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鸢也从地上站了起来,不知道是太气了,还是起得太急了,眼前卒然黑了一霎,她自己反应快,及时稳住身形,缓了一会儿才好。
她是应该气的,倾尽人手,费尽周折,最后抢回来一个疯子就很离谱,现在这个疯子还死了,等于她这一晚上……不对,是这三年,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她还不能暴躁,今晚的事情并没有结束,白清卿已经死了,那她得知道凶手是谁。
如果白清卿那些疯言疯语有可信度,那么这个想灭口她的人,绝对就是她口中的“ta”。
“ta”还在她背后做这么多的事,她得判断,得分析,得去查,她要知道来龙去脉,要是知道“ta”是谁?
鸢也转身面对安莎等人,想说我们先撤吧,话未出口,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又射来两支箭,正中两个手下!
“小心!”
所有人快速蹲下,贴地滚出一圈躲进草丛里,而就在他们刚才站着的地方,咻咻咻飞来无数支箭。
鸢也百忙中将因手臂受伤,反应比大家慢半拍的安莎扑到一旁,错愕地抬起头——怎么可能?!
就像古装大片里演的那样,荒郊野岭遇到伏击,箭雨倾盆而来,宋义等人找好掩体后便开枪反击,鸢也和安莎没有跟他们在一个地方,可能是因为他们开枪吸引了弓箭手的注意,反而没人朝她们的方向射箭。
鸢也眉心直皱,不可能,也不应该,他们灭口白清卿的原因,不就是不想暴露自己吗?白清卿已经死了,他们不赶快跑还来这一出,岂不是徒增暴露的风险?
想不通。
鸢也刚才就是以为他们已经跑了才放松警惕,想着先撤离,总归这里已经恢复平静,她还没找到的人手如果没死也安全了,他们会知道离开这里和她联系的,万万没想到,这些人竟然还杀个猝不及防的回马枪。
对方占据高处,他们处于劣势,转眼又被射中两个人,宋义喊道:“小姐,我们撤回桥洞吧!”
鸢也答应,他们一边开枪一边后退,这个过程中对方却是没有再射箭,但是鸢也听到渐近的枪声,最后他们在桥洞附近碰到同样且战且退的尉迟等人。
两人对视一眼,尉迟直接抓了鸢也躲入桥洞,快速问:“你没事吧?”
鸢也挣回自己的手,刚才借余光一瞥看到他腹部血红一片,多半是伤口裂开:“你看起来事比较大。”
尉迟低声咳一声,抬手擦去嘴角一抹血丝,哑声说:“我那边有一支枪队。”
“我那边有一支箭队。”
说完两人互相沉默,前有狼后有虎,他们被夹在中间岌岌可危。
事实上,尉迟是故意朝她的方向来的,刚才他听到这边有密集的枪声,就知道她也遇到麻烦,她身边有多少人他清楚,抵抗不了多久。
苍白的薄唇一抿,他说:“对方有备而来,不知道还藏了多少人,我们在这里太被动。”
确实,而且以对方这个命中率,不可能是摸黑随便打,多半还戴了夜视镜,他们就是想借黑夜藏身也是不成的,鸢也问:“你有什么办法?”
事急从权,她和他的仇怨要清算也得先活命,现在只能合作。
尉迟看向不远处那栋在枪林箭雨里静静矗立的建筑:“我们往吉祥寺的方向撤。”
鸢也很快明白他的用意,皱眉:“佛门清净地。”
尉迟只问:“做不做?”
三秒安静后,鸢也道:“我佛慈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做。
尉迟弯了下唇。
打定主意,就不再迟疑,马上行动。
吉祥寺在水库上面,水库有一条直直的铁梯可以攀爬,是以前水库的工人用,尉迟先一步跨上铁梯,动作过大,扯到伤口,他闭了一下眼睛,隐约可见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回头将手递给鸢也。
鸢也没有握,直接去抓铁梯,一脚蹬上去,安莎等人紧随其后,宋义与黎屹则带人开枪掩护。
铁梯风吹日晒,年久失修,很不牢固,尉迟每爬一步都要试探后才踩上去,时而低声叮嘱鸢也小心脚下。
鸢也踩上一阶,整条铁梯突然晃动起来,她抓紧梯子,下意识往下看,他们已经爬了二十几米,黑暗作用下,底下的万物被扭曲成了可怖的形状,所谓深渊恐惧症,她整条神经都炸开了。
“不要往下看!”尉迟呵斥,“看上面,看我!”
鸢也呼吸紊乱地抬起头,自下而上的角度,看到他和月亮近在咫尺,从眉骨到鼻梁的线条泛着银光……放在昨天,她怎么都没想到他们还会有合作的时候,简直……荒唐。
她的眉心突然落了一滴液体,不知道是雨还是水,无暇去管,重新屏住呼吸,继续往上爬,
有黎屹和宋义的掩护,枪队和箭队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们在攀爬水库,等到发现,再想要射击时,他们已经超出了他们的射程。
最后一阶尉迟跳上去,抓着鸢也的手将她拽上来,安莎等其他人也纷纷跟上,没时间墨迹其他,他们无声且迅速地跑到寺庙门前,寺庙这会儿已经关了,他们大力拍门,很快就守夜的和尚来开门。
和尚奇怪:“你们这是……”
鸢也问:“庙里人多不多?”
和尚一愣:“……不多。”
尉迟接着问:“住在哪里?”
“西边。”和尚答完才觉得不对劲,“你们是什么人?问这个做什么?”
哪还来得及解释那么多,安莎上去一下把人敲晕了事,他们转头往东边跑,三两下布局完毕。
枪队和箭队追得很快,黎屹和宋义得了安莎示意,把人都往东边引。
东边是闲置的僧舍和藏经阁、杂物间,错落无序,就像一个小迷宫,用来埋伏绰绰有余,他们就将人引进迷宫,趁人晕头转向猝不及防时,突然从屋顶扑下来,用鲨鱼刀或阿拉斯加捕鲸刀直接割喉。
今晚的吉祥寺,有血腥味。
鸢也没有参与反杀,她的右手臂在刚才爬铁梯的时候中了一枪,血流如注,麻痹无感,暂时是个半残,就躲进藏经阁里,反正她和人加上尉迟的人,在有地形优势的情况下,取胜不难。
只是没想到,尉迟也跟了进来,他像是精疲力竭了,靠坐在她的对面,一动不动。
鸢也想到他腹部的伤,难为他能保持这么久的清醒,不过……他就一个人进了只有她的地方,不怕她趁虚而入,要他的命么?
有些念头一动起来,就如藤蔓疯狂生长,鸢也眯起眼睛,只留一线眸光。
她眼角天生上翘,平时看起来风情万种,此刻却犹如镰刀一般锋利,脑海中快速闪过很多画面,带血的,带泪的,痛苦的,崩溃的,等等什么都有,全都是他带给她的痛苦和伤害。
一直以来,她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向他复仇,只是他身份和本事摆在那儿,没那么容易对付,她才不得不精心布局,为他编织一个专属牢笼,但是现在,他就这样孤零零在她面前,她有一把匕首就能送他下地狱……
鸢也捏紧了手指,结果忘了手臂有枪伤,骤然一疼。
“怎么?”一直没有动静的男人听到她的低吟,声音沙哑地询问。
鸢也吸着凉气,怎么?意图杀人未遂呗……
算了,她也有伤,真拼起来,还说不准谁输谁赢。
悄无声息地将杀意蛰伏回去,鸢也面无表情地坐着,尉迟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条长腿在地上伸开,与鸢也的足尖只有三五厘米距离。
鸢也看着,把脚移开。
尉迟不是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眼睫垂下,忽的问:“白清卿呢?”
“死了。”
意料之中。尉迟说一句话要停一下,缓一缓才能继续:“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鸢也道:“没说什么有用的。”
“所以还是有说什么?”尉迟失血过多,其实快晕了,只能靠不断说话来保持清醒,“都说了什么?”
鸢也不觉得自己有义务告诉他那么多事情,加上手臂枪伤疼得厉害,忍疼都要费好大劲儿,更加没心思多说话,但是这个男人却不依不饶:“我刚才救了你。”
“我道过谢了。”鸢也当即反驳。
原本靠在那里一副伤重无法动弹的人,突然倾身抓住她的左手,往自己的方向一拽。
鸢也整个人朝他扑去,所幸反应快,用另一只手及时撑住地面,才没有真的撞进他怀里,但也因此扯动了枪伤,疼得冷汗淋漓,气疯了要骂他有病吗?
左手的指尖却就碰到温热的濡湿。
尉迟带着她的手贴在自己伤口处,两人此刻距离近,低头刚好能在她耳边说话:“我的伤口又裂了,这次不知道又要在床上躺多久,只说一句谢谢是不是太敷衍了?我今晚来,是为了救你。”
所以要她负责?鸢也气极反笑,她让他来了吗?
再说,是不是为了她都不一定,又想打感情牌?
在她开口嘲讽之前,他用了一句冠冕堂皇的:“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知道,我们可以交换信息。”
就让她原本要说的话停在了喉咙里。
蛇打七寸,过去这么多年,尉迟还是能准确拿捏住她的弱点。
白清卿那些疯言疯语,带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局和“ta”。
如果她的话属实,那就推翻了她一直以来认定的,“尉迟喜新厌旧,无情无义,去母留子”,就变成了他们的分开是遭人的算计,与此同时,紧随而至的问题就是,“ta”是谁?“ta”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目前毫无头绪,所以尉迟这句“交换信息”对她有致命的诱-惑,权衡之后,鸢也把白清卿那些疯话简言意骇复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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