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年夜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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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单元每层住三户人家，楼道里堆着许多废旧物品，占领着各家的地盘，使得不大的空间显得杂乱不堪。

没等宋子玥敲门，房门就砰地一声大开，两个浓眉大眼的男孩几乎同时冲了出来。

“舅舅，礼物呢？”他们齐刷刷站在了子昂的眼前，举着手满眼期待。在他们的印象中，子昂每次回家都会带来稀奇礼物无一次例外，想必这次也是如此吧！所以当前一天晚上子玥告诉他们舅舅要回来时，兄弟俩就兴奋地猜测这次舅舅会带来什么新奇的东东。

子昂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们不知所措。子佩连忙告诉子昂，他们是姐姐的儿子，也是你的外甥。子佩心里有些尴尬，正赶上过年，后悔应该买些礼物的。

“外甥？”子昂喃喃重复，伸出两只手捏了捏男孩儿们肉肉的脸蛋儿，努力在一片片记忆碎片中寻找模糊的影像，可最后还是满脸茫然。

“要什么礼物！舅舅能回家过年就是最大的礼物。”宋子玥边说边麻利地一手拎起一个儿子把他们丢到到屋里的地板上，然后声音激动地冲着里面喊，妈，你看谁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满头白发，形如枯槁的老妇人颤巍巍走出来。

是宋太太！

叶子佩被震惊到了，眼前的宋太太早已没有了往日盛气凌人的气势，贵妇的光环也不复存在。也许是因为暴瘦的原因，原先丰润光亮的脸变得暗淡而瘦长，眼袋重垂，眼角布满皱纹。深深下陷的眼窝里，一对浑浊的眸子无精打采地盯着前方。

“怎么会是这样？”子佩倒吸口气。

“阿尔兹海默症。时好时坏的，一年多了。”子玥叹口气低声对子佩说，语气尽显无奈。

世事无常，没想到昔日强势的宋太太转眼间变成现在这副风烛残年的模样。子佩被深深触动了，多年来埋在她心底的对宋太太的幽怨与愤懑在这一刻涣然冰释，只剩下了同情与怜悯。

此时，宋太太的目光慢慢移到了子昂的脸上，她的眼睛瞬间一亮，微张嘴巴，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蹒跚着向子昂身边走来。

你是谁？她瞪大干瘪的眼睛盯着子昂，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吐出三个字。

而子昂在宋太太奇怪眼神盯视下顿感手足无措，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子佩身边靠拢。

“这是您儿子，您心心念的儿子子昂回来了。”子玥哽咽着把子昂推到母亲前面，自己则站在还在发愣的子昂身后偷偷抹眼泪。

你是子昂？我的儿？!宋太太将信将疑用力眨动了一下干涩的眼睛，盯着子昂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连连摇头，你不是子昂，不是我的儿！他不会这么久不来看我！说完转身悻悻离去。

眼前的这一切宋子玥看在眼里，内心一阵酸楚挣扎从何时起母子相认亲情相惜在宋家竟成为了一种奢望，久别重逢竟是眼前相望不相识的残酷场面。

宋子玥强忍心中的悲伤把母子俩和同样心痛的子佩拉到屋里。她默默地想，不管怎样，现在子昂回来了，母子连心割不断的亲情，她相信母子相认只是时间问题，因为人世间没有什么能阻止母子亲情的融合。

宋子玥专门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给子昂和子佩居住，自己则搬到两个儿子

的房间。能看出是经过一番用心布置的，包括床单被罩甚至窗帘都是新换的。这让子佩羞涩脸红的同时充满感激，她真的有了一种期盼已久了的回家的感觉，这种像涓涓细流润泽心灵的感触是她自父亲去世后就再没有享受过的感觉，她因此而珍惜又感恩。

第一晚，在其他人都睡着后，子佩把子昂病情的恢复情况详细告诉了子玥，而子玥也把宋家工厂的经营情况和盘托出。心脉相通的俩女子无话不说，互相鼓励竟然聊到彻夜未眠。

再苦一年，明年工厂的效益会更好的，到时候我们买一栋大房子，像以前老宅那样的别墅。子玥语气坚定目光灼灼。

子玥姐，咱们一起努力，一起撑着这个家，一切都会好的。子佩信任的目光与子玥交汇在一起。

“谢谢！”子玥眼眶一热留下了欣慰的眼泪。

不知不觉，窗外晨光微现。太阳虽然还不见踪影，但天边的那抹彩云已经悄悄走在来临的路上了……

断断续续的鞭炮声预示着春节的临近，城市里的每个角落都挂上了喜庆的红灯笼，大街小巷奔波着兴致勃勃采购年货的人们。

而几天来的接触也让一家人由久未谋面的生疏渐渐变得熟络起来，尤其是宋太太对家里新来的两个成员虽然依旧茫然，但眼神中没有了冷漠，反而充满了好奇。特别是对于子昂，她更是给予了更多的关注，她总是偷偷地观查子昂的一举一动。一天下午子昂倒在沙发上小睡，她小心地走过去替他盖上薄被。子昂胡乱仍到地上的衣裤，她会捡起并仔细叠好放到凳子上。在子昂与两个外甥在屋子里奔跑打闹时，她就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眼珠会追随着子昂的身影转动。

终于年三十到了。宋子玥像其他家庭主妇一样开始准备晚上的年夜饭，子佩在旁边给她打下手。两人正忙得不亦乐乎，宋太太忽然走了进来。只见她左看右看，又在一堆食材中扒拉来扒拉去，像在寻找什么。

“妈，你在找什么呀？”子玥停下手里的活疑惑地问。

“我看看有没有……有没有油条麻糍。”宋太太低着头喃喃自语，迟缓的眼神在一包包食材中扫来扫去。

听了母亲的话，子玥心头一热。她知道油条麻糍是弟弟的最爱，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腻的时候，没想到痴痴呆呆的母亲竟然还记得小儿子的喜好。

“子昂又没回来，买油条麻糍给谁吃？”子玥故意问，她想探探母亲的反应。

“瞎说，你没看到你弟弟跟大宝二宝玩儿的正欢吗？！”宋太太边责怪的语气说边扭头转向和两个外甥在客厅里舞弄着玩具枪正在打打杀杀的子昂。

听闻此言，子玥和子佩面面相觑一脸惊喜，宋太太终于认出了子昂。

不过让两人更加感到意外的是当一家人围坐桌旁吃年夜饭时，在浓郁温馨的氛围中，在谁也没有提示子昂或是一些暗示的举动下，子昂自然而然地夹起一块肉放到宋太太的碗中，而宋太太也没有什么异样的反应，欣然接受。这一切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就像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母子之间的关爱互动，天衣无缝，顺畅自如。

原来母亲跟弟弟几天来虽然没有任何的沟通，但果真是母子情深，两人潜意识里都默默惦记着对方。

子玥看在眼里不觉眼泪扑簌簌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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