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相敬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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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楼，客厅。

宋央急匆匆跑下楼时，恰好看到关雅涵正在指挥佣人们，将她带来的大包小包东西，一一搬进来。

眼见快步下楼的宋央，关雅涵立刻皱起眉，大声叫道“哎哟，慢点走，你身上可是怀着孩子呢，小心……”

“妈！”

宋央几步过去，忽然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住面前的人。

口中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关雅涵就被宋央一把抱住，她吓了一跳，硬生生怔在原地，“你，你怎么了？”

靠在母亲的怀抱里，宋央眼眶渐渐酸涩。她吸了吸鼻子，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些属于母女间的温情。

“小央。”关雅涵拉起怀里的人，盯着她上下打量，“你是肚子不舒服吗？是不是肚子疼啊？”

“没有。”宋央摇头。

关雅涵蹙起的眉头松了松，又道“哎呀，既然身体没事，好好地哭什么？”

无视宋央憔悴的容颜，关雅涵眼神始终落在她的肚子上，左看看右看看，笑眯眯的说道“这肚子还太小，看不出男女，不过啊，我觉得这一胎肯定要生儿子。只要你给谢家生个金孙，这未来我们宋家的荣华富贵，可就是享受不完了。”

“来来来，这是燕窝，多吃点对胎儿好。”

“还有这些核桃，也要多吃，以后孩子生出来聪明。”

关雅涵弯腰站在茶几上，不停摆弄她带来的那些东西，可自始至终都没有关心的问过一句，宋央如何？她口中说的，眼里看到的，都只有宋央肚子里的孩子。

心中那些期待的亲情渴望，再度熄灭。宋央抿起唇，黑眸中的神色渐渐变的沉寂，“妈，你来这里，是来看我的吗？”

关雅涵手里的动作一僵，神色不解的看着她，“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来这里，当然是来看你的啊。”

“不。”宋央笑着摇摇头，眼底没有一丝笑容，“你来看的，只是宋家未来可以从谢家捞到多少好处。”

“小央！”关雅涵脸色变了变，不悦的蹙起眉，“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也是宋家的人，未来咱们宋家可以飞黄腾达，难道你不高兴吗？”

果然如此。

宋央敛下眉，心中最后的那簇火苗，彻底碾灭。她沉着脸转过身，一句话也不想再说，快步上了楼。

“喂！”

关雅涵看到宋央转身就走，急的立刻想要追上去，但被阿莱伸手挡住，“太太，小姐心情不好，让她好好休息吧。”

“她哪里心情不好？如今她怀了谢家的孙子，整个谢家都要把她捧在手心里，我还没和她说小征的事情呢……”

宋央转过楼梯，听着身后人的声音，不禁冷笑声。原来她的母亲之所以心急火燎的赶来谢家，并不是真心想要看望她，而是为了宋征。

回到卧室，手机恰好响起来。宋央看眼来电显示，急忙将电话接通，“爷爷，是我。”

“央央啊。”隔着电话，宋老爷子关切的声音传来，“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你妈妈给你带去的补品，你都看到了吗？”

“嗯，看到了。”宋央握着手机走到窗前，“爷爷，我很好，你不要担心我。”

“是吗？”宋老爷子狐疑的问了句，“可爷爷听你的声音，怎么好像不太开心呢？”

隔着电话，连面都没有见到，可爷爷却能感觉到她的心情变化。刚刚关雅涵就站在她的面前，却压根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宋央心底泛起一抹苦涩，但面对爷爷，她不敢有任何表露，“没有，就是最近家里人都太紧张我了，搞得我也有些紧张起来。”

闻言，宋远禄松口气，低低笑了声，“央央啊，如今你都要当妈妈了，爷爷……”

说话间，宋老爷子声音哽咽了下，“爷爷真是开心啊。”

宋央听到爷爷那声停顿，眼眶霎时红了。即使他们祖孙没有见面，但她依然可以感觉到爷爷的关心与疼爱。

“咳咳咳。”

电话那边忽然响起一阵咳嗽声，宋央心尖紧了紧，急忙问道“爷爷，你生病了吗？”

“还是老毛病，”宋远禄压抑着声音，“爷爷没事，你不用担心。”

“如今你有了身孕，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还有啊，不要和六少使小性子，你们两个人要好好地，知道吗？”

宋央咬着唇，眼前一片模糊，“嗯，我知道了，爷爷。”

“好，乖。”

不久，宋央挂断电话，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痕。爷爷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她不敢对爷爷透露自己的心事。

如今唐遇离开，不在新城。宋征年纪小，性格冲动，她自然也不能告诉他，所以那些心事，她都只能一个人压抑在心中。

茶几上的茶水已经冷了，客厅中依旧没看到宋央的身影。关雅涵坐在沙发里，脸色极为尴尬。

“宋太太，您还要热茶吗？”边上的佣人恭敬的上前询问。

关雅涵又往楼上瞥了眼，见没有任何动静，神情一下子变的阴沉。可她又不敢贸然上楼，毕竟顾忌这里是谢家，更顾忌如今宋央的身份。

须臾，她拎着皮包站起身，气哼哼往外走，不想正好遇见进门的男人。

“六爷。”关雅涵怔了下，立刻换上一张笑脸。

谢戎城抬脚走上台阶，锐利的目光扫向客厅，但并没看到那抹身影。

“央央呢？”谢戎城蹙了蹙眉。

关雅涵微微一愣，转瞬又掩去异色，语气如常的回答，“小央说她有点累，先回房间休息了。”

谢戎城深邃的眼眸眯了眯，目光不期然落向二楼的某个方向，语气淡淡的说道“宋太太，那天我们的谈话内容，你还记得吗？”

那天？

关雅涵神情一变，握住皮包带子的五指渐渐收紧，“记得，我当然记得。”

男人点点头，转过身面对着她，语气低沉，“嗯，记得就好，宋征还年轻，宋太太若是为他的前途考虑，也要遵守我们的承诺。”

听到提起儿子，关雅涵立刻变了脸色，禁不住连连点头，“六爷放心，我不会说的，我什么都不会说。”

关雅涵低着头，再三保证，神情怯懦的站在男人身边，神情微微透着几分焦急。

阿莱端着炖好的鸡汤出来，刚好听到关雅涵的说话声。不过她距离稍远，听的并不真切。

“六爷，太太。”

谢戎城看眼托盘，“那是什么？”

“鸡汤。”阿莱如实回答，“我看小姐瘦了很多，给她炖点鸡汤补补身子。”

“嗯，送上去吧。”谢戎城没有多问。

阿莱识相的端着托盘，转身上了楼。等她走上楼，又往门前的方向看了眼，只见到关雅涵离开的背影。

须臾，阿莱推开卧室门进去。她端着托盘走到窗前，将炖好的鸡汤盖子掀开，“小姐，来喝点鸡汤吧。”

“老爷子说，要我好好照顾小姐，还有小姐肚子里的小宝宝哟。”

“小姐，你的气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都没休息好？”

“鸡汤要冷了，你喝……”

不等阿莱说完，面前的人忽然张开双手，用力将她抱住，“阿莱……”

宋央红着眼睛，脑袋靠在阿莱肩膀，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虽然她的哭声很小，但阿莱还是清楚的听到。

“小姐，你怎么了？”阿莱看到宋央掉眼泪，眼圈不禁也红了。她们相处多年，感情胜似姐妹。

“是不是姑爷欺负小姐了？”阿莱心急的询问，连忙伸手抹掉宋央眼角的泪水。

察觉到情绪失控，宋央立刻制止眼泪。她努力挤出一抹笑，道“没有，他没有欺负我。只不过我最近都吃不到你煮的菜，所以才会不开心。”

“噗！”

阿莱差点笑喷，“小姐啊，你都多大啦，怎么还这么贪吃？”

宋央撇撇嘴，“我怀孕了嘛，嘴馋不是应该的吗？”

“好好好，小姐说的对。”

看到宋央破涕为笑，阿莱才算松口气。不过她与宋央相处多年，自然对她的心思有所了解，纵然宋央没有承认，她还是能感觉到小姐的情绪不好。

卧室门外，谢戎城伫立良久，并没有进去打扰。他心里很明白，此时此刻，宋央并不想面对他，一点儿都不想。

谢家六少奶奶怀孕的消息，一夜间不胫而走。宋央早上还没睁眼，就被一通越洋电话吵醒。

“亲爱的，你怀孕了啊！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真是太过分了，我还是听我爸妈说的呢。”唐遇兴奋与责备的声音，隔着话筒都藏不住。

宋央睡的还有点懵，单手撑着床垫缓缓坐起身。她下意识看眼身边的位置，空空如也。昨晚她休息的时候，谢戎城还在书房。等她睁开眼睛，身边的男人已经离开。

后背抵着靠垫，宋央秀气的眉头下意识蹙了下。这些日子以来，不要说宋央有意躲着他。其实她也能感觉出来，谢戎城也在刻意回避着她。

“喂？央央？”

电话那端的唐遇没有等到好友的回答，狐疑的对着电话确认几遍，“你在听吗？”

“我在，”宋央深吸口气，拉回飘远的思绪，轻轻笑了声，道“对不起，这两天我身体不太舒服，没有通知你。”

“身体不舒服？”唐遇听到重点，立刻关心的询问，“有没有去医院检查？”

因为自己的亲身经历，唐遇对好友的情况格外担忧。宋央回过神，立刻安慰她，“唐唐，我去医院检查过了，医生说宝宝很好。”

“那就好，”唐遇瞬间松口气，“你和六爷的速度果然够迅速哇，我这才离开新城多久，你竟然真的怀上了。”

电话那头，唐遇吧啦吧啦说着，可宋央的心情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有什么起伏。如今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为何而来，只当事人清楚。

可偏偏，谢家六少奶奶有孕，要算大喜事。别说谢家的人开心，怕是整个新城的人都觉的这是件好事。

呵。

宋央轻扯了下嘴角，她心中的委屈与无奈，无法告诉任何人。若是她说出来，肯定也没有人相信吧。而且她怀上谢家的孩子，自然还会招来很多人的羡慕嫉妒恨。

“好了亲爱的，我要去上课了。”唐遇那边的背景声有些嘈杂，“晚点和你视频哈。”

“好。”

宋央应了声，然后挂断电话。

不多时候，宋央洗漱完换好衣服，下了楼。

北楼的餐厅中，阿莱已经准备好早餐。宋央闻着熟悉的香气，难的露出一丝笑容。

“小姐。”阿莱见到下楼的人，立刻迎上去，小心的将她搀扶进椅子里，并且还贴心的摆好软垫，“慢慢坐。”

“唔。”宋央不高兴的皱眉，“用不着这样，我现在肚子还没大呢，哪里需要你搀扶啊。”

“那也要小心点。”阿莱回了句，“我出门的时候，老爷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我照顾好小姐，若是阿莱做不好，肯定要被老爷子骂死！”

噗嗤！

宋央忍不住弯起唇，安慰她，“不会啦，到时候我一定给你说情。”

餐桌上摆着碗筷，还有新出锅的水煎包。宋央禁不住食欲大开，拿起筷子问道“什么馅的啊？”

“小姐最喜欢的那种，我还加了海参。”阿莱盛了粥端过来，如同平时在她身边伺候。

宋央低头咬了口，立刻眯着眼睛笑出声，“哇！就是这个味道，阿莱你好厉害！”

“嘿嘿。”阿莱夹起一个生煎包吹了吹，随后放到宋央的食碟中，“小姐喜欢吃就好。”

“好吃，太好吃了。”宋央一连吃了两个，沉寂几天的味蕾彻底被打开。自从怀孕以来，她的胃口都不太好，什么东西都不想吃，只有阿莱做的饭菜才和合她的口味。

书房门打开，男人出来时，正好听到餐厅那边有欢笑声。他心思微微一动，立刻转身走了过去。

“姑爷。”阿莱看到走来的男人，恭敬的低下头。

餐桌前的椅子里，宋央咀嚼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嘴角扬起的弧度也收敛起来。

男人拉开椅子，含笑坐下来，“你们在说什么？”

宋央低着头，小口吃着面前的食物，没有回答。见她不开口，阿莱也不敢随便乱说，只好跟着闭上嘴巴。

刚刚还很愉快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谢戎城剑眉蹙了蹙，拿起边上的筷子，自顾自夹起一个水煎包咬了口。

半响，他微微一笑，道“阿莱，你的手艺确实不错。”

“呃……”阿莱脸色僵硬的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要怎么回答。自从姑爷出现，她家小姐立刻就变了脸。这会儿看到宋央冷然的表情，她也不敢随便回话。

“那个……”阿莱轻咳了声，“我去厨房看看鸡汤，等下小姐还要喝呢。”

“去吧。”男人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

阿莱没敢多看，被他们两人强大的冰冷气场，吓的立刻转身走出餐厅。

不久，餐厅中只剩下他们两人。谢戎城看眼身边的人，忍不住叹口气，“你打算生我的气，生多久？”

宋央眉眼低垂，“我没生气。”

“你有。”男人伸手捧起她的脸，与她目光相对，“央央，我知道你在怨我。”

“怨你？”宋央忽然笑了声，明亮的黑眸有种格外的犀利，“你会在意我的怨吗？”

“六爷做事，从来都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宋央盯着他的眼睛，想要从他眼中看出不一样的情绪。可惜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只有望不见底的漆黑。

“谢戎城，你就那么自信吗？”宋央抿着唇，一瞬不瞬的望向他，“难道你就不担心，我不会要这个孩子？”

“你不会。”谢戎城没有回避她的眼神，黑眸明亮清澈，“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不要自己的孩子。”

“……”

心底某处狠狠揪了下，宋央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原来谢戎城的自信，来源于对她的了解。他知道，这孩子就是她的软肋。

话已至此，似乎没有在说下去的必要。宋央敛下眉，沉声道“我想去工作室。”

“目前还不行。”谢戎城没有一口回绝，但语气依旧透着不予违抗的强势。

早已猜到他不会答应，宋央并没多说，很快转了话题，“下午我要去孤儿院，那里的孩子还在等我去给他们上课。”

谢戎城沉思几秒钟，然后牵过她的手握在掌心，“可以，我陪你一起去。”

闻言，宋央一把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沉下脸，道“不要，我自己去。”

顿了下，她挑眉看向面前的男人，“谢戎城，我不是你的囚犯！如果你不同意，那么孤儿院我就不去了。”

宋央站起身，绕过身边的椅子就要离开。

男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起身后将她拥入怀里，“央央，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

宋央靠在他的怀里，有点想笑。他的所谓担心，就是把她囚禁起来吗？

怀里人的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谢戎城低下头，见她消瘦的脸庞，禁不住一阵心疼。

不久，男人无奈的叹口气，不得不妥协，“好吧，那我让司机送你过去。”

男人的怀抱温暖有力，宋央静静靠在他的心口，原本令她最依赖的炙热温度，如今对于她来说，只剩下一片寒意。

她知道，那是她的心正在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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