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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苗师傅点头,一指那小娘子对武馨安道,
“这乃是你的大师姐孙月仙!”
“大师姐!”
孙月仙上下打量了一番武馨安,
“你可是武推官家的大小姐,活捉了倭寇那个?”
武馨安点头,众人闻听立时脸上兴奋起来,有人插嘴道,
“那倭寇这般厉害,你怎么捉着的,你的功夫很好么?”
武馨安笑道,
“我没学功夫,我就是力气大!”
“怎么个力气大了?”
有人问,武馨安左右看了看,瞧见放在空场处墙角的一溜石锁,走过去一弯腰就提了最小的一个起来,在手里掂了掂,
“轻了!”
于是又换了一个大的,
“还是轻了!”
却是顺着那墙角一溜儿的大小石锁提过去,提到最后一个六十斤的才停了手,她个子矮,石锁大,提着不称心,便手心一翻举了上去,还左右瞧了瞧,
“没更重的了?”
众人见她那举重若轻的模样,都瞪大了眼倒吸了一口冷气,苗师傅挑了挑眉头道,
“这内院只有六十斤的,若要再重,外院里有一百斤、两百斤的……”
武馨安点了点头,将那石锁抛到半空之中,从右手换到了左手,
“我估摸着一百斤应是能拿动的!”
苗师傅点头道,
“依你的年纪能举一百斤已是了不得了!”
武馨安将那石锁轻轻放回原处,对众人抱拳道,
“小妹不会甚么招式,就是有一身蛮力,因而才拜到苗师傅门下学拳法,还请诸位师姐多多照应!”
众人纷纷抱拳回礼,
“哪里!哪里!师妹客气了!”
这一力降十会,有这一身蛮力,再是会招式也架不住乱拳打死老师傅呀,这帮子小姑娘里头有那想欺生的,立时便收了念头,怕只怕这生没欺成,倒成了自取其辱了!
苗师傅见状想了想道,
“你即是有这一身力气,跟着她们学一样的只怕是耽误了,以后便由我单独指点你吧!”
这练武头一个便是打熬身板儿,练的骨头强壮,筋脉通畅,才能将招式应用出来,武馨安即是有比旁人更大的力气,那这平常练体的法子便不适用了,苗师傅便打算着单独指点她!
众人一听是又羡又妒,只无奈这乃是天生的东西,要怪只能怪娘老子不给,羡慕一阵便都各自散去,自去埋头苦练了!
苗师傅这头领了武馨安进去,到内堂坐下,先伸手仔仔细细在她身上摸了又摸,点头道,
“果然生了好身板儿……”
又问她,
“你这力气若要用时,是怎么用的?”
武馨安一愣应道,
“怎么用的……”
苗师傅见她不明白便又道,
“例如,适才你举那石锁,你是何处用力,手腕、小臂又或是大臂又或是腰背……身上何处感觉紧绷?”
“这个……”
武馨安想了想道,
“好似只是手臂处用了力……”
“嗯!”
苗师傅点头对她言道,
“这练武打拳说简单很简单,说深奥亦是十分深奥,人人都会挥拳头打人,可这练武之人打了人,那力道可收可放,可进可退,可攻可守……”
说着一抬手,一拳打向武馨安的面门,
“呼……”
拳风吹得武馨安两鬓的碎发向后飘去,却是在她瞪大了眼还未来得及应对时,便已收回了拳头,
“你看到了,力道在经脉之中自由流动,可收可放却不会令得身体受伤,因而这练武之人头一个要学的,不是学着打人,而是学着保护自己,令得自己可以打击对手,不让自己受伤!……”
武馨安瞪着圆眼儿,听得如痴如醉,这一日苗师傅并未教她任何拳法,却是给她讲解了武学之道,倒底练的是甚么,又如何练法等等首要弄清楚的门道。
待到了午后散学时,对她道,
“我这处有一张图,你拿回去好好看看,要将图中的骨骼、经脉、穴道全数给弄清楚,一一记下来,明日我要考你的!”
“是,师傅!”
武馨安毕恭毕敬的接过那薄薄的一张纸,打开一看不由暗暗叫苦,这一张图上画了个人体,有骨头有肌肉有皮肤,黑线绘的乃是骨骼,红线是经脉,小点便是穴道,旁边用蝇头小字写了各处的名字,字小倒也罢了,却是多如牛毛一般,数不胜数,粘连到了一处,武馨安看得直咧嘴,
“师傅,这么多字儿,它们识得我,我识不得它们呀!”
苗师傅闻言有些吃惊,
“怎得……你不识字么?”
武馨安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苗师傅更惊诧了,
“这……我听说武推官家的二位小姐都有请先生教书,怎得……大小姐没有学么?”
武馨安应道,
“师傅,我两个妹妹是有请了先生教学,我……在外头十年并未识字……才不久刚回杭州城的……”
苗师傅闻听心下暗道,
“这武推官家是甚么情形,怎得大小姐在外头十年不归家,都是女儿为何不一样对待?”
只这事儿乃是武家私事,她也不好多打听,闻言便道,
“自然不是让你一夜之间记清了,能记多少是多少,我每日都要考你!”
武馨安闻听不用一夜背完,这才松了一口气,双手捧着图出了拳馆的大门,想着那图上密密麻麻的字儿,便觉着脑门儿生疼,走到那巷口处见着金家的医馆,心头一动,
“金叔乃是学医之人,想来必是精通穴位,我不如去问问他?”
于是身子一转,便进了金家医馆,
“金叔!”
金大夫转头见是武馨安进来,微微一笑,
“丫头,你怎得来了?”
武馨安蹦蹦跳跳的进来,行了一个礼,
“金叔,您老人家这几日可好?”
金大夫哼一声应道,
“倒还能吃能睡,算得不错!”
武馨安将那苗师傅给的图拿出来给金大夫看,
“金叔,您给我瞧瞧,这些个穴位到底是何处,字儿又是怎么读的?”
金大夫看了那图上的人体一眼,嗤笑一声道,
“丫头,你从何处得来的图,粗制滥造实在不堪入目!”
武馨安嘻嘻笑道,
“这是我从苗师傅那处得来的图,说是用来练武的……”
金大夫闻点哼道,
“巷子里头那帮子粗人知晓甚么穴位,一张图也不知被人转了几手,越画越粗糙,还用来教人……实在是误人子弟!”
武馨安听了陪笑道,
“他们自然是比不得金叔您……乃是精通药理穴位的高手,您瞧瞧这字儿,写的歪七扭八的,难怪我是一个都不认的!”
金大夫冲她一翻白眼,
“说的好似,人家写好了,你就认识似的……”
说罢一挥手,
“我这里正诊治病人,你进去寻裴赫去……”
那小子的脑子极是灵光,认穴辩药的功夫抵得上干了七八年的老伙计,教这小丫头是绰绰有余了!
武馨安闻言笑嘻嘻行了一礼,进去寻裴赫了,进了内堂再往里走,有一处小院,满地摆放着各种药材,又廊下、石栏之上也有,武馨安小心翼翼的落脚,寻着空地绕了过去,进去见着裴赫一手拿了医书,一手持着一个玉捣在咚咚的捣药,抬头见得武馨安来了,便冲她微一点头,算做示意了!
武馨安知晓他冷淡的性子,倒也毫不在意,只是笑眯眯把自己的图往他面前一展,
“你帮我瞧瞧,这图上的字儿倒底怎么念,又都是些甚么穴位?”
裴赫点点头,放下手里的书,小心的合上,取过图来看了看摇头道,
“这图画的太过粗糙,有些穴位写错了,有的甚至差了十万八千里,你从何处弄来的?”
武馨安应道,
“在拳馆师傅那里,说是让我背下来,以后练拳有用……”
裴赫摇头,
“你这图谬误好几处,照着这个练,只怕要出大错,甚至损伤身体……”
想了想,吩咐武馨安道,
“你去一旁的柜上取了笔墨纸砚来……”
这处乃是医馆自然不缺文房四宝,武馨安在一旁的柜上寻着了,给裴赫取来,裴赫这厢提笔蘸墨,在白纸上照着旧图画了一幅新的,武馨安只见他勾勾靳靳也不见得如何,一派简单轻松的模样,便已勾出一具人体来,也是如旧图一般,红字标注,用蝇头小字将穴位写了出来。
裴赫的字写得极好,他在建州时裴万昌,自不能送他读书识字,都是他在私塾之中旁听偷学得来,后来到了杭州,藤原淳一也让他练字,之后进了宫跟着老道士练丹配药,自然也免不了提笔写字,皇宫之中旁的不多,历代书法大家的字画自然是不会少的。
又有老道士虽说是个骗子,但也是有几分真材实学的骗子,单单是手里那本不知从哪朝哪代传下来的“道德经”,虽不知是何人所书,但只论书中的五千一百六十二,便已可称得上至宝了,只可惜后头被那些不识字的太监一把火投入了丹炉之中!
裴赫自幼家贫,却是天资聪颖,在宫中苦熬日子时,便以练字打发时间,无事便翻看各种典籍,无论道家儒家墨家等等那是来者不拒,统统接受。
旁的不说,倒是练出了一手好字,他的一手字写出来便是金大夫都要惊为天人,只可惜今儿他遇上了一个不通文墨的武馨安,乃是媚眼儿抛给了瞎子,左右他自己也不在意,武馨安倒是赞了一句,
“你这画比苗师傅给我的画好看多了……”
线条画得极是流畅,字迹清晰端正,一张图画出来,黑白分明,干净利落,再看看那旧图,便如小孩儿涂鸦与大师之别,她也就只能看出这点好了!
裴赫指了头顶处的穴位对武馨安道,
“我们从头认起,这处乃是百会穴……”
说罢提笔在一旁的纸上写了“百会”二字,问武馨安道,
“你可能记得?”
武馨安仔细看了看那两个字儿,点头道,
“这两个简单……百会,我先记着,等回去了在家里练练,明日师傅问起必能回答的……”
“嗯!”
裴赫点头道,
“这百会穴乃是百脉之会,贯达全身,头为诸阳之会,百脉之宗……”
他随口便是一大段医典,武馨安听的脑瓜子嗡嗡作响,半晌才应道,
“这话……甚么意思?”
裴赫知她不懂,倒也不恼,想了想道,
“你只需记得这穴位极是重要,于医家可主人生死,于武家也一样可至人于死地,便是这里了……”
武馨安在自己脑袋上乱摸,
“那……可是就在这头顶上?”
裴赫点了点头,抬手一指点在她的头顶处,
“此处……仔细摸有一个小小的凹陷,你需小心……不可让人伤到这处……”
武馨安抬手自己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处小小的凹陷,点了点头,
“记住了……”
“嗯……”
裴赫想了想,又提笔写了几笔,
“我将这两个字的笔顺笔画分解给你,你照着一笔一笔的练,便能会了!”
之后武馨安果然带了裴赫的笔迹回到家中书房练习,
“百会……”
实则她也不是个笨人,照着笔画模仿倒也是不难,只她写一个字,那墨汁又浓又黑,粗粗的划上一笔去,一张纸便去了一小半,待到上半个字写完,下半个字都没地儿写了,无奈只得另取一张再写。
如此这般练到半夜,总算是将两个字儿放到了一张纸上,关妈妈在一旁伺候着,看着心疼的不成,
“大小姐,今儿便到这处吧,不说是那苗师傅的规矩极严么,若是明儿起晚了,仔细过去要受罚的!”
武馨安闻言点头,
“妈妈说的是,第二日去便受罚实在有些失脸面的!”
当下果然搁了笔,上楼去洗漱睡了。
待到第二日武馨安再去拳馆,苗师傅问起昨晚学得如何,武馨安便应道,
“学了一处穴位,名曰百会……”
这厢回忆裴赫所言,略略地讲了讲,苗师傅满意点头道,
“不错,虽说是初学倒也很是认真……”
武馨安得了鼓励甚是欢喜,笑得一双大眼弯成了月芽,这厢跟着苗师傅去了练武场,却是先学了扎马步,这倒是难不倒武馨安,在那处沉气蹲声,两腿儿如那铁桩一般牢牢钉在地上,一蹲便是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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