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那时候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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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的功夫,自夫子庙显现出来的裂缝迅速蔓延开来。
内中有诡异的血光流动,如一条蜿蜒的小河在流淌着。
现下是正午的时候,往来的行人猝不及防,跌入到了这血河当中,迅速没了声息。
恐慌的行人们乱了分寸,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除了数十年前的一次叛乱,南都城从未经历过这么个恐怖景色。
靠近城西侧的一条大道,张寿还在带领着手下人马疏散不明所以的民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子打乱手脚。
张寿彻底傻了眼,就在方才他还苦口婆心地劝着一个拒绝撤出南都的老汉,转眼间,面前之人就跌入到了沸腾的血河当中,没了声息。
在裂缝快要蔓延到脚下的那一刻,张寿迅速反应了过来,躲了过去。
联想到先前楼琰的吩咐,他很难不相信这是早有预谋的一场灾变。
或许,是楼琰和吴道紫一同联手
瞧了眼夫子庙的方向,升腾的血柱映着妖艳的光华。
“快!抓紧脚步!迅速撤离!”
眼下无暇再思及其他,只能指挥剩余的刑衣卫继续疏散民众。
只是恐慌已经弥漫开来,行人被这股强烈的恐惧情绪所主导,尖锐的嚎叫已经盖过了张寿的吼声。
如此恐怖的灾害,南都城的上峰竟然无一人立马出面。
靠着张寿带领着的刑衣卫和阴曹吏根本是无济于事。
整个南都城好似全然组织不了一个像样的救援队伍出来,全部瘫痪。
“啊!!!!”
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人群后方响起了惨嚎。
不知何处惹来了一群罗刹鬼,疯狂地屠虐着手无寸铁的民众们。
青石地板上被鲜血淋漓了一层又一层。
“娘的。”
张寿狠狠地骂了一句,长刀出鞘。
“阴曹吏的弟兄们!随我一起宰了那群恶鬼!其余人等继续疏散群众!”
远方又响起了数声轰鸣,震得张寿脑袋嗡嗡直响。
又是两道血柱腾空升起,分别来自南都府和天师府的方向。
绝望的情绪迅速萦绕在张寿的胸口,只是手中长刀仍然挥舞个不停,斩杀眼前莫名出现的罗刹鬼。
巨大的轰鸣声,悲怆的哀嚎声和悲楚的呜咽声伴着冷风涌入到了张寿耳中。
完了,全完了。
现下的南都城已经沦为了人间地狱。
张寿如是想到。
出了酆都府,楼琰一路狂奔。
眼前的严重性已经远远超出了方才心中所想。
骤然发生的灾变,瞬间让城内的一部人失去了性命,另一部分人尚未有从这惊慌当中反应过来,又是遭到了罗刹鬼的屠戮。
不远处的惨嚎瞬间灌入到了楼琰耳中,令他莫名心颤。
一道青光流过手中,玉琢成器沛然上手。
现下已经无法思量为何南都城出现了这等变故,为何远方出现了三条血柱,为何地上躺了一堆罗刹鬼的尸体。
循着惨嚎,楼琰看到了残存的一只罗刹鬼一手戳破了一壮汉的肚子,将内中的脏器全数落到了它的爪子上。
仍是冒着热气,仍是泛着腥气。
壮汉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声息。
狰狞的面目诉说着这巨大的痛苦。
怒火盈胸,关鸠瞬间奔到了罗刹鬼的跟前。
青芒闪过,罗刹鬼尸首分离。
【罗刹恶鬼,一年修为!亲手诛杀!修为获得!】
许是瞧见了这边的动静,越来越多的罗刹鬼往关鸠这个方向奔涌过来,如同嗅到了食物的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地从小巷内、屋顶上或者小道里涌现。
关鸠别无他法,只能挥舞着手中的长刀,霍霍青光缭绕四周。
【罗刹恶鬼,一年修为!亲手诛杀!修为获得!】
冰冷的声音在脑海里再度崩起。
闭嘴
关鸠紧蹙眉头,内心乱成一团麻。
【罗刹恶鬼,一年修为!亲手诛杀!修为获得!】
闭嘴。
长刀舞动间,青色刀气连绵一片,交织成了刀网,使得碰触过来的罗刹鬼转眼间化为血雾。
【罗刹恶鬼,一年修为!亲手诛杀!修为获得!】
闭嘴!
饶是关鸠这般嘶吼,脑海的声音仍是响个不停。
反而随着死在关鸠手上的罗刹鬼越来越多,而在脑海内响得越发频繁。
“闭嘴!!!”
关鸠暴出了一声嘶吼,喉咙也扯出了血丝。
一本纸页泛黄的古册登时浮现在关鸠头顶,应合瞬间,周遭涌来的罗刹鬼全数被吞噬到这古册当中,涤清了周遭的鬼气。
终是归于寂静当中,只是关鸠心中一片荒凉。
虽说关鸠一直认为自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他绝对不会抱有丝毫情感。
可曾经清澈的金川河,繁闹的秀水街
这半年生活当中的一点一滴,已经全数烙印在了关鸠的骨子里,脑海里。
曾经的美好在伴着这兔起鹘落的变故当中毁于一旦,尽付硝烟。
若是没有一丝悲恸,那自然是假话。
紧了紧手中的长刀,关鸠真想要运气足下神通。
却听到了自己背后响起了稚童的呜咽声。
“呜呜爹爹你醒醒爹爹你醒醒。”
年仅七岁的小雨跪在那已经咽气的壮汉身旁,轻轻地摇着他的臂膊。
只是小雨哭红了眼睛,那已经失了性命的父亲无法再回应他。
七岁的小孩,因为家境的贫寒,早早便懂了许多事情。
今日天蒙蒙亮,便会随着自己的父亲去秀水街一同摆摊卖花灯。
因为是斋孤节,卖出去的花灯会比平时多一些。
来得早,占一个好位子,等客人来看来买。
这不到半天的功夫,两人便是卖出了将近一半的花灯,这比平时的量卖出得还要多。
可惜天公不作美,这突来的灾变降临到了父子二人的生活里。
在苦难的沼泽里,两人尚未脱身,天边忽来的乌云遮住了仅存的一丝光亮。
逃无可逃的父亲见没有了退路,只能和一直追杀他们的罗刹鬼拼死一搏。
为了保全他的儿子
“别哭了。”
关鸠蹲下身子,用衣襟擦了擦仍有血渍的手,抹去了小雨的泪水。
小雨的泪水并没有止住,反而被关鸠粗擦的指肚子,摸得皴红。
关鸠并不会哄孩子,因为自己没有单独和小孩在一起呆过,只是静默地看着小雨。
“我我的爹爹听不到了吗?”
小雨止住了哭声后,胸口剧烈地抽动着。
关鸠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仅仅只有七岁的小孩,就在经历过了一番生死,心中似乎对‘死亡’有了一丝认识。
死去的人就像自己的爹爹一样,再也听不到别人的声音,听不到亲人的呼喊。
“你叫什么名字。”
关鸠心里头十分沉重,半天不知道说些什么。
小雨怯懦地瞧了瞧眼前有些阴郁的青年。
可就是这个青年,在方才从天而降,从无数恶鬼手中救下了他。
“关雨”
小雨小心翼翼地回应了一声,带着稚童独有的软糯。
真是巧了。
关鸠微微盍上双眸,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我叫关鸠,如果愿意的话,叫我一声哥哥,以后便跟着我生活。”
沉寂了好一会儿,又响起了关雨稚嫩的童音。
“哥哥。”
“嗯”
起身抱起了关雨,抱到臂上。
不知何时,血丝密布在关鸠的眼球上。
举目望去,皆是疮痍一片。
隆兴二十一年,南都事变。
伏尸难以计数,人间血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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