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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所有人耳膜都是嗡嗡作响,阿西巴和他的手下们全都紧紧地握住了拳头,咬着牙,不说话,而于三则是脸色惨白,不敢开口,只有朱大叔沉默了数秒之后,打了个哈哈:“当然,张军爷,你是在江陵立了大功的,我们这些凉席,不要说卖,就是送你,也是理所当然,只是…………”
张怀恩一下子就打断了于三的话:“只是什么只是?只是今天这个市集,只能让峒蛮将士们拿货,不能对我们江陵的将士开放吗?我们道规哥堂堂的大刺史,大将军,坐的榻上的凉席,早就烂了半年以上了,他们打仗要宿营,要席子,难道道规哥就不用了?我拿他两张席子,怎么地了?”
阿西巴叹了口气:“如果是刘刺史要席子,那我们所有人都可以不要,对不起,张队长,我们不跟你争这些凉席了,所有这个摊子上的凉席,你都拿走吧。”
张怀恩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仍然是板着脸,眯着眼睛,点头道:“你这个兄弟倒是挺懂事,很好,我想交你这个朋友,不过,刘刺史只需要两张席子,不要更多的,我也不给其他人取,你就先拿这十七张吧,这市集上应该还有别的卖席子的摊子,你再去要两张,应该问题不大呢。”
他一边说,一边就上前取了两张凉席,回头对着摊边的那个军吏说道:“这位兄弟,也麻烦把这笔账给记下,就说刺史府的卫队副队长张怀恩,伍长胡大全,在这里为刘刺史取了两张凉席,请这位摊主凭此条子,一并到刺史府上取钱。”
这军吏正要纪录,却只听到后方传来了一声冷冷的喝斥之声:“这一个白条,不许记录。”
所有人都脸色一变,张怀恩更是眉头深皱了一下,转过头,对着声音的来处,行了个军礼:“见过征西,属下…………”
刘道规一身甲胄,大红披风,在檀祗的陪同之下,正站在他们后面,周围的峒蛮军士们自觉地散开了一条通道,全都单膝下跪,以手按胸:“见过刘征西。”
胡大全笑着抱起了手中的凉席,指着说道:“道规哥,这是我们特地给你拿的席子,你的那张旧席,早就…………”
刘道规直接一挥手:“来人,给我把张怀恩和胡大全拿下!”
这下连檀祗都是脸色一变,刘道规身后的十余个白缨护卫大步上前,他们所有人的眼中都含着泪光,为首的一个军士低声道:“得罪了,怀恩哥!”手上却是分秒不停,直接拿着一串麻绳,把张怀恩和胡大全五花大绑起来。
张怀恩也不挣扎,只是开口道:“道规哥,我有何罪?我也是记账拿席子啊,不是强取。”
朱大叔也连忙说道:“是啊,小老儿可以作证,这位军爷真的是要记账,还要我们上刺史府去凭白条拿,没有…………”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怀恩,大全,我派你们来的时候,怎么吩咐你们的?”
张怀恩的额头开始冒汗,说道:“你是让我们来监督市场,维持秩序,遇到有可疑人等,想要趁乱闹事的,需要当场拿下,军法从事。”
刘道规点了点头:“很好,你还算记得明白,那我且问你,什么叫趁乱闹事,有什么情况是要当场拿下的?”
张怀恩的脸色已经有点发白,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意气用事,可能犯了一个大错,他直接跪了下来:“属下一时糊涂,只想着道规哥你的坐席坏了,破了,正好碰到这里有卖席子的摊位,就想过来采购两张,却忘了你没有给我这种可以拿东西的授权,这才…………”
刘道规的面沉如水,一动不动地看着张怀恩:“你是忘了?不,怀恩,你记得比所有人都清楚,刚才你说的话,我听到了,你说你为荆州打过仗,为大晋流过血,为江陵父老杀过贼,所以峒蛮兄弟们可以白吃白拿,你为啥不可以。这话是你说的吧。”
张怀恩咬着嘴唇,点头道:“是的,是我说的,我也确实是这样想的,凭什么这个市集只能他们想拿什么就拿什么?而这些年来,你对我们自己的将士,哪怕是对你的卫队,也没有这样的礼遇呢。”
刘道规点了点头:“因为你们的作战功劳,我都会以国家的制度,给你们加官晋爵,或者是发布赏钱,你张怀恩从一个最普通的军士,一路升到我的卫队副,升到了可以旅帅的地位,甚至我可以告诉你,上表请封你为军主的奏折,我也早就拟好了,若不是跟建康的信息断绝,你现在已经能当军主了,这难道不是大晋对你功劳的肯定和承认吗?”
张怀恩的眼中也开始泪光闪闪:“我,我错了,我妒嫉峒蛮兄弟,我,我的心胸太狭窄了,道规哥,你,你处罚我吧。”
刘道规叹了口气:“要处罚你的,不是我,而是军法,如果人人可以不遵军令,因为自己的情绪就去违法乱纪,那我任何命令都无法被执行了。怀恩,你是我身边最信任,最亲密的卫士,要是连你都带头违反我的命令,连你都在这里破坏各部队之间的团结和同袍之情,那我们还如何面对妖贼即将到来的大举进攻,挺住这次呢?”
“我让这些峒蛮兄弟们来逛这次市集,也说好了这次市集只为他们而开,就是因为他们在武陵苦战一年多,血战恶战不比我们少,马上又要奔赴前线,不知道还有多少兄弟能活着回来,这江陵市集你们天天见,休假的时候自己逛了多少次了?缺这两张席子吗?前线的将士们有多少是成天睡在烂泥地里,风餐露宿连顿饭都吃不上的,与他们比起来,我这张烂席子坐个半年,就使不得了吗?要是我这个主帅都只知享乐,吃不了苦,那让前方的将士们怎么想,怎么看?”
说到这里,刘道规沉痛地叹了口气:“怀恩啊,你如果只是拿了席子,我还能保你一命,但你胡言乱语,破坏兄弟部队之间的关系,此乃乱军之罪,我,不得不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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