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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了一夜,满院皆是白莹莹的干净。
秦睦昨日因秦映桐为难而多饮了些酒,故此第二日起了晚些,正用早饭之际,一些士兵抬着成箱的东西往秦宅里送。
孙凯问,带头那人便是昨日陪在秦映桐身侧的侍卫知说是三公子特意送给秦先生的。秦睦叫住那人“多谢三公子抬爱,这些东西秦睦也不差,还是烦官爷带回去。”脸色阴沉。
“昨日的情形,先生也是见着了。三公子惜先生之才,先生还是收下为好。”那人冷眼看着端着粥碗、脸色很是难看的秦睦。
昨日那情况十足让秦睦忌惮,她恨恨咬牙“我不是不收三公子的东西,而是怕你们踩脏了我的雪。”
“先生不用担心,我们等会儿将整街干净的雪都扫起来盖上脏的雪,您看如何?”那人一本正经地应对,一边还让人将车上三位美人请进来。
秦睦气结,闷红着一张脸许久才气急败坏地将碗给摔了,拂袖而去。会心连忙跟上去,这是秦睦第二次摔东西,可见是真气急了。
陆璋亦是一大早就听见街上吵吵闹闹,出门便见秦宅门前又围了人,进了府看见又是昨日那帮人,院子里又是箱子又是美人,可见是秦映桐强着给秦睦送礼。
陆璋到书房找秦睦,他面前摆着好些点心一个没动,笑问“吃过早饭没?”
秦睦根本不答话,会心在一旁回应“吃着早饭呢,那些个人就闯进来,气得早饭都没吃得下。”看来昨日真是气很了。
生气不吃饭、使小性是陆鸾那个年纪才会干的事情,陆璋看秦睦为这事如此认真便觉十分有趣“你亦可想办法还回去,不必太过烦恼。”
“收下就是一桩麻烦事,”秦睦除却秦映冉初次拜访时收下那颗珠子及随赠的玉佩之外什么都没收下,“只要这礼留下,有心之人便会议论。”
秦睦是依附于世子秦映冉的秦映亭请来的,却收下三公子秦映亭的重礼,事二君着不容,她恐遭人非议。
陆璋拿起一块点心塞在嘴里,对着会心说“会心姑娘,我还没吃早饭,和你家少爷一起用了吧。”
会心见秦睦没阻止便出去准备了,走时还关上了门。
“你以为现在还不动如山,那些个人就会以为你品性高洁吗?他们只会说你瞻前顾后,谁也不愿意得罪,届时你也不好办。”陆璋置身事外、最是通透,“不如趁此选一个称心的。三公子确实不错,凛阳军权他有小半,又是能打仗的。”
秦睦和秦映亭有约在先,秦映桐并非善类亦不是她能左右的,若是她投于秦映桐门下只怕被拿捏,昨日一场争执也让秦睦对此人半点好感也无。
“还是说你早有人选?”陆璋瞧秦睦眉毛是又凝又散,试探问一句,“世子?还是四公子?”
秦睦心下顿时一惊,却是开口“自然是。。。。。。”
“四公子?”陆璋看自己猜对了,喜不自胜,拍案而起,“你真是,真是爱给自己出难题啊!”秦映亭半点根基全无,军中、文士无半个他的属臣,难不成还希望那些支持那三位的人倒戈相向?
秦睦抚着脑袋“陆昭华!事在人为!”
“昨日才与我说过什么‘命’的,今日又同我讲‘事在人为’?秦晏啊秦晏,你可知要扳倒那三人将四公子扶上去有多难?”陆璋指着书房门道,“凛阳上下官员就没有支持秦映亭的,你有什么能耐?”
秦睦被他问得更是心烦“将他扶上去只需凛阳侯一人。”
“凛阳侯换世子岂是他一人决定?不谈你能不能做到,就算你能让侯爷变更秦映亭为世子,此事不需上报朝廷?立长立嫡这是规矩。”陆璋实在是想不明白,若是真的为名为利就不应当这么久都没有作为,若是为名为利更不会费力不讨好地选一个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能凭借的秦映亭,他真是看不透秦睦这人。
秦睦压低自己声音问“你当真以为我为的只是凛阳侯这个位置?我筹谋一个侯爵?值得吗?”双全紧握。
这番话属实震惊到陆璋了,秦睦求的不是这区区凛阳而是更多!难不成他想扶着秦映亭去那九五之尊的明堂?
会心一开始听二人争执不敢推门进来,二人越说越激动,她便只能推门而入“饭也没吃,怎么有力气吵架?”将粥与小菜放下。
“是我过激了。”陆璋坐下,低下脑袋。
会心一瞥秦睦,示意她也别梗着让彼此难堪。秦睦端起粥,递给陆璋“吃饭吧。”为此时争吵实在不值当。
“你不过十几岁,怎么与那些常年为政的老货斗?”秦睦也不是那等野心勃勃的,他自然有他的理由,陆璋不问。
秦睦端起热粥,拿起汤勺:“走一步算一步吧,那些人亦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斗不过也要斗一斗。”她亦不知如何掺和这乱局,一步一步皆是当局者迷。
“凛阳侯不参与诸侯伐常明显是隔岸观火,只是不知观到几时,你到时又该如何打算?”陆璋又问。
陆璋与她并不同侍一主,亦不可能将他拉入泥潭,秦睦只能应答:“船到桥头自然直。”
陆璋知秦睦不想说,也不再问。二人静静吃了几口粥,又有人敲门:“主子,那些个姑娘问你她们住哪儿?”是孙凯。
“什么姑娘?”秦睦放下粥,问。
陆璋吃了两口粥:“三公子送你的。”方才他看几人都是如花似玉的。
秦睦刚平复的怒火一下子又冒了起来,孙凯又道:“那些人在箱子里铲雪,正往院子里运,看来真打算将院子里的雪换干净。您要不要去看看?”
蹭的起身,秦睦推开门往前院赶,陆璋吓得差点摔了碗,叹气放下碗追上去:“今儿这早饭吃得极其不安生。早知道就不来这儿蹭饭了。”
赶到前院,一个小兵正在扫院中雪,秦睦呵斥:“停下!”
那个小兵看了一眼站在一侧抱着双臂不说话的秦映桐侍卫接着扫雪。秦睦瞪了那人一眼,出了门就看见几个小兵拿着几个铲子挑干净的雪,那些个汉子手冻得通红。
秦睦实在没招了,愤愤回到院子里,冷声对着那人道:“你们放下了东西可以走了。”
那人依旧是一本正经:“您不是嫌我们踩脏了您的雪吗?”
“不用换了,反正都会化的,快走。”秦睦不耐地摆摆手,希望赶紧请这些人离开。
那人听他这么说,对着院子里的小兵道:“停下吧,喊外头几个人也停下,回去了。”
那小兵放下扫帚,搓了搓冻红的双手笑着点头:“是!”一笑,眼睛都没了。
“喝了热茶再走吧。”秦睦见小兵冻得脸也是通红的便让丫头准备热茶给他们取暖。
会心嘱咐丫头:“多放些姜片。”秦睦心软,这些小兵什么也没做,为了她一句气话受罪实在委屈。
小兵乐呵呵地大喊:“谢谢少爷!”骨子里透出的憨直。
秦睦转过身摆手,指着从头至尾只是指挥旁人做事的侍卫:“别给他。”
陆璋“噗嗤”笑出声,秦睦多大了,拿一碗茶为难人。
到底,那碗茶侍卫还是没喝。
侍卫带着空车马回了秦映桐侯府外的宅子复命。
秦映桐在书房里捧着《战国策》:“收下了?”头也没抬,一身纹鹰玄衣倒是配他鹰隼凶悍,背后悬着幅鹰搏击长空、马儿奔腾的苍劲画作。
“是。”侍卫不敢在秦映桐面前抬头。
秦映桐想起昨日秦睦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放下书笑问:“可有为难你?”
“没有。”侍卫而后便将秦睦摔了碗、他故意指使人换雪的事情说了一遍。
秦映桐像听什么喜事,笑道:“不过是个小毛孩子。”装成沉着的模样,不还是被他三两下撩拨出真性情来。
侍卫又说:“他看那些人太冷,还每人给了碗热姜茶。”
“难得是个懂得体下的,”秦映桐又想起昨日他陪自己去秦宅,问,“秦武,你有茶喝吗?”
秦武摇头。秦映桐哈哈大笑:“臭小孩这么记仇?”
秦武跟在秦映桐身边多年,秦映桐做什么他都明白,秦映桐接连两日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无非是想给世子看看他比世子更能威慑人,亦是挑拨了秦睦同秦映冉的关系,只是秦武想不到秦映桐待秦睦那个孩子如此不同。
“他肯定会寻机会把东西送回来的,介时那些美人便送给世子吧,知道教她们怎么说话吗?”秦映桐一手拿起空着的酒杯,一手拿起书。
秦武上前几步斟满:“知道。”
秦映桐举杯抬眉:“出去吧。”要是秦睦这个孩子能留在自己身边他该每日都有趣得很,生得养眼、脾气暴躁却又不得不忍,就是每日多看两眼秦睦那憋屈的样子他也能日日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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