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国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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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子胥顺利完成了吴永光对他的嘱托，将专诸交到了陆宽手里。

他是吴国名臣，政务繁重，因此当即就向陆宽提出了辞行，匆匆返回吴国。

送别伍子胥与诸葛南琴后，陆宽带着专诸来到了咸阳皇宫外，西山上，一座外表看似普通的白色庄园内。

庄园内只有一栋宽阔的白色主楼，它初看上去并不惊艳，就像一个内秀的姑娘。

但是靠近些仔细看，愈看就愈会感到她轻妆淡抹的自然美。

白楼凭借山势，高低错落，蜿蜒曲折。

院内有十八景观，山石，湖水，花草，树木，与白墙灰瓦相映成趣，阳光透过七彩琉璃屋顶，泻洒在绿树茵茵的厅堂内，让人觉得温馨而舒适。

庭院门口，有一小队英武的皇家侍卫正在执勤。

如果诸葛南琴在此，便会发现这些外表看似寻常的侍卫，个个都是身具百里以上紫气的凡间高手！

足见陆宽对此地的重视。

看到陆宽带着专诸走来，他们立刻排列成整齐的队伍，昂首挺胸，齐声高呼。

“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笑着冲他们挥了挥手后，陆宽指了指身后的专诸，向他们介绍道。

“这位是专诸，从今天起，专诸便是西山庄园的贵客。”

“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进入此地，否则杀无赦！”

“你们一定要做好后勤和安保工作，切不可有任何疏漏！”

回应陆宽的，是整齐划一的嘹亮保证。

“臣等定誓死捍卫此地，请陛下放心！”

点点头，带着专诸走进大院后，陆宽转头对专诸严肃说道。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的训练基地了，稍后你可以自行进去，找一个房间住下。”

“平日里的一应吃穿用度，都可以交由这些皇宫内侍负责。”

“刺杀姜绮露乃是天大的事，不容有失，相关人员暴露得越少越好。”

“因此未来十年之内，你恐怕是要一直住在这里了。”

专诸身为吴国第一刺客，自然晓得其中利害，他连拍胸膛，眼神澄澈地看着陆宽，大声吼道。

“请陛下放心，臣哪怕是死，也绝不会坏陛下的大事！”

专诸的人品有伍子胥和吴永光作保，还有诸葛南琴核算身世背景，他是完全值得信赖的。

因此见此间事情安排妥当，专诸也没有更多疑问，陆宽就准备离开了。

他国事繁忙，还有许多要事要处理。

“陛~陛下，请您留步……”

就在陆宽回头准备御剑返回皇宫时，他身后的专诸一脸犹豫地开口了。

“你还有何事？说吧。”陆宽回头，和煦一笑。

被陆宽这么一问，专诸更紧张了，他粗壮的双手不停搓动，脸色涨得通红，半天之后，才低着头喏喏说道。

“陛下，这个庄园条件太好了，作为我们这些市井刺客的训练基地太奢侈了，根本没必要的。”

“我们平日里风餐露宿，粗茶淡饭习惯了，您看要不还是给我们换一个简陋些的地方？”

陆宽还以为专诸要提什么条件呢，没想到竟然是觉得环境太优越了。

他顿时摇摇头，哑然失笑。

片刻之后，他看着专诸那明亮的眼睛，郑重说道。

“你我君臣之间心知肚明，你们并不是寻常刺客。”

“你们要以凡人之身，刺杀仙人，刺杀走到仙路巅峰的绝世大仙。”

“你们这一去，很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甚至尸骨无存。”

“为了大夏，你们舍生忘死，你们是【国士】啊！”

“你们连性命都愿意交给朕，朕尽所能，为你们提供一个好一点的环境，不是应该的吗？”

国……国士？

听到陆宽如此仁厚和诚恳的回答，专诸这位大汉的眼眶顿时就不争气地湿润了。

不知不觉中，他宽厚的背部抽动得越来越厉害，他的脚边，溅起了点点水花。

他心外那层坚硬的外壳，被【国士】二字，击得粉碎。

如果问一个人他最怕什么，答案大抵会是【死亡】。

这个世界上真有不怕死的人吗？

很少，但是有。

比如儒圣孟子舆，为了践行自己的道，甘愿“舍生而取义者也”。

圣人之下，恐怕没有几个人真的不怕死。

专诸当然也害怕。

他之所以能直面死亡，感冒奇险去刺杀吴子僚，是因为伍子胥早年救了他一命。

当年他没有紫气傍身，只是一个蛮力稍大的普通人，一日在闹市揭穿了一位奸商。

对方恼羞成怒，与他扭打了起来。

专诸一时没有收住手，不小心打死了对面几个人。

这下事情闹大了，他被对方呼喊过来的近百人包围住了，如果不是伍子胥恰好路过，救下了他，他会被活活打死。

专诸虽然没有读过书，但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

既然这条命是伍子胥大人给他的，在他看来，大不了还回去就是了。

在伍子胥告诉他，他是【死士】的那一天，他悟了。

从那一天起，他身边的所有人都用交织着畏惧和崇敬的声音告诉他，他是【死士】，是东吴第一刺客。

直到今天。

这位大夏地位最高，最受人仰望的那个男人，亲口告诉他，他不是什么【死士】！

他是【国士】。

诸将易得，国士无双的【国士】。

不争气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专诸抬起了头，看向眼前的男人，哽咽道。

“陛下，您，您何至于此啊……”

“燕赵多感慨悲歌之士，吴国游侠儿虽然名声稍微不显，但也有无数英雄豪杰。”

“我们为了心中的正义，游历四方，行侠仗义，不惜抛头颅、洒热血。”

“但这一切，其实也反映了人命不值钱。”

“游侠儿游侠儿，说得好听。”

“侠以武犯禁，为了生活，游侠儿暗地里也难免会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真的深究下来，没几个游侠儿的双手是真正干净的。”

“在吴国，半块金饼便可以在黑市雇佣到一位游侠为你杀人。”

“若是所杀之人是什么臭名昭著的地主豪绅，只要价格合适，甚至会有大量义薄云天的顶尖好手，主动接单。”

“真论起来，我当日收了伍子胥大人一百块金饼，被请去刺杀吴子僚，这与那些黑市上的游侠儿，本质上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们自己就是一群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但却希望多杀几个坏人，让心里更宽慰一些。”

“呵呵，真是讽刺，讽刺啊！”

“说来可笑，我等虽然卑微，虽然身处黑暗，但一直心向光明。”

“若是能得到世人一丝丝肯定，我们便心满意足了。”

“可没想到，今日陛下您居然告诉我们，我们不是刺客，而是国士。”

“我们是国士，是国士……呜呜呜呜呜呜呜~~~”

看着铁塔般的壮汉就这么哭得泣不成声，陆宽拍着他的肩膀轻言安慰，心生感慨。

《大夏律》制定时，参考了各诸侯国的实际情况，没有粗暴地执行一刀切。

在大夏大部分地区，雇凶刺杀是被严格禁止的。

但是在燕、赵、吴三国，考虑到文化传承，暂时还是合法的。

这也是伍子胥在专诸刺杀吴子僚后，还敢堂而皇之带他来咸阳面圣的缘故。

但是游侠文化，终究是不利于大夏稳定的。

陆宽心中，早有决心，要分阶段废除游侠文化。

堵不如疏。

一方面通过加强教育，减少青年成长为游侠儿的意愿。

另一方面，便是通过收编现有刺客，让他们为国效力，而不是在黑市接单。

但是陆宽也没有想到，他只是给了专诸一个名分，就让他如此感动，如此死心塌地。

爱财如命的刺客，只因为获得了一句【国士】的评价，甚至比拿了一百块金饼还要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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