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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雅人和三澄美琴没聊几句就告别了。

毕竟三澄医生现在还就职于医院,夜间的巡房还是有的。

按说以她的级别可以舒舒服服回休息室睡一觉的,但责任感强烈的三澄医生还是决定认真履行职责。

“我说,就算你已经可以出院了,但也别太过分,别让护士难做。”

“真是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面对三澄美琴不信任的目光,古雅人十分无奈。

“我就老老实实在病房里看看案卷,还能做什么?”

“笨蛋,就是说这个啊!你这家伙进入工作状态就没完没了,不要深更半夜一直通宵啊,护士们也会很苦恼的!”

“好了好了,你不是还要查房吗?赶紧走吧,我会注意的。”

“好心没好报,我就该卡住你的出院手续,多关你几天……”

三澄医生嘟囔着,轻轻关上病房门,古雅人随意地挥手,注意力已经全都集中在了电脑上。

打开长叔给的盘,里面密密麻麻的文件夹都拉成了好几页,古雅人用鼠标拖了几下都没到底。

文件夹虽多,但是按照时间顺序,已经一个个分门别类的整理好了。

有现场勘察、鉴识资料、证物索引、案发地建筑布局、被害人人际关系、检验报告、证物追踪调查……林林总总的,数量多得惊人。

古雅人挠了挠发量还充沛的脑袋。

“唉,看来今晚又休息不好了……”

里面还有一些和案件调查资料区分开的内容,古雅人随意点开扫了两眼就关闭了文件。

那些都是长叔自己调查后的猜测、推理,包括原调查组成员私下调查后交流的一些猜想等等。

古雅人并没有细看,以免其他人的调查思路干扰到了自己。

他按部就班地开始浏览,把自己代入当时接到报警,现场勘查的调查组成员。

“日上午分,成城警察署接到了110转来的紧急报警电话。报警人是一位68岁的女性,她的声音断断续续,不停颤抖,情绪十分惊恐,多次因为恐惧噎住声音,描述也前言不搭后语。”

“接线员很有经验,一听就知道她是因为某些强烈的冲击诱发出巨大的恐惧,导致失语、语言中枢神经间歇性故障。”

“接线员小姐不断安抚这位女士,耐心地引导,同时立刻通知了上级。因为通常报案人会出现这种状况,都是遇上了非比寻常的案件,而且多半是命案。”

“果然,从这位女士的描述,她女儿一家被残忍杀害。”

“我们赶到的时候,这位老人正守在大门处瑟瑟发抖,随同的女警立刻注意到她的异样,赶忙拿了大衣给她披上,这时候老人已经被吓得有些手脚冰凉,慌乱不安。”

“我们立刻拉好警戒线,封锁现场。我指挥着警员戴好装备,推门进入。”

“屋内有些昏暗,窗帘都被拉着,唯一的廊灯开着,反而更显得有些诡异。随同的警员都警觉起来,老人这会缓过气,神智清醒了许多,哆嗦着和我们说话,她说廊灯是她开的,然后颤颤巍巍指了指里面,巨大的恐惧让她再次失语颤抖。”

“我们意识到了里面可能发生的情况,因为老人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受到惊吓也没有仔细察看过屋子,又是灭门的骇人惨案,所以我让警员们打起了十二分小心,不排除罪犯没有离开现场的可能。”

“随行的警员生疏地拿出配枪,但我仍然拔出了我的配枪警戒着,如果遇到什么突发状况,这些年轻人可能没有足够的冷静应对,我并不指望他们能一枪精准命中。”

“穿过狭长的走廊,楼梯的拐角处猛然出现一双腿,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个画面出现的过于冲击,毫无防备,以至于我明显注意到旁边年轻的巡查剧烈地抖了一下。”

“我持枪上前察看,是个男性尸体,侧卧在地。我谨慎小心地翻看了一下,初步判断已经死去六个小时以上了,因为他的胸腹、侧腰已经出现了不少尸斑,两侧眼结膜有淤血,尸体进入尸僵的时间估计不短了。”

“仅仅是初步察看了一番,我的手套上就已经沾满了血液。因为这具男性尸体几乎是泡在血泊里,头部被砍得血肉模糊,大腿和臀部也有许多伤口,地上的血液多得吓人,我想他可能就是因此而死的。”

“后来鉴识课的报告也证明了我的猜想,死者是报警那位女士的女婿,名叫宫泽干男,44岁,平面设计师。头骨里甚至有残留的几毫米的刀刃碎片,但致命伤却是在大腿,股动脉被割开,失血过多而死。”

“当时我只是简单地察看了一下,便打手势指挥部下们搜查,因为我并不确定犯人有没有藏在这屋子里。报警人被女警带了出去,因为仅仅是女婿尸体的冲击画面就已经再次引发她的恐惧,她似乎极度害怕,想到了其他画面,几乎要掩面哭泣。”

“一楼是书房和客厅布局,整体狭长简单,一眼就能看尽。楼梯向下通向地下车库,向上连通二楼。我派了两人去车库搜查,确认一楼安全后,鉴识课在一楼搜查、拍照、采集痕迹、勘验尸体,忙活了起来。”

“我带着剩下的人继续上楼。”

“二楼的布局就较为复杂了,楼梯正对方向是更衣室、风吕场(带泡澡的浴室),向左手边拐个九十度的弯,两侧各有布局。北边是被害一家的长子宫泽礼(6岁)和长女宫泽妮娜(8岁)的卧室、学习室,南边依次是阳台、餐厅,走廊尽头是厕所。”

“三楼则较为简单,阁楼设计,是被害人宫泽干男、泰子(宫泽干男妻子)夫妇的卧室,大约有170高。值得注意的是,我注意到,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是折叠的,可以在三楼收起来,而一旦楼梯被收起来,二楼就上不去阁楼了。”

“宫泽一家的房屋设计和寻常套房不同,是少见的、特别设计过的,而这之后也带给了我们很大的困惑。”

“我持枪带领部下从一楼登向二楼的过程,是我在这个案件中,心情最沉重的一刻,甚至有几个年轻的巡查此后都留下了心理阴影。”

“因为仅仅在一楼楼梯拐弯处,我们就发现了被害人泰子和她女儿宫泽妮娜的尸体。”

“我无法形容当时一瞬间的情绪,仿佛心脏被大手攥住,即便我有十几年丰富的现场经验,这样的画面仍然倔强地冲击我的心灵。”

“一座像小山包一样的东西,泰子和妮娜的尸体抱成一团,上面盖着大量衣物,裹在一起,血液浸透发黑,就像是坟包。”

“我听见身后有人在干呕,随后这样的反应像是传染病一样,我的喉咙也发痒起来。”

“但是我必须做出表率,稳住军心。这是警察和犯人的第一次较量!如果仅仅在案发现场就被吓住,那么警察怎么有勇气逮捕犯人?”

“我甚至感到一缕愤怒,这是犯人在嘲弄!故意把尸体弄成这样恐怖诡异的场面,这是在侮辱死者!”

“然而当我小心翼翼拨开与尸体缠在一起的衣物时,猛地有股凉气从脊梁尾骨冲上来。”

“身后已经有控制不住的呕吐声,我头也不回地喝止他们,让那个年轻人赶紧离开,不要破坏现场,起码滚到外面去吐。”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头也不回地原因是害怕自己也忍不住受到影响吐出来。”

“我身后的老前辈抽冷气,喃喃自语说着‘可怕、残忍’之类的词汇,我明白的,因为我也找不到完整的句子表达我的心情。”

“泰子和妮娜母女俩还穿着睡衣,泰子颈部的动脉和气管被割开,面部有着大量深及骨头的割伤,后背处有几处贯通至胸部的刺伤,伤及心肺。几乎可以说,被砍凿得面目全非。”

“小女孩妮娜的伤口集中在颈部和胸腹部,并且在尸体周围还有大量沾有她血液的纸巾,似乎是母亲想要为她止血。”

“但是最终母女俩抱成一团,盖着的衣物到处是黑色的血污。我突然感到有些发冷,狭窄的楼梯角这里,简直像是什么冤魂的诞生地。”

“我双手合十,默默鞠了一躬,带着部下上到二楼,尸体只能由鉴识课去勘察。”

“二楼的儿童房,长子宫泽礼大概是全家最妥善的了。他静静地趴在儿童小床上,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换了手套,上前翻看了一下,面部狰狞痛苦,是被颈部扼住窒息而死。淤痕之深,我摸了一下,纤细的颈骨似乎有些骨折,可见犯人用力之狠毒,杀心之凶恶。”

“至此,宫泽一家四口的尸体全部被找到,屋内三层都空无一人,鉴识课忙着到处寻找线索。”

“在拍照记录,做好标记之后,我目送他们的尸体被运走,大概接下来会被送去解剖。”

“报警的老人是女主人泰子的母亲,尸体送出去的时候,她几乎快要晕厥。”

“现场外面逐渐开始人声鼎沸,我意识到这个案子已经开始引起关注了,不仅是围观的人,很可能已经有诸多媒体在蜂拥。”

“可是,有一点令我十分在意——那就是三楼的折叠楼梯是完好地搭在二楼与三楼的交接处——这也是我们能轻松登上三楼的阁楼进行搜查的原因……”

等等!

皱眉苦思的古雅人一瞬间从演绎状态脱离。

从沉浸案件以来,尽管出现了好几个令他困惑的疑点,但这个疑点仍然是最显著的,甚至令古雅人从演绎的推演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他无法和代入的角色保持在同一思维,因为这个“现场发现”无比突兀!

简直像是一盏黑夜中的明灯,与残忍的案犯现场格格不入!

古雅人敲着手指,捋着思绪。

“宫泽干男的尸体在一楼,泰子和宫泽妮娜的尸体在一二楼的楼梯拐角,宫泽礼的尸体在二楼儿童房床上……”

“两个小孩子卧室在二楼,宫泽夫妇卧室在三楼……”

“不应该啊?!”

古雅人在白纸上画着房屋布局和尸体位置,构建出一条条被害人生前行动的路线。

越是思考,越是吃惊。

“这个死亡顺序有问题!”

“宫泽干男可能在书房工作,所以在一楼被害,如果他是第一个被害者,为什么二楼的泰子和两个孩子不逃往三楼?!折叠楼梯不可能是伸展摆放的状态!”

“如果泰子和妮娜是下楼来察看,被砍死在一楼楼梯处,为什么是抱成一团而不是逃跑状态?!而长子宫泽礼又怎么会是被毫无逃跑痕迹地被掐死在床上?!”

“可,如果反过来,犯人先杀死了宫泽礼,然后追杀泰子、妮娜至楼梯处,为什么楼梯没有飞溅的血迹?为什么大量血液只停留在楼梯拐角处?为什么一楼的宫泽干男不逃跑报警?!”

“这说不通……犯人简直像是会瞬移一样,同一时间把四个人毫无反抗地杀死……所以他们的尸体才会停留在原地,没有大量血迹移动的痕迹……”

古雅人刚开始了解案情,就生出了数个疑惑的谜团,不得其解。

这是相当奇怪、矛盾的案件,并不是毫无头绪,而是从一开始,就出现太多的可能性,而这些可能性又彼此对立,让古雅人头痛不已。

“是多人作案?还是单独作案?”

“还有三楼那个没收起来的折叠梯,太令人在意了……”

从当时的记录来看,宫泽一家被灭门是直到次日上午,泰子的母亲上门才发现并报警的。

整个灭门的过程,没有任何报警和引起邻居起疑的动静。

古雅人揉了揉太阳穴,忽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思路。

但,这仍要验证,毕竟他才刚刚阅读卷宗。

夜深了,电脑屏幕的荧光照在古雅人的脸上。

他的脸上越发肃然,眉眼间显出冷峻,立体的五官被蒙上阴影,像是染上了更加阴郁凶狠的气质。

手里的鼠标点开下一个文件夹。

继续阅读起证物材料的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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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虽然只有两章,但更了七千字呦~今日两更完毕~晚安~

(不等到白天就发的原因是——我大半夜翻看资料,写得自己都有点渗,所以一定要和大家一起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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