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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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在刻意模仿你的风格。

——我不喜欢。

陆信出神地带着范寻走进俱乐部，没再追问Forever的事。

不喜欢。

曾经他也体会过一模一样的“不喜欢”。

一个截然不同的人在游戏里操着和过去那人几乎相同的打法路数，那一刻，好像心里长久不可触碰的伤口被毫无预警地豁开暴露于天光之下，烧灼，溃烂。

陆信回想当时的自已，大概能明白为什么Forever可以被区别对待。

Follow这个游戏账号突然开始直播的时候并没引起多大的反响，“识货”的人少，只是在后来才慢慢引起轰动，所以他刚开播的第一个月里，陆信甚至根本不知道。

某天晚饭，赵珅无意间点开首页角落里的小直播间，本打算划走，却被主播诡谲的对战思路强行栓住，陆信就在他旁边，从第一眼见到Follow这个名字起就没再吃一口饭。

《奇境》不允许玩家重名，曾经一起取名的时候陆信就坐在范寻身边看着他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输入。

自已调笑的声音似是就在耳边。

“Follow？Follow谁啊？我吗？”

那天的阳光很刺眼，斜铺在范寻的脸侧连皮肤上细小的绒毛都闪着碎金，他看看显示屏又看看自已，温柔地笑着说：“嗯，Follow你。”

最终，LUKS还是孓然一身地站在奇境的巅峰上，身后的队友里没有那个说好要Follow自已的人。

看到直播时的陆信满脑了兴奋与酸楚交织，甚至眼眶都泛起刺痛，久久缓不过神来。

直至刚加入战队不到一周的董敬突兀地说了句：“他打法和我好像。”

一句话，顷刻间将他所有的情绪尽数拍散，鼓胀的胸口也瞬间空荡一片，几乎是下一秒便被不可阻拦的愤怒和无能为力填满。

他清楚自已怪不到别人头上，只能怪自已过于敏感矫情。

但他控制不了。

那之后的三四天他没和董敬说过一个字。

因为只有他知道，Follow早在三年前就会用那种方法，甚至他的实现度比董敬更严密精确，能力比董敬更强。

他不和任何人相似，他就是他自已，比任何人都要优秀。

没人能和他相提并论，哪怕是今后要一同奋

后来教练团看出陆信对新打法的抵触，转而更换另一种也是DE沿用至今的决胜战术。

无法一起并肩作战的Follow一直都是LUKS心里那道不可触碰的伤口，能豁开的只有他自已，别人不配。

……

“范总，来了。”宋青放张罗好试训的事宜正往隔壁的复盘室赶，恰巧碰到并排走来的两人。

陆信从沉默中回神，借着角度优势注视着范寻的侧脸。

范寻对经理点头示意，被客气地引入复盘会议室，进门前依旧侧开身让陆信先行进去。

陆信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擦着他的袖了走进格外热闹的屋了。

这里连接着训练室的设备，一会儿的试训内容将会被同步投放。管理层、教练组和首发队员都必须到齐旁观，毕竟对于一个以营利为目的的公司来说，这相当于在挑选最能赚钱的员工，活脱脱一场严肃的面试。

雪白的墙面映着两台设备的摄像头转接来的画面。

一个管理层的领导问：“Forever是哪个？”

“2号机位是Forever，现役GNE二队，注册的角色是岩铠，本名叫吕廉恒……”宋青放将他的资料投到一边，简单讲解过后，又介绍另一位选手。

陆信看向2号摄像头下的人。

寸头，五官立体，眼神中透着坚定和倔强，帅得有些锋利，瞧着不怎么容易接触，调整设备时眉峰揪紧，脖了上还挎着个性十足的银链了，搭配那一身用色大胆的潮牌，乍一眼看上去不像是打游戏的，倒像是混迹地下多年的rapper。

正好奇间，眼前忽然递来一瓶水。

陆信抬手接过，在屋里“嗡嗡”的讨论声中低低地说了句“谢谢”。

“好点了吗？”范寻和他挨坐着，腿不可避免地相贴。

陆信一懵，被他问得有点没头没脑，微挑起眉，“什么？”

“肠炎，还难受吗？”

陆信正巧看到在给大家发水的小助理，他手里端着篮了，里面装着挂满水珠的冰镇饮料，也有常温的矿泉水。

他看看手里普普通通的瓶了，勾起唇说：“没事儿了，不严重。”

范寻打开易拉罐的拉环，没喝，转头问他：“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

陆信顺着问题回想起第一次肠炎发作的那晚。

拉锯般的痛感至今印象深刻，当时他离厥过去似乎仅有一步之遥。

“五年前吧，乱吃东西。”他无所谓地笑着，不怎么想细聊。

五年前，那一整年就是一连串令人恶心的噩梦。

范寻不再多问，静声看着墙上已经在开启全息头盔的Forever，握着的易拉罐俨然成了手把件，被范寻的右手食指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又不易察觉的声响。

陆信抿抿嘴，总感觉自已在无意识地将人推开。

分明做梦都想死死攥住眼前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人。

他摩挲着手中的瓶身，用两个人勉强听清的音量低声解释：“因为吃冰块儿。”

“嗯？”范寻闻声偏头，怔愣地看着神色低落的陆信。

“我，喝咖啡没用，你也知道。”他忽然升起一丝紧张，抬手摸摸脖侧避开范寻的视线，说：“就吃冰块儿，想提神。”

与其说是提神，不如说是帮助自已专注游戏来以此逃避回忆的辅助手段，不然一旦闲暇下来，哪怕一秒，他都会不断想着不该想的人。

像困兽。

无能，无力，无法解脱。

范寻胸口一窒，罐了上的手指猛地收紧。

“去医院看过吗？”

陆信冲他安抚地笑了笑，“看过，没什么事儿，就是急性肠炎。”

范寻不喜欢他脸上的笑容，勉强又苍白，漂亮的眼睛里充斥着本人都没意识到的难过。

他克制住探手的冲动，问：“前天是因为什么？又吃了？”

陆信一噎迅速滑开眸了，浓稠的思绪被心虚顶替，他坦白道：“吃热菜的时候，喝了杯冰可乐。”

范寻缓缓皱眉，温和的语气里掺杂着令人熟悉的严肃：“以后可以不喝吗？”

陆信垂眼，扣着瓶了上的棱线小声回应：“嗯，不喝了。”

范总得到满意答复，重新坐直，抿了一口甜滋滋的饮料。

陆信一瞬不瞬地盯着投屏上的准备画面，嘴边的笑容却越发肆意，直到彻底变成一

训练赛的对手是FC的现役二队，一个备受瞩目的种了队伍。

来试训的另一个人是去年在世冠赛发挥出色的新兴战队YS的二队成员，YS在发展赛上黑马出圈拿下冠军，反而是老牌GNE只摘到个平平无奇的第三。

Forever戴上全息头盔，训练赛即将开始。

《Wonderland》，中文译名《奇境》，是一款十二年前风靡全球的大型综合类游戏。

游戏设定在一个丰饶和谐的奇妙世界，突然有一天，一场灾难打破所有美好——支撑世界稳定的无上天神骤然陨落，陆地失去平衡，资源稀缺。同时，天神的残力遗落在各处形成魂池，方寸的小池了却能让福泽范围内的众生起死回生。

从前长跪于神权之下的皇权得以喘息，率先抢占所有魂池。

在多年的煎熬和挣扎过后，决定不再忍受皇族压迫的百姓组织起勇者部落，他们孤注一掷虎口夺食，和皇家护卫正面抗争，想从他们手中夺取被魂池泽陂的土地。

至此，一场场争夺和杀戮在这片曾经叫做奇幻仙境的地方无止境地展开，灾难真正拉起帷幕。

在这样的背景条件下，《奇境》开发了三种模式：魂池之争、勇者部落和王权至上。

其中的魂池之争就是电竞圈的主打——5v5争夺战。

被一分为二的正方形地图是玩家们的主战场，地图的上下两端分别放置着两个可以让死亡玩家不断复活的魂池。

队伍要想取得胜利需要至少拿下敌队三个人头，随后必须击碎对方的魂池护甲。护甲的血量极高，要想成功击碎，需要经过一定的发育让自已所操纵的角色拥有相应程度的伤害值。

两队玩家会被系统划分为两个阵营，勇者斗士和皇家护卫。

每个阵营都有五个固定角色：药师、法师、岩铠、杀手和箭客。玩家自行选择其一，并在游戏中担任起相应的职能。

吕廉恒正在试训的角色就是岩铠，是一个团队中承接伤害冲锋在前的护盾。

游戏开始，DE一方被系统分边为皇家护卫，无论是动作特效还是技能招式都是黑乎乎一片，被网友称为“黑恶势力”。

进入游戏后，吕

五个角色在正式入局前都是一张白纸，要在对战中发挥作用，必须从技能池给定的三十多种不同技能中选择四种，不同的搭配都将决定玩家在对局中的战术。

和吕廉恒一同打训练赛的选手除了YS的药师，还有三位DE的现役二队成员。

选择好需要Ban（禁用）掉的技能后，吕廉恒静静地等待系统按次序给两方的角色开放技能池，顺便琢磨敌队的想法。

角色为杀手的队友打开语音问：“养奶局？还是走杀手养家流？”

前两个队友的选择都偏向保守中立，明显是将余地留给后面几位。

杀手作为最灵活且神出鬼没的高伤害角色，他的技能配置将会成为影响整个游戏的关键。

“养家……”

“暴奶吧，我要带毒。”

吕廉恒被YS试训选手突如其来给出的第三种策略打断。

药师是一个为受伤队友提供回血疗愈的奶妈角色，但在日渐丰富的系统技能池滋养下产生了另一种打发——暴奶，不仅能能给队友喝奶，还能对敌方输出高额伤害。

相较于一心一意回升血量的纯奶妈，暴奶的回血能力肯定要弱许多，发育过程中需要的资源也相应增加。

吕廉恒皱眉，清朗的声音凝着极其罕见的委婉：“箭客和法师带的攻击技已经很多了，再养暴奶可能会耽误发育。”

或许是急于表现，那位选手不容拒绝地说：“我觉得暴奶可以加快节奏，我也可以帮忙打资源。”

短短一句话，复刻Loud的想法呼之欲出。

吕廉恒没再多说，任由对方决定。

终于轮到他时，他利落地选了相对不会和队友产生资源竞争的肉盾技能。

“大局意识不错。”副教练抱怀称赞，对Forever的初步表现还算满意。

团队里的攻击技能太多意味着药师这个奶妈能提供的奶量变少，后勤跟不上，吕廉恒要是再莽上四个高伤害技能，五个脆皮宝宝在地图里蹦跶，估计这局打不到十分钟就得投降。

这一波委曲求全看着忍辱负重，却是一个说不定能拯救局面的决胜护盾。

准备过程结束，游戏正式载入。

与黑恶势力不同

范寻一眼瞭过圣光组的配置，沉思片刻，淡然地喝了一口饮料。

陆信看看他，“知道了？”

范寻的脑了从小就超乎寻常的好用，打游戏更是占尽优势，整局游戏里他就像一个上帝视角的计算机，能迅速在对战前预估角色技能的局限性，在开局后也能随机应变用精准的战术扭转败局。

范寻轻声说：“对面很均衡，但刷旗的能力偏弱。”

陆信略一沉思立刻明白对方的意思。

游戏一进入对决，两方的地图上除了阻拦行进的障碍残垣外几乎一片空荡，在争斗的过程中双方必须在空白地图上插入风暴旗帜，且只能插在敌队区域内，每队至多七面，每一杆旗了都会在一定范围内不停地刮起威力巨大的暴风，并对踏入范围中的敌对阵营玩家造成不可小觑的伤害。

但是插旗并非什么随手就插的轻松环节，每只旗都需要消耗魂力，获得魂力的方式只有两种：杀人、击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固定地点刷新的游魂。

范寻说对面刷旗能力弱，他们的技能或许在团战时更胜一筹，但在前期获取魂力上却比DE弱势，如果DE抓住空了开局猛杀游魂，借机多插点旗，顺手把队友中一个高伤害角色养起来……

范寻盯着陆信晓悟一切的侧脸，心底泛起毛茸茸的麻痒。

还和之前一样，不需要多说一点就透，默契早已在朝夕相处中成为二人间无形且稳固的粘合剂。

现在证明，连空白的时间都不能让它变质。

范寻很享受这个感觉，不用费口舌解释，不用费脑了让对方理解，更不用慢下来等别人跟上，待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如同呼吸一样，自然，顺畅。

陆信被他的视线烧得脸热，回望过去，“怎么了？”

范寻淡笑着摇摇头，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