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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培那一车的财物消失之后惴惴不安许久,可始终未听说哪一处流出大量官银,只能暗自放下心来。
小郡君秦桑成婚之前被册封为郡主,因是和亲他国,秦桑在曲周都城裕朝并未行婚姻大礼,只是随着皇帝祭拜天地、宗庙,择个喜日被送出京城一路南下。
朝翼王秦知衡得着黄海正的消息之后,与幕僚商议一番,如今北嘉兵强马壮、财库充实,且如今时机难得,正是举兵之际,有勤王保驾这个契机实在便宜。
下定决心,朝翼王当即写信让黄海正在京都联系在京诸侯,自己在北嘉休书给那些在自己封地的王侯。
秦睦母亲韦及眉母家韦氏也得到朝翼王消息,虽不直接参与伐常却以阖族名义写下征伐常氏的檄文。
二月,小郡君秦桑出嫁。三月,朝翼王联系诸侯,诸侯使臣回归封地。四月,北三王咸聚惠中定下出兵之日。
得到诸王回信,朝翼王除去整兵马、点粮草之外,有了犯难之事。此次出兵,真正的目的还是在于争夺王位。诸王各有私心,朝翼王自然也是,若是全力出兵,
他人攻打北嘉,他便如亡奔犬豕不得后路。
与群臣商议之前,他问枕边人亦是策士展荆到底如何安排。展荆睡前方喝了安神茶,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此番出兵,目的何在,诸王心知肚明。夺得小皇帝最好,来日禅让也算正统;得不了也无妨,反正小皇帝最后都会死。你与他人不同,算是诸王之首,出兵不宜太少,自然也不能太多。”
秦知何手往他里衣中探“具体怎么讲?”
展荆将那不安分的爪子扯出来“你明明心知肚明,无非是骗我多说几句而已。睡,否则去院里多练会儿剑。”
“你多说些,看与我所想是否一样,若是与我相差无几,我也比较放心。”秦知衡一笑,昳丽非常。
展荆轻声一哼“问我?要我说你称病,而后让你那些个儿子代你出兵。你自己领兵镇守北嘉,待诸侯疲惫之时攻城略地。”
秦知衡思虑片刻“不妥。”万一自己那些个孩子在战场上获得助力,定会危及到自己。
展荆翻身背过他睡去“随你。”
秦知衡身边那些人很是反对他与展荆之间的事情,展荆逃去云因也有这一部分原因。以往,展荆年轻气盛,希望秦知衡能得偿所愿成为万人之上的君王,如今二人纠缠到这般地步,他只希望二人在一起多一日是一日,不要离别。
韦氏一族惯出文臣、谋士,文笔自然非比寻常。四月,檄文一出,传遍天下。檄文中将常培暗害先帝与延亲王、收贿赂、克扣赈灾粮款、欲意谋反之事一一道明,言辞狠厉、怒骂酣畅,天下文人读之都觉爽快。
秦睦更是如此。
这日,众人相聚,这也是秦睦开春除服之后第一次出游。
众人见面必谈韦氏檄文、诸侯分散各地、哪家出兵、出兵多少、这一战常培能否应付等,原本说诗论文的文士如今只关心战事。
秦睦一如既往只是含笑并不说什么,晋远澄坐在她身边也是一言不发。
“你我并非无用之人,在此高谈阔论半点益处也无。”
众人心知肚明想要趁着如此机会去行一番事业,或为名利故,或为生民故。
秦睦轻摇纸扇,找个便宜的时机退出了房间。此次相聚在一文士家中,出了议事之厅,再拐几步便是这家人的庭院,庭院虽然不大却也别致,二旁放着些许尚未新绿、犹然枯黄的植物,院中央摆着一个大缸,缸里荷花虽谢了却也是极有意境的。缸旁边的竹躺椅上躺着个青年,他倒不怕春寒就这么幕天席地地睡着了。
“恣长就这么睡着也不怕冷。”秦睦搬了个竹椅坐在他身旁。
费眠睁开眼,细长眉眼微弯,薄唇轻启“你怎么知道我醒着?”掩不住的笑意。
秦睦将扇子放在手中把玩,一把纸扇在纤细五指间转出了花样,她一挑眉“我一进院子,你这腿晃得和年糕的尾巴似的。怎么在外头睡?”
“聒噪!”费眠一扇子敲了自个儿脑袋一下,一脸愁苦,“他们啊是什么都打算好了的,出或者不出都心中各自有数。这么争一争、吵一吵倒显得他们此时无措、不为名不为利。”
秦睦听了也只是一笑“嗐,这话确也是实情,只是不大好听。”
“这话你听听也就算了,旁人明白了往肚里搁,成安是不明白,讲了也不明白。你是心知肚明可偏不肯说,你不说,我便替你说了。有些话,不说不高兴。”费眠几句话把秦睦心思戳破,没一丁点儿不好意思。
费眠转又躺到椅子上“你是想好了要出云因,在泥淖之中以命博名利?”
“既是知己,那也不必瞒你,我的确是不能够在云因久住之人。”秦睦也不想多言。
费眠嗤笑“既引为知己,秦小公子来路、去处一概不知,也不知当的是哪门子知己。”
“来路乃是不相干的古事,去处我自己岂能知道?”秦睦不由为自己辩解一句,却也并不十分放在心上。
费眠古怪一笑,他原本也不在意这些,偏生秦睦还年幼可细微处透出的全是不一样的家底,他的确生出了些好奇,言语上也就探寻了几句。
晋远澄也觉着屋里闷得慌便也出来了“你二人倒是会偷闲。”
如今局势,各方势力便更有借口招兵买马、招贤纳士了。接着几月,秦睦接连受几方人马招揽,无非是相许金银之礼、显赫之职。
夏日,书案上摆放着冰饮子,秦睦一手翻书、一手摇扇消暑“难为白瑞在常培身边如此受宠。”
“宁非信中也提及常培如今常遭暗杀,他倒是帮着挡下了几桩,想必常培如今也十分信任他。”扶枳将那书信收好,还复递给秦睦。
秦睦接下,再未看信“让他扮成白瑞兄长跟在常培身边为的不就是保全常培性命吗?”
“诸侯这月卫海起兵,主子以为这一战谁胜谁负?”扶枳为秦睦倒上温热的茶,叮嘱一句,“切勿贪凉。”
秦睦点头“战事哪有定数?可,虎狼同笼,岂可久安?”微微嗤笑。
“近日来访之人当中可有您中意的人选?”扶枳见秦睦今日虽然常在家却极少亲自面见那些访客,多让他或钱明二人代为招待。
秦睦将扇子合上,她在暗处观察这些访客的德行倒也见识了那些个人的真面目“那些个人见我白丁出身,虽有几首诗流传在外、白鹿传说傍身,面上与你们和和气气的,背里也是那副样态。”
扶枳问过秦睦欲投于何人门下,可她并非单单是为报仇才行此道。
“古来朝代更迭屡见不鲜更是不可逆转,我自然是明白,但曲周于我秦氏亦国亦家,登临九五至尊之位者可替,姓氏却不能改。”
故此,扶枳也有心留意来访中的秦氏子弟,不过少年俊杰并非独出秦氏,文德李斌正温文尔雅、礼贤下士;焦冬韩丰年一身侠气却也不是粗鲁之辈;阳楚彭安治军有方。。。。。。
这日,秦睦如往常一般于书房静坐,扶枳通告“主子,凛阳侯世子与幺子前来拜访,这是礼物。”递上一个古朴木匣子。
一般金银玉器之物,扶枳听秦睦之命一概不收,这又是什么稀罕物件值得他特地拿来给她看。
秦睦打开匣子,匣子中还有两个同等大小的盒子“一层套一层,倒是让人没了兴致。”
随手拿了其中一个木盒打开,秦睦见是一枚玉佩便觉索然无味,只是放在一边“另一个怕也是此类的物件儿。”
扶枳见她无兴致便私自给她打开了“您看看吧。”
秦睦偏头往匣子中一望,珠子晶莹如凝水一般,只是颜色新奇,如雾般的蓝紫色,正如秦睦身上常佩戴的与秦秉昭从方正处赢回来的一模一样的。
“人在前厅。”扶枳将匣子关上。
秦睦起身去前厅。方置云因之时,她怕睹物思人方才将这珠子撤下,前不久才重新佩戴上身,除亲近之人不可见,凛阳侯并非诸侯中最为兵强马壮的,如今看来此势力不可小觑。
秦睦行至客厅,两个年纪相差颇大的俩兄弟起身相迎“秦小先生。”
年长的男子三十岁的样子,面相温和无害,大概是惯以笑脸示人,易让人亲近。而年纪只比秦睦大些的男子,面容倒是比年长者秀气,但眉头紧闭显得阴鸷了些。
秦睦施施然抬手答礼“世子,公子。”
年长者便是凛阳侯世子秦映冉,乃是凛阳侯正妻所生,而其幺子秦映亭乃是凛阳侯妾室所生,可凛阳侯正妻善妒是人尽皆知,所以除其亲生二子一女都受其排挤、压迫。
“秦小先生,我兄弟二人素闻您对儒、兵二道见解颇深,所以前来拜会、特意请教。”秦映冉又躬身见礼,“还请小先生不要嫌我兄弟二人愚钝。”
秦睦含笑虚扶他起身“世子说笑,请坐。”
秦映亭落座“我长兄对先生诗文也颇为喜爱,时常想寻机拜会,此番受故人相邀云因一聚,特此来访。”
“在下爱读小先生诗文乃是因小先生诗文气度非常人可比拟,‘白水为箭青山弓,直指昆仑神仙翁’。而舍弟偏爱小先生的《少年游》,初读深感人生寥落。”秦映冉气质温文,语气亦是温缓。
因秦映冉一句,秦睦故此多看秦映亭一眼,转而拿出匣中那蓝紫色珠子相问“多谢二位谬赞。秦晏见此物颇为喜爱,还想请问二位从何处寻得?”此珠颜色特异,与秉昭下落有关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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