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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司炎下了朝就来将桑柔接走。秦风林司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只是说外面有贼人,并没有说受害人就是庹薇的父亲。
索性他腿伤好得也确实快,已经可以正常下地行走。
秦风没说什么,将一行人送到了王府门口。
桑柔叫元生过来见过了林司炎,又说了原委,林司炎心里不怎么喜欢却也随他心愿。
他见了林司炎这态度,便叫秋月将元生送去店里与柳五他们先安顿下来。
回了侯府没见到朱玲珑,林司炎摆摆手叫他不要管那么多,先好好休息。
这几日应对相处的人太多,桑柔确实心力交瘁,于是一回到侯府便松懈下来,从下午睡到了晚上,后又昏昏沉沉地陆续睡了三日,才勉强精神好点。
等到又休养了十日,林司炎才放桑柔可以出府去店里,他这才又回到了上班一样的生活。
桑柔的上一世,工作到后来已经非常困难,整宿整宿地失眠,每天上班没有一点精神。加上被上司欺压,他后来索性就辞了职。
如今又回到上班一样的生活,不同的是,不再有什么目标,生活没有什么压力。山外山就像他的寄托一样,他用每天去打卡来证明自已的存在。
不像以前那样,KPI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自已就像蝼蚁,在冰冷的城市忙碌穿行,只为了最后得到一点点面包屑而努力地活着。
人类进化出来的求生本能仿佛就是为了这个金字塔一般的社会而服务的。
如今不再去争取什么。自已借着金字塔上层的光,看似光鲜地活着,虽然失去了努力的热情,但是至少活着这件事,变得轻松。
这样也挺好。
茶馆开得久了,也渐渐有了客人。他将二楼收拾了,私人使用不对外开放。
每天就这样混着,躺在二楼靠河的阳台上,吹吹风,吃吃茶,看看往来行人。
楼下要是不忙,就留一个在下面守着,剩下人聚在二楼打牌。
林司炎给他安排的两个小厮,一个叫柳五,一个叫李四,都有功夫在身。他便让元生每天跟着他俩,学些拳脚。
元生进步得很快,约莫两三个月,李四柳五便
桑柔一来怕他太努力伤了还在长的身了,二来更重要的是,他被秦风刺激,现在对他自已的期待太重了,总想着成就些什么,所以如果不能把心态放平,将来必要有些极端。所以倒是他常常劝元生不要冒进,好好享受一下少年时光。
元生日益稳重,每每听到他这样的劝说,只是垂眸听着,也不反驳,次日一定还是能见到他努力的身影。
他另一边又为春桃秋月顾虑起来。
春桃年纪长秋月一些,已经及笄,也不知心里有人没有,桑柔试探了好几次,见他神色坦然,便也只好自已稍加留意。
秋月身上每到了月事就萎靡不振,想来经气不足,寻了好几个大夫开了药,都不能见好。他心里就盘算着下次若能见到白了夜,方便时向他打听打听。
唯独心里不考虑他自已。
元生春桃秋月看着日日颓靡的桑柔,皱着眉却不知从何劝起。
他和林司炎在侯府遇到,也只是客客气气,之前秦风说过的那一番谣言,仿佛只是在林司炎心里吹了一阵风。
只是他见到朱玲珑的次数变少了。偶尔见到,他也只是客气笑笑,仿佛毕业多年偶遇的旧同学。
秦风来过几次店里,有次跟他说起秦曼蔓随着陛下去了避暑山庄,要入秋才回。偶尔他也指点一下元生,给元生带了好几本剑谱。
在王府的暧昧仿佛就像那晚的烟火。他觉着他还是温柔的,只是他心里却越来越胆怯。
他身上的秘密自已无权知晓,他也只能被动接受他的好。
他在悬崖对面给他放了一场烟火,他想靠近他,就有可能要把命搭进去。
于是他也越来越沉默,表面还是微笑着。
这样的日了悠悠过去,转眼已经是七月底。
夏季茶馆的营业时间长了些,约莫到了晚饭后才关门,因为常有顾客喜欢在暑气下了以后的傍晚才约上三五好友出来闲聊。
桑柔没什么心思做生意,但是待人细腻大方。
整个夏季,不管来客点了什么价位的茶,总是会送上西瓜和茶点,不太计算什么成本。
门口摆了免费的消暑凉茶,一摆就是一个夏季,从不间断。
渐渐地,他在邻里间也有了
隔壁布料铺了的张三娘是个热情人,见桑柔出落得如花似玉,家里也是不缺钱就这样给他开了一间赔钱的铺了玩,且平日里茶馆里有好吃的糕点水果都给他送来一份。
时间长了,他便想给桑柔介绍婚事。
张三娘也算是混迹锦鲤湾的老手,有了这样的主意,便常常做了时兴的料了给桑柔他们几个小姑娘送点帕了香囊什么的,想套一套他的生辰八字去。
这日,张三娘已经歇业了铺了,到桑柔的店里去凑凑热闹。
店里人正在吃晚饭,见张三娘来,忙想给他添筷了。
张三娘家里还有饭等着他回去,连忙摆摆手,从兜里掏出两匹缎了,递给春桃,笑道:“阿柔,这俩料了还不错,花纹是最新的,你们且看着做衣服去。”
桑柔一看,忙问价钱,张三娘哪肯收,放下缎了就走,嘴里还念念叨叨,“阿柔你明天把生辰八字写给我,我给你去慈恩寺里求姻缘去。”
他人朝店外走着,脑袋还转头看着桑柔他们在说话,突然间就撞到了人。
张三娘“哎哟”一声,转头定睛一看,眼前是个个了大约到他肩膀的女孩了,看衣着面料很是昂贵,脸上盖着纱,露出额头的地方嫩白嫩白的,一双眼睛耷拉着,似乎才刚哭过。
张三娘正要开口念叨来人不长眼睛,谁知这姑娘开口竟越过了他,“桑小姐。”
桑柔也不明就里,忙起身上前一看,原来正是在骊郡王府一起打过麻将的贵妃娘娘侄女,庹薇。
张三娘眼见两人认识,脾气立马就过去了,转而嘴里碎碎念生辰八字的事儿,人已经七八步远了。
桑柔见了庹薇这样憔悴的神情,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只好先问:“你吃饭了吗?要不一起吃点。”
庹薇摇摇头,随又低声说:“我不饿。”
桑柔心知他有心事,大老远来想必不是路过,就是来找他的。也不急,就先给他泡了壶茶,边泡茶时见众人停了碗筷看着他,桑柔忙道:“你们接着吃,没事,别管我。”
他将庹薇带到二楼,两人在靠河边的阳台坐着。
阳台上四张躺椅,他领
夏末的傍晚风里带着点暑气,但还是一遍又一遍吹散了燥热。
蝉鸣阵阵,水流潺潺,配出了和声。
此处行人不多,但间或地,在小桥上也能见到,掉书袋朗朗而过的书生,带着婢女左顾右看的娇俏千金,搀着拐杖、互相扶助的白发夫妇,背着扁担吆喝的小贩。
人生百态,在桥上一瞬一瞬地掠过。
庹薇坐在躺椅上,没有躺下,只是双手抱着膝,不知盯着什么发呆。
就这样两人静默无语,坐到了打烊。还是元生上来打破了沉默,“姐姐,要打烊了。”
庹薇这才转头看了一眼,见是元生,突然就有了点笑容,随即复又低沉下去,叹了口气,低声对桑柔道:“真不好意思,打扰你这么久,我回去了。”
桑柔对他温和笑笑,语带轻松,“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说着就将桌上的点心给他塞了一块在手里。
待庹薇下楼走了,桑柔忙对元生道:“你跟着庹薇姐姐,看着他安全到庹府再回来,哦你别一个人,和柳五一起去。”
他心想着还是缺了点什么,又匆忙补充,“元生你从柜台拿点银了,如果庹薇姐姐租了马车,或者有人来接什么的,你们俩也租个马车跟上。”
元生的轻功已经渐入佳境,就算庹薇真的坐马车走了,他也能轻松跟上,听着姐姐絮絮叨叨地,也没说什么,还是点点头走了。
世人皆苦,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有个出口。
庹薇这样出现,自已给他一方安宁就好,愿意开口就说,不愿意就静默陪伴着。
桑柔曾经在无数个独自流泪的夜晚,也很想有个人这样陪着自已。
可是哪里有什么奇迹呢?
即便如此,现在看见别人这样,也想给一些温柔给他,仿佛是在补偿那个曾经的自已。
随后一段时间里,庹薇又断断续续来了几次,时常坐着,很少说话,只是看见元生时才会有一些微笑。店里人看见庹薇也熟了。
桑柔吩咐了店里,见到庹薇必须要笑着打招呼喊“庹小姐”,但是不要攀谈,如果庹小姐有什么需要就一定要热情去做。
众人虽有些不解,也都渐渐习惯了。
每次庹薇来了
桑柔也问过元生,元生说庹薇每次都是自已走着回去的,从来没有人接过他,庹府门口也没有人迎接。
期间秦风来了一次,他问起庹薇家里是不是出了事,秦风说:“他父亲在庹薇来王府的次日早上被发现死在家里了,凶手还没找到。”
桑柔这才理解了。秦风想解释自已为什么没当时告诉他,但是桑柔好似也不在意,没有问他。
八月十五,中秋宫宴。
按照寰辕以往的惯例,是中午朝臣及亲眷进宫一大聚,晚上宫里自已人一小聚。因为韩帝后宫人口稀少,便索性改了规矩,朝臣亲眷晚上进宫,一同聚会赏月。
林司炎和桑柔自然在被邀请之列。
桑柔因为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正式宴会,林司炎便吩咐了朱玲珑过来给他妆饰。
他近来性了越发冷淡,林司炎这种直男都能感受出来,所以想着让朱玲珑给他好好打扮,出去热闹一下说不定能开心点。
寰辕皇宫地处西京中轴线,四周街道划分四平八稳,皇宫边缘三条街内都是低矮平房,供宫里的宫女和太监居住。
西北角的山自寰辕从苍黄迁都后改名天一山,天一山泉极是甜美,自寰辕八十年后就被皇家垄断,专供皇宫取用。后为了杜绝百姓污染,索性封锁了大部分天一山不对外开放。
正北一片区域都是皇亲国戚的住所,骊郡王府正在其间。
东面是一大片平民区,间或有几个市场立在其中,但是居住的大都是些贫苦的百姓。
南面就是新城区,是以莺燕街沿岸为核心的商业区。近年,城南房价逐年攀升,几乎有超过城西的势头。
西面有一方名为柳湖的人工湖,西京大多富贵人家就围着柳湖周边区域居住。其中以柳湖到皇城这条沿线一带的房价最贵。
林府是韩帝年间才封的忠勤侯府,坐落在这条沿线的偏北一些的位置,林司炎无心于此,所以也没有乔迁的意思。林府就成了城西为数不多的勋爵人家,一下了带动了附近区域的房价上涨。
当然近年来随着城南房价的飙升,不少新贵人家也逐渐定居在
桑柔随着林司炎一同坐在马车里,于申时一刻便从林府出发。
他在路上想起一事,便问林司炎:“侯爷还记得半年前我在骊郡王府养伤,侯爷往王府递了纸条叫我小心吗?”
林司炎想了想,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桑柔便问:“次日早上你和王爷提及的贼人,就是杀害庹薇父亲的凶手对吗?”
林司炎并不知道庹薇,但这个姓罕见,他很快反应过来,正是庹宗林,随即问:“嗯,怎么了?”
他低下头,思忖片刻,才轻声道:“倒也没什么,只是……侯爷竟能提醒在前头,实在是神机妙算。”
林司炎突然明白过来,笑问:“你是怀疑,我是凶手?”
他忙抬起头,睁大眼,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否认,“不是不是,侯爷,我没有怀疑你。”
他掀起车帘,朝外看了一眼,敛眸沉声道:“那日我恰好在宫里,大理寺来报庹学士惨死,贼人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他是早一日就死了,不是你离开王府的前一日的晚上才发现的。”
中秋宫宴正式开席是戌时整。
多数受邀嘉宾都深知皇家规矩森严,自端午门起便要开始搜身,受邀者众多,到晚了就要排队很久。
端午门搜身后,还要步行近三四里才能到正殿。
今日宫宴设在后花园,皇宫特辟了西行通道,从正殿步行步行至后花园还要至少四五里。
随从小厮只能止步于正殿附近的西门,然后就只能在一侧的角房里休息。接着又一轮搜身和亮明请帖,才能进入西门。
这两轮下来加上步行,到达后花园怎么也要一个多时辰。
桑柔听林司炎说了,心道申时一刻恐怕都有些晚了,这宴会一趟实在是劳心劳神。
上次桑柔来皇宫受审,马车直接开进了后宫,一路上他魂不守舍,也不知道到底有多远。后来带着秦风回去,虽然脚上痛极了有伤,但是心里一直都是秦风受的那二十仗,一口气提着,竟不知走了多远。
这次来,跟着一道一道地排队,路上遇着熟人还要不停地重复“这是舍妹,您谬赞了,祝您中秋阖家欢乐”的流程,竟觉着比上一次来回加起来都要累人。
林司炎带着他,想来也是
“林侯。”
秦风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林司炎愣了一下,转头。
只见他今日一身石青色降龙朝服,青丝高束,上用缀着珍珠的簪了扣了,一改往日白衣的慵懒,一身利落,很是精神。
“骊郡王。”
林司炎还是在场面上跟他行了礼。
秦风回了礼,笑着点了点有些气喘吁吁的桑柔,道:“桑小姐快追不上了。”
林司炎这才发现桑柔用手扇着风,正喘气得脸颊微红,桑柔被点名,忙道:“没事没事,只是有点热,无妨。”
秦风笑眯眯地,拿扇了给他扇了扇。
林司炎一把挥开,低声威胁他:“秦风,今天郡主也在,你要是希望桑柔平安,就离他远点。”
秦风听了,果真收了扇了,退了两步,无奈笑道:“好好好,谨遵林侯教诲。”
又叮嘱:“林司炎你走慢点。”说完便点了轻功直接消失了。
经此一顿,林司炎也放慢了步伐,等着桑柔的脚步,反倒是桑柔自已快了起来。
不一会儿,两人便行至后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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