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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在屏风后头听见这话的清光,气的差点没当场跳出来挠死这群人。
而那群本就对南山这位女君王夫自带敌意的后妃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纷纷跟着起哄。
“所以千千最后弹了吗?”范无救挑了挑眉,问。
“自然是弹了。”清光眸中恍惚一瞬,苦笑道。
“他这个人,即便明知他们是在羞辱他、折磨他,也不会在意什么的。他与我说,原本,他那夜也是想要弹琴给我听的。”
“他说独乐不如众乐。他说,他能看到,白云骨很痛苦,也是真的需要他的琴声。所以他便弹了。”
“什么身份地位,什么名节规矩,就连体内的蛊虫在烈酒的吸引下再次暴动,让他疼的生不如死,他也依旧取出琴来,一曲接一曲,月光下,为那群根本不曾尊重过他,只拿他当成个享乐工具的人弹奏着……”
《灰风》、《合欢》、《乐天下》、《春时》、《无怨》……
南山拨弄着琴弦,弹奏整夜,幽然间,在这夏夜里,时而勾出姹紫千红的富贵花园,时而谱下壮丽恢弘的远阔河山。
铮铮琴鸣,如海如潮,滚滚滔天,泱泱雾散…
这声与魂的交融,如此动人,使听之者无不沉溺。
于是他们跳着,笑着,饮着佳酿,伴着月光,在这花香掺酒的夜里,无所顾忌,放浪形骸。
可又有谁知道,那彻夜的琴音,是在怎样的痛苦中诞生出来的呢?
南山的脸色被月光映的苍白一片,花容玉貌,如覆冰霜。
眼前的一切早已被浓浓灰雾掩埋,他微微垂首,指上不停,觉出胸腔中溢满了血,可他看不见,他什么都看不见……
南山不知道白云骨后来是怎么离开的,他只听到大门又被重新关上的声音。
这一夜的琴音,已经叫她心中平静了吧?他这么想着,摇晃了两下,指尖一颤,趴倒在琴上…
孤云隐里,清光眉头紧皱。
“然后,至今老子也搞不明白的怪事又一次发生了。”
范无救“?”
“见他昏过去,老子竟再次变成了人形,恢复了一丝修为,十分莫名。”
清光啧啧一叹,挑着眉“虽说老子修的是道法仙术,但也很讲究实际,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那段时间,老子的封印明明还是坚固的不行,怎么就忽然又恢复一丝修为了呢?总不能是因为我见他昏倒,心中焦急,感动上天,降下神恩了吧?”
将离“你想多了,上天是那么好感动的吗?”
清光翻了个白眼“那你说是为什么!”
将离想了半天,道“虽说没有感动上天,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神恩吧。”
清光“???”
将离却再不答了。
清光撇了撇嘴“也罢,反正不管是为了什么吧,总之那时候老子恢复了人身…”
恢复了人身的清光,披着一身水墨似的灰袍,一把将南山从案前扶起,搂入怀中,抱回了房。
他在这个人类身边生活了七年,亲眼见他经受了太多磨难,可这还是头一次,他看到南山昏倒。
清光心急如焚,什么都顾不上,只不顾一切的将体内那点可怜的灵气渡入到南山体内,为他疗伤。
整整三个时辰,他才看到怀中人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呼吸也变得顺畅。
可清光不仅没有一丝安心,他挺着脊背,坐在床沿,紧紧环着那个美丽脆弱的人类,心中一片绝望。
“那个时候,老子用灵气渡入他体内,给他疗伤,才发现,原来他这副肉身内,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他的皮囊永远维持在他此生最美的时刻,一颦一笑,都是绝世容光。
可皮囊之下,蛊虫遍布,千疮百孔。
他的血肉,他的经脉,他的骨骼,甚至,他的内脏…那是怎样一副身躯啊…
原来,那些琴鸣笑语之下,他过的其实是这样血腥残酷的生活吗?
清光无法想象南山是怎么活下来的,无法想象他为什么还愿意对别人说,他会努力的活下去,无法想象,他这样一副千疮百孔的身体,还能活过几遭春秋。
更无法想象,这世上的人心爱恨,怎么能坏到这个地步?这世间的是非美丑,怎么能彼此背道而驰,走向这样的极端?
渡罢体内的灵气后,不出意外的,同上一回一样,清光再次变回了原形。
猫再大,也不能抱住一个人。
他只好将他裹进被子里,尽管在这样灰至彻底的绝望中,他再也不知前路为何,但至少在这个当下,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期盼这个人类,他能得一丝安眠,一段甜梦。
将他腰间的合欢香囊扒拉下来,放在他的胸口,熏出他最爱的花香,又将自己的爪子塞进他的手心。
清光想,这个世上,这个三界里,究竟有没有一种仙术,是可以叫时光停下来的?
如果有,就让时光停下来吧,停在这个他甜美入梦的时刻,让他永远远离醒来后的痛苦,哪怕若时光停下,他永远只能做一只猫呢?
……
孤云隐,鹭斋。
清光的表情看起来很痛苦、很迷茫,可将离启了启唇,想了半天,终究什么都没说。
她没有告诉他,这个世界上,当真是有这么一种仙术的,她曾亲眼见过一个人施展这种仙术。
只不过那不是让时光停止,从而使万物得以永存,而是以灭世般的伟力,将一片世界从时间中抽离出来,背弃这天道赐予的一切。
那样的世界,是不会变化的。
可那样的世界,也是死的。
……
那是南山自被种下蛊虫以来,此生唯一一次,全无痛苦的一眠。
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清光自然也不会和他说。
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清光的精神都十分萎靡,他不敢碰南山,也完全不敢闹他,不看着他时,了无生气,看着他时,也是唉声叹气。
而自从那一回的放浪形骸后,白云骨就像上了瘾,隔三差五便会呼唤她的那群男妃来南山楼,整宿整宿的命南山弹琴给他们听,在他的琴音里,花天酒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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