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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邓艾自刎前是不能指摘胡遵的。
因为胡遵在前日便领军赶到鹯阴城塞了,但逗留不到一刻钟便又归去了。
没办法,面对有三千士卒戍守的鹯阴城塞,仓促赶路疲倦不堪且仅仅携来五千兵卒的他,怎么可能会去尝试着破城嘛!
况且,前番他与郭淮等人接替夏侯儒困守时,就以近两万士卒尝试攻打过了!
结果是徒劳无功、徒增士卒伤亡。
若是非要较真,那也应该是他指摘邓艾预事无能、令他空忙一番此对。
至于他为何一刻都不愿逗留,没有以“围魏救赵”的方式逼迫媪围县的汉军分兵归来……
倒不是他不以国事为重、不愿为邓艾部增添一分生机;而是他知道,若逗留必然会自身难保!
走乌水河谷前来不被逆蜀骁骑将军赵广部发觉乃是侥幸,但如今都出现在城塞前了,彼焉能不前来与城塞内的戍守士卒夹击?
以骑兵的速度,从祖厉河谷北上不过一二日即可至!
冒险前来空忙一场也就罢了,还能将自身性命与五千士卒尽予邓艾陪葬不成!
事实上,他的考虑很对。
陇右传来他北上的军情后,汉军的确有将他永远留在乌水河谷的打算。
譬如在城塞内戍守的阎宇与傅佥,就一直期待着姜维能尽早击败邓艾部,前来与他合兵一并去追击。
只不过,他们的冀望落空了。
虽然徐质与张特将邓艾追至城塞前、令其万念俱灰自刎,但姜维来得很晚。魏军投诚的俘虏太多了,没有步卒的他忙不过来
且他还分出了徐质的千骑赶去鸣沙山搭浮桥渡河。
邓艾虽然焚毁了那边的营寨、戍围以及浮桥,但大河东岸的屯田却没有毁掉。
姜维需要徐质立即赶过去看护着,免得被其他羌胡部落或者是得悉消息的南匈奴刘豹给抢先刈了。
在河西走廊,粮秣比人命更金贵。
且被邓艾遣去戒备大漠疑兵的千余羌胡部落,见大势已去且无法从贺兰山归去,竟自发前来求姜维为他们表请为大汉的附庸。
因为他们知道,贺兰山一带没有了魏军维持秩序,如果再得不到汉军的庇护,他们部落将沦为刘豹的盘中餐。
这小插曲又拖延了姜维一二日。
故而,待他安抚好羌胡部落、分配西凉铁骑将所有俘虏收编押解归河西后,再赶来鹯阴城塞时,胡遵已然离去四五日了。
虽说胡遵部皆是步卒,即使得到安定郡羌胡部落接应亦无法走得太快,汉军倍道而行,未必不能追上。
但姜维不追了。
近三千西凉铁骑要么押解俘虏、要么前去鸣沙山守麦,没有了骑兵他还怎么追!
有心无力啊~
而有能力追击的赵广部,则是被郑璞给阻止了。
准确而言,乃是丞相不许。
去岁末丞相与郑璞二人定策时,亦曾探讨过,如果此谋不能竟全功当如何应对。
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
虚虚实实的计中计,实施起来本就繁琐。
其中一个环节出现谬误,或是有不可阻挡的客观因素突发,令汉军不能偷袭高平城亦是很正常的事。
比如虚鹯阴城塞诱敌被邓艾识破。
比如胡遵本已经决意领军北上了,但突然迎来了连续数日的大雨令他无法行军。
尚有攀爬六盘山的蜑獽军与板楯蛮未偷袭之前就被守军发觉
等等。
谋军国大事当慎,不可侥幸着一切都顺遂。
故而,明明可以在胡遵部赶到鹯阴城塞前就提前设伏赵广部,就因此一直按兵不动。
他所督的五千骑亦是夺高平城的关键。
盖因一旦柳隐与句扶部能如期偷袭城池,他将立即驱兵赶去高平城外,遏制城外各个戍围的士卒回城支援,以及阻止得悉消息的逆魏驱兵复来夺城。
反正,算算时间,即使等胡遵部逃离后他再督骑在从陇右出发,亦能追得上。
盖因胡遵甫一领兵出城,蜑獽军与板楯蛮便开始攀爬六盘山了!
从六盘山西麓的瓦亭川至高平城后方所依的余脉,难在山峦陡峭而并非是距离太远,至多十日,就可断定柳隐与句扶可否能成功了。
如若他们失手,赵广部再去追击亦不迟。
这便是丞相与郑璞对“事不顺遂”时所预备的计略。
高平城若能夺,则夺之。
不可夺,则将被诱出城的胡遵部攻杀。
不然,单单是为了攻灭犹如鸡肋的贺兰山魏军,丞相必然不会在与民休息的时候允许郑璞动兵。
军无利不动嘛~
陇右汉阳郡,萧关道北。
已然悄然将五千骑尽领来藏入句扶驻守处的赵广,从柳隐与句扶出发后的第五日开始,按捺不住心中焦灼,这两三日皆拉着郑璞装扮作日常警戒的斥候,前去驻马高地眺望魏国高平城外的戍围。
连续数次都失望而归后,他终究还是发问了。
“子瑾,依你看来,柳休然与句孝兴可功成的几率有几成?”
“不知。”
郑璞倒是从容得多,略微摇了摇头,语气缓缓,“六盘山不曾被人攀越过,无人知山脊能否可渡,故而我无法断言。”
言罢,见赵广略显无语的表情,便又加了句,“义弘无需担忧。休然兄与孝兴即使不能建功,亦能安然归来,且届时义弘尚可督骑北上追击逆魏胡遵。不管那种情况,于我大汉而言皆有所裨益。”
“嘿,丞相与子瑾定策,我自是知可为国裨益的。”
不料,赵广听罢反而愈发焦灼了,压低了声音说道,“子瑾,我是想若不我且先分出数百骑前去扰高平城外的戍围,令逆魏城内士卒不复留意后方,或可为休然与孝兴裨益一二。”
嗯?
郑璞微微扬眉,拈须而思。
但片刻后还是摇头否决,“不妥。逆魏城内士卒本以为我军不来犯,故而皆无戒心,义弘若遣骑去,恐令其严加戒备,适得其反矣!”
呃!
似是也有道理啊~
闻言,赵广亦陷入了沉默。
好一会儿才叹息出声,“唉,子瑾所言不无道理。只是,我等就这么候着,委实令人心焦啊!”
郑璞默然以对。
因为随着时间的流逝,让他觉得柳隐与句扶成功的几率愈发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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