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少年江鹊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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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鹊不过舞象之年,便是已经跃到了三品修为。
不过区区三年的功夫,称得上是‘天纵之资’。
从一个毫无修为的凡夫俗子,一跃成为了酆都府内的二品阴曹吏。
这般蜕变,自然是令人刮目相看的。
若说少年人心中没有一丝骄傲,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连是那一向死气沉沉的馗首彭祖兴,提及‘江鹊’这两个字眼,都是默默点了点头。
“天纵奇才。”
而便是在今日,这个天纵奇才险些死在了别人的刀下。
要不是张元祥出手相助
要不是自己被莫名其妙扯入一幻境当中
恐怕他人口中交口称赞的‘天纵奇才’便是要早早夭折了。
直到一声缥缈的呼唤在耳畔响起,犹若醍醐灌顶一般,让他瞬间灵台清明。
这时候江鹊在有一种后怕的感觉
他鲜少有过这种莫名的恐惧,在他短暂的生涯当中,屈指可数。
随着净梦禅师的一声令下,众多僧尼纷纷给他们三人让开了一条道路。
江鹊能感受到众多僧尼投射到他身上的目光。
或是敌意、或是愤怒、或是惊恐。
但他并不在乎,江鹊的目光一直锁在眼前那形如枯木的青年身上。
就在方才,江鹊能感知到眼前青年和自己在修为上面的差距。
因此他心中有了轻蔑,才会那么大胆拔刀斩向关鸠。
纵然那一刀下去,关鸠恐怕就此命陨。
这也只能怪自己实力不济,怨不得别人。
只是关鸠方才出的那一刀,江鹊才明白过来自己错得有多荒唐。
便是现在想想,也是惊得一身冷汗。
右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刀柄,伸出了食指在刀盘上轻轻敲了几下。
这样方才使得自己感到安心。
只是这个轻微的动作落在了张元祥的眼中,以为江鹊还要出手挑战。
便是伸出自己的左手拍了下江鹊的后脑勺,这力道不轻不重。
江鸠抬起头,不满地瞥了张元祥一眼。
撇了撇嘴,心中有些委屈。
离殿门口尚有不到三丈的距离,倒使得江鹊心头一紧,莫名停下了脚步。
他能感受得到这空旷的大殿内有两股可怖的力量在对峙着。
一股力量他相当熟悉,那是他顶头上司彭祖兴的。
就如同其人的性格一般,他所散发着的这一股气势如同覆着毒瘴的泥沼般,要将人一点一点沉落下去。
挣扎得愈厉害,下沉得愈快。
江鹊不禁有些发颤,他是见识过这位馗首的阴狠。
比起快刀斩乱麻,他的顶头上司好像更喜欢折磨别人。
在十八般极刑下,听着别人凄惨的哀嚎对于他来说似乎是一种享受。
江鹊不敢恭维,觉得彭祖兴过于变态。
不单只是江鹊停下了脚步,他眼前的关鸠和他身侧的张元祥都是相当有默契地站在了殿门之外,没有踏进去一步。
似乎都是在观察,观察内中的变化。
江鹊这时候才感知到,他那上司所释放出来的力量还是被牵制着,难以全然发挥出来。
而牵制着彭祖兴的这股力量并没有江鹊所想的那般霸道。
与之相反,倒是显得相当平和。
就像是融去冬雪的春风,予人一丝温暖。
就像是降落荒地的甘霖,消去一方干旱。
就像是一双细嫩纤细的手,轻轻抚摸在他的脸颊上面,叫他感到安心。
这时候,江鹊猛地睁开双眼,只感一阵心惊。
活了将近一十八年,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这般温润平和的力量。
险些让江鹊卸下了心中的防备。
更令他感到惊讶的是,馗首似乎一直被压制着,勉强和对方僵持着。
三人都不敢往殿内踏入一步,就怕自己被牵扯其中。
稍有不慎,便是被撕了个粉碎,死得叫一个冤屈。
不知过了过久,殿内那掀起的波澜在几次激荡之后,终于复归平静。
“三位请进来吧。”
和方才江鹊在幻境中听到的声音一样,相当平和慈润。
只是内中似乎也透露出些许疲惫。
进入到了殿宇内,便是看到靠近墙壁的那一侧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一袭黑色底服,背部有些佝偻,面容也有些憔悴。
江鹊怔愣了一下,才向他行了礼。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彭祖兴露出这般脆弱的一面。
坐在彭祖兴对面的僧人,面目有些白净。
江鹊幻想过几次,这普渡慈苑的最高领导者究竟是什么面貌。
令他意外的是,这人竟然显得相当年轻。
他也曾听闻彭祖兴说过,净梦和他年岁相仿。
彭祖兴已经是痴活了数个甲子,那这眼前的僧人究竟也活过如此漫长的岁月?
洗尘殿内的光线十分昏暗,也只有供奉在泥塑佛像前面的两盏油灯微微发光,照亮周遭一小片地方。
江鹊还是借着窗棂外面的光线,才能看得清楚。
那光线落到了僧人的眼中,他的眼睛就像是一片沉寂的潭水,没有一丝涟漪泛起。
但又像是难以测度的大海,幽邃深广。
而在这平静的表面之下,似乎积聚着一种力量,这股力量似乎隐藏着江鹊难以想象得到的风浪波涛。
似乎感受得到江鹊目光的注视,那僧人的目光落在了江鹊身上。
江鹊只感到头皮一麻,立马别开了目光。
“馗首倒是发现了一个好苗子,可惜是在酆都府里。”
这僧人的声音就像他眼中的幽深大海一般,言辞间总是流露出耐人寻味的意味。
“净梦禅师,你这话倒是一下子得罪了殿内四人。”
彭祖兴笑了笑,就像是被扯开的风箱那般难听刺耳。
“这是分别心,你们出家人应该最为忌讳。”
这才反应过来的江鹊感觉这僧人其实是在笑话他。
酆都府就不应该出现什么好苗子。
好苗子应该是出现在他们佛寺里、学府里、天师府里、巡抚司里、道门里、甚至是歪门邪道里。
而就不应该出现在酆都府里。
没有意识到自己想法显得偏执,江鹊努力别过脑袋,目光再次落到那名唤‘净梦’的僧尼身上,动了怒气。
心中除了方才因委屈产生的烦恼,也有了不满。
这个僧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把自己放入眼中。
便是从他口中说出‘好苗子’这三个字,也似乎像是在嘲笑江鹊。
净梦的目光落在茶杯上,嘴角浮起微笑。
“茶杯之中,茶叶起起伏伏。有的茶叶一触到水面就径直沉落到底,有的茶叶却是一直飘浮在水面上不肯沉下去。这并不是茶叶的问题,也不是茶水的问题,而是制茶人的问题。茶叶炒得太干,不利于水分循环,便是再好的茶叶在品茶人的眼中也是死了。”
“呵。”
彭祖兴轻笑了一声,珉了一口茶水。
放得太久,倒是显得有些清凉,也略微有点苦涩。
“两位。”
关鸠见这坐在蒲团上的两个人并没有说明叫他们入内的缘由,眉头紧蹙。
他压根不太想陪着这两人在这耗费时间。
“有什么话就说吧,但不要把我晾在这里干站着,听着你们说一些不着调的大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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