晨风四人摸黑骑乘云豹离开了临安城,朝着熙寒州方向飞驰电掣而去。

黑夜里晨风看不清云豹的样子,只能大概看出其体型高大,全身皮毛柔软,速度奇快,骑坐在上面略有颠簸。

一路狂奔,耳畔风声呼呼。

三个时辰后,晨风感觉双腿有些酸涩,想到自己都是如此,狐瑛和武媚儿情况只能更糟,便主动叫几人停下歇息。

四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四人围在了一起。

白卓脸色凝重,率先发话:“怎么不走了?时间就是生命,等对方反应过来再走就来不及了。”

晨风摸了摸自己的双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本想如实道来,只是话到了嘴边就改了口:“急什么,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你!”

白卓为之气结,不知道该说什么,既然已经停了下来,就只能老老实实休息,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长时间的骑行对他来说也非易事。

“明知有危险,为什么还要跟来?”

休息片刻,晨风看着武媚儿问了一句,这是离开武府以后,晨风第一次和武媚儿正面对话。

早在临安城珍宝楼的时候,晨风就劝过武媚儿,没有必要跟着自己趟这趟浑水,她的病日后晨风可以再去找她。

但武媚儿却毫不领情,也不解释,一路沉默的跟到了此处。

“不会是担心我拐跑了你家四只云豹吧?”

见武媚儿仍是不答话,想起武媚儿之前对自己的猜疑,晨风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了一句。

“你!”

武媚儿为之气结,扭过头去不再理会晨风,不过几人紧绷的神经却是因为这个不冷不热的玩笑放松了几分。

半个时辰后,休息得差不多的时候,几人再次上路。虽然天黑、目不能视,但好在云豹有夜视眼,并不担心会跑到沟里、撞到树上之类的。

就这样,接下来三天时间里,几人骑乘云豹不分昼夜的狂奔不停,期间并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终于在第四天黄昏时分来到了武州和月寒州边关。

骑在云豹上,晨风看着眼前的边关,松了口气,像是感慨,又像是安慰其他人一样,悠悠道:“过了边关就是月寒州了,熙寒州与月寒州紧邻。”

“废话恁多,赶紧走,事不宜迟。”

虽然这几日平安无事,但白卓深知危险并没有离去,催促一声后率先朝着边关而去。

晨风出示了珍宝楼的黑铁徽章,在守卫敬畏的注视下,几人坐着云豹顺利通行,并无任何波折。

月寒州地处东土最东方,毗邻末法之地,加之已是深秋季节,放眼望去一片萧条荒凉之色,与武州相比景色落差极大。

几人骑坐在云豹上,一边缓慢前行,一边欣赏着周边的景色。除了晨风之外,其他几人都是忧心忡忡的样子。

晨风本来就觉得没多大事,自己所做之事又不是无理取闹,也不是故意要得罪什么红莲,加上这一路走来平安无事,心里自然就放松了下来。

“别愁眉苦脸的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再有三四天我们就到达目的地了。”晨风看着旁边始终愁眉不展的白卓,笑着宽慰了一句。

白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晨风历来都是小心谨慎的性子,不知道为何唯独在这件事上如此心大,劝说几次都无果,白卓也就懒得多说什么。

武媚儿几次欲言又止,见白卓放弃了劝说,忍不住开口:“红莲的可怕比你们想象得还要可怕,睚眦必报,一旦被盯上,就如跗骨之蛆一样。”

“武姑娘说得不错,我感觉很不好。”白卓附和了一句。

晨风和狐瑛同时变色,认真的盯着白卓,见白卓沉沉点头,两人都是沉默下来,不由加快了云豹的速度,想着熙寒州继续飞奔而去。

武媚儿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自己说了那么多都只是耳旁风一样,并没有引起晨风的重视,反而是白卓一句轻描淡写的“我感觉不好”就使其瞬间如临大敌,这到底怎么回事?真是几个怪人!

虽然心里有诸多疑惑,武媚儿也不得不暂时按捺下来,驱使云豹飞奔起来,跟着晨风几人快速远去。

武媚儿不知道的是白卓的乌鸦嘴有多么厉害,也不知道白泽一族在占卜预测一道上的身后造诣,晨风和狐瑛正是因为对此深有体会,因此才郑重其事。

几人又是飞奔了一天之后,面对着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江束手无策。

说是大江,更像是一片大海,江面广阔无边,江水汹涌澎湃,如箭离弦,如马脱缰,如猛虎出山,滚滚奔腾而去。

面对此情此景,晨风虽然在沧澜山大湖中学过游泳,但可不敢在此尝试,加之有狐瑛和武媚儿在,只能想办法找渡船过江了。

白卓那句“感觉不太好”像是催命符一般,晨风几人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般,一路上挑选的净是一些偏僻的小道,人迹罕至,慌不择路之下才到的此地。

身后是一望无垠的绿地,身前是辽阔无边的大江,目之所及连个人影都没,更别说渡船了。

“怎么办?”

这是萦绕在几人脑海共同的问题。要是此刻后方有红莲追兵赶来,几人只能束手待毙了,连个跑路、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造船?不太现实,不说有没有这手艺,材料都是问题。”

“绕路?也不可能,面前的大江一眼望不到边,绕路甚至会迷失方向。”

“游过去?别说狐瑛几人会不会游泳,耐力就是最大的问题,也是不行。”

……

晨风冥思苦想,最终还是无计可施,不由有些失望,前路不通,后有追兵,有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苦闷之余,晨风不由想起连成玉来,要是连成玉在此,就可以带着几人横渡大江了,非但这问题会迎刃而解,而且还能欣赏一下这破烂壮阔的景色。

离开茅草屋已经三四个月了,晨风将心中的思念之情隐藏极好,从不在白卓和狐瑛面前提及,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天早晨醒来发现已经不在茅草屋时,心里的失落有多少。

人是不是都这样,只有失去了才知其珍贵之处,才知道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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