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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进来:“小姐!”
“小姐您怎么了?”
鸢也按下冲水键,又接了杯水漱口,撑着盥洗台缓了一会儿,才对她安抚地笑了笑:“没事。”
她连嘴唇都白了怎么会没事?安娜担忧:“我去找个医生给您看看吧?”
“不用,只是晕车而已。”
廷布是一个号称没有一条笔直公路的城市,搭乘吉普车过来这一路,七转八转,把她都转晕了,再者,虽然不太可能被人发现,但凡事还是多留一个心眼比较好,他们一群外国人兴师动众找医生,太显眼了。
鸢也身上有些发冷,穿上外套,顺便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就算现在马上动身回苏黎世,也赶不上苏先生的手术……算了,原本就是异想天开。
锁了屏,鸢也回头问:“你们找到李希夫人了吗?”
“比伯还在找。”安娜抿唇,“小姐,您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在飞机上就没吃什么,刚才又吐了,再不吃点什么下去垫垫,胃里要不舒服了。
不说还好,一说,鸢也的肚子也开始抗议了,她没有强撑,点头答应:“好。”
旅馆楼下就是餐厅,但食物种类不多,安娜让他们随便上一点,结果送上来的,全都是红红彤彤的麻辣,比川菜还有过之无不及。
“小姐刚刚吐了,怎么能吃这么重口的东西?”安娜眉头直皱,想跟店家说换一些菜来。
鸢也喜欢吃辣,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拿起筷子:“刚才一路过来你没发现吗?好多居民都把辣椒晒在屋顶,可见他们的饮食文化就是这样,多半也只有这些菜,将就着吃吧。”
她尝了一口,然后笑笑:“还不错,他们的辣椒很特别,跟我以前吃过的那些不太一样,回头我们离开,跟他们买一些让苏先生也尝尝。”
安娜说:“先生不吃辣。”
鸢也一愣:“他不吃吗?”
“以前就不吃,生病后医生叮嘱他的饮食要清淡,他就更没有吃了,上次吃了一点就咳嗽了。”
上次……
苏先生的自制力没得说,不能吃的东西坚决不会馋,所以上次让他碰了的辣菜……是她快递去给他的那两道?(058章)
鸢也看着面前这些菜,叹了口气,她怎么又给苏先生添麻烦?
苏先生怎么又……这么包容她呢?
她拿出手机,顺手给苏先生发去一条信息——吃饭了吗?
苏星邑收到消息时,刚做完术前最后一项检查,主刀医生按照规定,拿来了一份手术同意书给他签字。
他翻开看,目光从每一行字上游走而过,老佣人在旁伺候,也跟着看了看,阅读到其中一条时,不禁皱眉:“手术成功率只有30%?不是70%吗?”
主刀医生说:“70是最好的情况,30是最坏的情况。”手术同意书就是要尽可能把会出现的危险罗列出来,告知病患和病患家属,他们不敢有任何隐瞒。
老佣人忙追问:“那是70的可能性大,还是……30的可能性大?”
主刀医生知道眼前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罗德里格斯家的家主,他身上的关系错综复杂,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性命至关重要,越是如此,他越是不敢给出肯定答复:“手术过程可能发生的状况多不胜数,我们只能保证一定竭尽全力,其他的……不好说。”
如果说70%是需要经过深思熟虑才能做下的决定,那30%就是要慎之再慎,老佣人不安地劝道:“先生,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事实上,苏星邑决定做手术,并没有告知罗德里格斯家任何人,正系又只有他一位继承人,如果他出事,这么大的家业要怎么办?
苏星邑目光淡淡地停留在那个“30”片刻,复而抬眸,没有回答他的话,说的是:“让人把四楼书房,办公桌大抽屉里,密封袋里的文件送过来。”
老佣人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也领了命,打电话让庄园里的佣人把东西送来。
这份文件,老佣人在苏星邑身边伺候久,并不陌生,忘了是从多少年前就存在,只是从没有看过里面是什么内容,这次苏星邑终于当众把它打开,老佣人眼尖,一下就看到上面的字,顿时一惊:“先生,这……!”
苏星邑拿起钢笔,翻到最后一页,语气比清晨绿叶上的露珠还要清透:“如果我醒不过来,等她回来,就把这份东西给她。”
老佣人眸子剧烈颤抖,过于震惊乃至都忘记了阻拦,他已经走笔流畅地签下名字,笔尖停在最后一笔:“我醒得过来,这份东西,将来也是她的。”
末了,他顺手把手术同意书也潦草签完:“收走吧。”
老佣人颤着手去将文件拿起来,脸上的表情是惊,是讶,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这是……财产转让合同!
他把自己名下所有动产和不动产,全都转给了鸢也!
等同于,把整个罗德里格斯家都交给了鸢也!
而且这不是他刚刚做下的决定,而是从几年前,从他的身体还好的时候,他就已经准备好一生无妻无子,把自己的所有,留给鸢也。
先签了财产转让书,才去签手术同意书。
先她,后自己。
老佣人张了张嘴,无法组织出语言来描述此刻的心情。
他在庄园几十年,也算是看着他长大,他现在这样,他也忍不住眼眶湿润,到最后只问出一句:“她……值得吗?”
苏星邑看不见底的眸子激流暗涌,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事情藏在其中,他说:“你不懂。”
……
鸢也收到苏先生的回复,说他吃了。
唉,苏先生人设不倒,问一就答一,绝对不会聊二。
她嘴角弯了一下,正想把她吃的东西拍个照发给她,恰好这时,比伯回来了。
“小姐,找到李希夫人了。”
她马上收起手机,起身就走。
三人赶到李希夫人的旅馆门口,刚好看到李希夫人从旅馆里走出来,她身穿黑色长裙,十分低调,很快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他们也立即跟上。
鸢也紧盯着前面那辆轿车,凝声问:“她以前来过廷布吗?”
安娜摇头:“没有,但也可能是我们之前没有发现。”
廷布是鸢也见过宗教色彩最浓郁的城市,路上随处可见穿着红色袈裟的喇嘛教信徒,寺庙也多不胜数,李希夫人去的,便是一座寺庙。
鸢也微微眯起眸子,不相信这个在沅家叱咤风云的女人,千里迢迢来到不丹,只是为了拜拜佛,看她全身漆黑的装束,倒像是来祭奠什么人。
她没有轻举妄动:“等她走了,我们再进去看看。”
李希夫人没有在寺庙里逗留太久,半小时后,一个身穿红色袈裟的喇嘛便将她送了出来,李希夫人双手合十微微鞠躬,看起来十分虔诚,刚才送她来的那辆轿车也开了过来。
鸢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李希夫人,所以发现,她打开后座车门要上车时,不知道看见什么,神情骤变,似是惊愕。
鸢也奇怪,这不是她的车吗?车里有什么把她吓成这样?
只是从她的方向看不到她的车内,只见她停顿五六秒钟后,还是弯腰上车了。
李希夫人的车子开走后,鸢也马上下车,进了那座寺庙。
送李希夫人离开的那个喇嘛还没走远,鸢也本想直接过去拦他,但想到藏教仿佛有很多禁忌是关于女人的,她不想冒犯,就让比伯去了。
比伯借助翻译器沟通,喇嘛没有防人之心,几句话便问了出来。
道了谢,比伯快步回到鸢也身边说:“李希夫人在这里供了一盏长明灯。”
安娜是瑞士人,信仰不同,听不懂这种专业名词:“什么是长明灯?”
“长明灯一般是为故去的人供的,引导他们早登极乐。”鸢也刚才看到李希夫人一身黑衣出现在寺庙里时,就觉得她是来祭奠什么人,还真的被她猜中了。
安娜蹙眉:“沅家有自己的宗祠,也有自己的陵园,再不济法国境内也有不少寺庙,她真想供奉什么,何必舍近求远来到廷布?”
鸢也强调:“是用拍卖会做了障眼法,千里迢迢来到廷布,供奉一盏长明灯。”
这么偷偷摸摸,可见她供奉的这个人,是见不得人的。
也可见,他们没有白来了这一趟,真叫他们发现了李希夫人的秘密。
比伯说:“我去问问喇嘛她供的人是谁?”
鸢也道:“喇嘛不会说的,这是香客的隐私。”
安娜问:“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做?”
鸢也看了一眼这座挂满了经幡的寺庙:“就说,我们也要供一盏长明灯。”
他们这个说辞摆出来,喇嘛倒是没有怀疑,只是看他们都不是本地人,怕他们是游客图个有趣,随便放了个灯就走,特意告诉他们,放了这个灯,每年都给香油钱,没有给,灯就不能再放下去,会被撤走。
鸢也表示知道,喇嘛就带着他们去了寺庙的偏殿。
甫一进去,映入眼帘的便是满殿的莲花灯。
三面墙砌了梯形的台阶,阶上放满了最常见的那种小油灯,整座大殿只靠那些火光照明,也十分明亮。
鸢也粗略扫了一眼,这里起码有两三百盏。
廷布最常见的就是寺庙,但是人口不多,这座寺庙能被供奉这么多长明灯,在当地应该颇有地位。
喇嘛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登记的册子,说了一句话,比伯用翻译器翻译出来:“他说在纸上写下要供奉的人的名字和年龄。”
鸢也一顿。
他们混进来是为了打听李希夫人供奉的对象,没想过自己要供奉的人,一下就被问住。
她目光落在喇嘛身后一盏用藏语写了名字的长明灯上,摇曳的烛火晃得她走了下神。
长明灯,超度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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