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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那座金碧辉煌的宫城,兮煌是一万个不喜欢。美丽是美丽,可却不知有多少枉死的冤魂。因此若非必要,兮煌是从来都不愿踏进去一步的。
朱雀街是京中最繁华的街道,但越是靠近城门之地就越是贫困。这些日子因着宁安书馆的缘故,也渐渐有了些繁华之势。
这书馆不论何人都能进出,只是对书馆中的人看得紧一些罢了。毕竟也不可能靠着肉眼就能分辨来人好坏。
兮煌对玩乐之物从不在意,因此平日中除了看看书赏赏花便几无事可做。因此兮煌迫切地希望能有人演个戏给她看。
“殿下,可是看书累了,不妨歇歇吧。”惯例是落英在一旁服侍,落蕊接了兮煌的命令,正在一旁绣着个荷包。
“哎,整日无聊死了。邵庆明怎么也不出来干坏事了。”兮煌也不知是说笑还是当真希望如此,这时咬着点心感叹。
落英对自家公主惟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实在是没辙,只好笑着道“邵家世子不是忙着陪宁泰郡主呢么,恐怕这些日子都没时间出来祸害百姓。”
兮煌甩着手,嫌弃道“就邵庆明那样的,哪里配得上宁泰。宁泰虽然不喜欢我,可有一说一,在皇室的这些郡主里,宁泰可是最美的了。性子嘛是被宁王叔宠得有些骄纵,可是温柔贤淑多数时候也不是装出来的。若定国公是陛下亲信,许怀信倒真是可以配得上宁泰。”
照辉自认只是个护卫,平常随侍在兮煌身边基本都是沉默寡言。可这时心里实在是疑惑,不由得问道“殿下,宁王那么宠爱宁泰郡主为何还由着邵庆明纠缠宁泰郡主呢?而且这几日可是日日招摇过市,恐怕现在宁泰郡主又要被人在暗地里骂了。”
说到这个,兮煌也不由得为难。虽然宁泰跟邵庆明走得近跟自己是没什么关系,可对于宁王府小宴的事兮煌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宁泰。若非自己挑拨,宁泰也不会起那个心思,也就不会被皇帝下旨赐婚。这样即便宁王有意用宁泰和邵庆明联姻,宁泰的名声也不至于是现在这样。
“没办法,宁王叔又不是真的清心寡欲到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他这么做,当然有他的用意。就是可怜了宁泰。”
哎呦,不能想。宓兮煌,你看看你干得是人事嘛?
兮煌捧着脸,在心里唾骂自己。
你说说,现在怎么办?宁泰那样被宠爱着养大的娇娇女,肯定是不能拒绝宁王叔的意思的。可那日看到宁泰和邵庆明在一起的时候,宁泰的样子分明就很抗拒。
但是宁王叔是长辈,为了自己的利益让宁泰去吊着邵庆明这种事。怎么也不是自己这样一个晚辈能出言劝诫的呀。
兮煌左思右想,半晌才摇着头道“不行,得帮帮宁泰。不能明着来,还不能暗着来么。反正许怀信也快回来了,只要让宁泰撑过这段时间就行了。到时候就算宁王叔想跟人联姻都没人可选了。更别说还是邵庆明了。嗯,就这么办。”
兮煌一手握拳砸在手心,好像是在说服自己这样做得对。
“可是殿下,郡主不一定会领情哦。我记得上次宁泰郡主还骂你呢。”落蕊扁着嘴,为兮煌不平。
“哎呀,我救她又不止是为了她。是为了我心安好吧。而且她就算讨厌我,也肯定更想拜托邵庆明的纠缠吧。安心,我会说服她的。”
落蕊不说话了。殿下永远都是这样觉得别人的难处能理解。可是那些人的难处关殿下什么事呢。
“落蕊,我知道你觉得我这样太好心了。可是你要知道,我并不是为了宁泰。”
“那是为什么?”
兮煌难得正色道“刚进京的时候呢,大家都说我丧母又不被父亲喜爱很可怜,而宁泰正好跟我相反。可是说实话,对于皇家子嗣来说。所谓的宠爱到底有几分真切呢?瑶公主和沁公主身份比我更加贵重,可现在一个被远嫁和亲,一个被赐婚给陛下看重的人。她们这样的都没有选择的余地,更何况是我们这些藩王之女?”
兮煌看着窗外走过的行人,微微笑道“可是没有选择不代表就甘心。况且宁泰和康宁并没有什么错处,凭什么要为父辈的野心付出代价呢?”
“都不过是向往相夫教子生活的小女子罢了,能救一个算一个吧。宁王叔和秦王叔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
听到兮煌这样的话,房里的另外三人沉默起来。
落英虽然理解不来自家殿下的心思,可既然自家殿下这样说那她就一定听兮煌的。
“殿下要怎样救宁泰郡主?”
“明日太后设宴,宁泰应当也去。我问问她愿不愿意去听云庄,若是愿意就送她去。邵庆明那厮,我还等着他来闹呢,本姑娘最近实在是太无聊了。”
兮煌嘿嘿笑,好像是又想到什么好事了。
“那宁泰郡主若是不去呢?”
“那就管不了了。人各有命,我只能给她个提议。怎么选还得她自己来。”兮煌无所谓,本来兮煌只是觉得不应当为难跟自己同病相怜的宁泰。可如果宁泰真的不领情,兮煌也不愿意费那些口舌。
云修君那日在朝中奏的折子在京城里闹出的事可不小,季安,刑部尚书以及大理寺首长的府邸都快被人踏平了。由此可见,朝中多少人牵扯到这些事中。
算算日子,季亦温应当是到安州了。那么用不了几日长乐侯就会被处置了。
这样安州暂时就安稳了。
至于许怀信,按路程他现在应该还没有到余州更别说回来了。因此就算现在皇帝借机清除忠于惠王和定国公的人手,他们也会暂时忍耐。
因为时机未到,若是轻举妄动说不定马上就会被皇帝抓住把柄,将他们连根拔起。
这样的事,皇帝一定想做很久了,只差一个机会而已。而定国公还不会蠢到自己把把柄往皇帝手里送。
宁王叔在宁泰被赐婚给许怀信后明显是亲近定国公的。可不知为何现在又更加重视开国公。
虽然朝廷上有很多人都是开国公举荐上去的,可这并不代表这些人就真的能为开国公所用。反倒是躲在幕后的定国公更加得这些人信任。
朝中有勋贵支持惠王造反,地方边疆又有上一辈的藩王虎视眈眈。这个皇帝还真是累。
兮煌这会子觉得不累了,摸着下巴在房间里四处转圈。转得落蕊分心被针扎了一下。
“殿下,你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的。绕死我了。”落蕊吮着被扎破的手指轻声抱怨道。
兮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半点没听到落蕊的抱怨。
落英找了药给落蕊涂了涂,又给落蕊扎了个好看的纱布。
照辉一直靠在墙边,抱臂环胸,时刻注意兮煌的安全。不过照辉也觉得自家殿下应当坐下想事情,免得撞到墙上去。
兄长的信里虽然没有写余州的近况。可是从他写的那些事情也能看出来父王现在不敢轻易起兵。毕竟一旦起兵余州就是大后方,若是城中不安稳。兵败几乎就是必然,更别说还有蛮族在城外伺机而动。
父王现在不敢轻易行动,皇帝和云修君因为朝中的事也分身乏术。这样就意味着还有时间等秉德回来,但是现在重要的时要提起把兄长和嫂嫂带到漳州去。介时秉德一回来就可让兄长和嫂嫂乘船出海。
自己名下的海云阁也有自己的船,就算到时候秉德没有寻到适合的地方。也可以把兄长和嫂嫂先安置在占城。毕竟大衍不重视水军,而等到皇帝想起来的时候。恐怕以兄长的聪明才智早以有了应对的法子。说不定还能在海外之地另建一番功业呢。
兮煌觉得计划简直完美,可最大的阻碍偏偏就是自己的兄长。
“也不知道秉德现在到哪里了。”兮煌背着手,在房间里四处转。
几人都未出过海,对于出海的时日自然是不知道的。
“殿下,不然让照辉把海云阁的管事寻来。您问问他。”落英提议道。
兮煌摇头“不用了,若是航线不同。时日也肯定不一样。只是希望秉德能早点回来。”
落英看着自家公主转圈,低下了头。
公主一向对庶务不感兴趣,可这次却对余大人出海这么紧张。就算是为了让余大人去寻些稀罕的好东西回来,可也不至于就这么紧张。就像是另有目的一样。
兮煌不知道她这样紧张余卿时出海,会让落英差点察觉到自己的心思。
兮煌只是越来越担忧。她觉得皇帝和自己的父王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若是自己猜的没错的话,皇帝应当这几日就会对朝中官员来个大清洗。这几乎就是宣战的节奏。
待季亦温掌控了安州,许怀信也从余州回来后。皇帝一定会给定国公一个诱饵,一个定国公明知有诈还会心甘情愿吞下的诱饵。
而要辅佐惠王谋权篡位的定国公最想要的就是护卫皇帝的羽林军。羽林军是皇帝贴身卫队,护卫宫城,护卫皇帝。
可羽林卫的统领是云修君,魏王虽然武力值不及云修君,可也领着左羽林卫。只要这两人在,惠王和定国公的谋划就不可能成功。既然如此,便要想法子把这两人都弄出京去,或者干脆杀掉。
可想杀了这两个人的难度太高了,因此只能把这两个人弄出京。而按照现在的情况,能让皇帝命这两人一同出京只有藩王叛乱。
因此,到时候京中一定会有谣传父王反了,这样云修君和魏王便会领军出征。而定国公的世子为晋王押送粮草不辞辛苦,得一个右羽林卫将军的职位也是顺理成章。就算陛下不愿给,定国公也一定逼着陛下给。而且这职位陛下恐怕巴不得赶紧给了他许怀信。
领军支持皇帝的镇国侯不在京中,而手握兵权的开国公又站在定国公这一边。到时候皇帝没有依仗,内中又有定国公世子。谁输谁赢还真是一目了然。
兮煌极为恶劣地笑了两声,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戏。
就是不知道在京中看完这场戏后,宁王叔心里会有什么想法。
会不会放下那些心思对皇帝效忠,并由着皇帝削他的藩。还是说会继续装孙子并趁着皇帝不备逃回定州去。
宁泰和康宁能不能继续做她们高高在上的郡主可全都看宁王叔和秦王叔会怎么选了。
兮煌啧啧两声,对不久之后的好戏满脸期待。可随即就垮下了脸,你有什么脸看别人的笑话啊。父王是必定要反的,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兮煌在心里警告自己道。
可问题在于,父王造反是早晚的事。事情已经发酵至此,父王绝不会收手。至于胜败,虽然有些言之过早。可兮煌对此心知肚明,余州之地的百姓可没有多少愿意跟着父王造反。就是兄长都不太同意此事,但父王却听不进去劝。由着自己的谋士给自己出谋划策去谋反。
权力有多重要呢?值得拿自己所钟爱的儿子去冒险?这是兮煌一直想问自己父王的事。可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因为此事早有答案了吧?为了权力,父王曾放弃了他心爱的女人而娶了能给他带来助益的自己的母妃。在听说皇帝要削藩时,不顾自己最爱护的长子的忠告也要起兵造反不就证明了么?
权力,对于父王来说,几乎是生命一样的东西。谁都不能抢他手里的权力,就是他最爱护的儿子都不行。
可这样的父王,兮煌恨不起来。因为人都是如此啊。
不止自己的父王。皇帝、云修君、宁王叔、秦王叔、岳王叔以及朝中诸公。有哪一个不是为了权力在争夺?
不过有的人目标崇高,有的人目标低下罢了。
兮煌太明白了,就是因为太明白,所以心里才更痛苦。
没有人能改变人性,就是至圣孔老夫子都做不到。
可这些人的选择,都是基于人性再加上人们自己的性格才形成的。
你可以骂他们错,可以骂他们不择手段。可是若异地而处,却也未必能比他们做得好。
毕竟权力,确实是这世上最迷人的东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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