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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明明是开国公世子醉酒擅闯王府。与我儿何干!”高诜知道此时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事落到自己儿子身上,否则不止今日自己的目的达不到,反而会真的把自己儿子推到绝路上。
“哦?也就是说昨天高公子确实在场了?”周济世笑得让高诜觉得恶心。
“我儿不过是出门与朋友饮酒,是他开国公教子无方,开国公世子逼着我儿闯入王府。可怜我儿,尚未娶亲,竟硬生生被打断了腿。陛下呀,我儿冤枉啊。这都是那邵庆明犯下的罪行,宁王却不分青红皂白闯到臣的府邸当着臣的面废了小儿的腿呀。”堂堂礼部尚书,六部长官之一竟在朝堂上当着众臣的面哭得不能自已,虽然这事高贡也不是一点错都没有,可是宁王这也太过分了。高诜这哭声让朝中不少官员心有戚戚,谁家还没个不成形的子孙了。
若是惹到了宁安公主还好,这要是不小心惹到宁王,下场指不定比高贡还惨。
当即就有人出来为高诜说话“陛下,高大人所弹劾之事,字字句句让人心惊啊。陛下多年来待宁王惠王不薄,这两人竟敢与朝中之人来往。定然是对陛下心怀异志,臣以为应当对此事严厉查处,绝不可因其身份而有所轻忽。”
这人出来说话时,季安的眉头轻微皱了下,眼神也微微闪了下。
“齐大人所言甚是,陛下自登基以来便昭告天下削藩。然而宁王入京至今并未有子请削藩之意,今日又无视陛下口谕殴打朝中重臣之子。其言其行,皆不是臣子所为。臣知陛下仁孝,但宁王如此跋扈不敬,实非我大衍护国良将。臣奏请陛下削去宁王秦王封地及封地护卫,只享受封地赋税供养,并举族迁至京城。如此,我大衍天下可安,百姓可安。”
“陛下三思,如今宁王秦王两位王爷入京为陛下贺寿,已然表明态度。削藩之事不可心急,当徐徐图之。我大衍休养生息不过十几年,此时万不可轻启战端。否则宁王与晋王联手,则大衍危矣,陛下危矣。”
“刑尚书此言未免太过危言耸听吧。宁王晋王不过莽夫,我朝中镇国侯魏王哪个不是百战名将,就是他们想造反,也不过是外强中脊,不堪一击。”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宁王晋王皆是太宗陛下亲封的藩王。镇守北境这些年,哪一年不和蛮人打上几场?虽说有胜有败,可这实力大家也是有目共睹。镇国侯确实是不世天才,可与这两位比还差得远呢吧。”
云修君冷着脸听着不发一言,季安却开口道“陛下,诸位大人所言皆有理。然现在并不知高尚书所言是否为真,若是真的,自然是要考虑如何处置这两位王爷;可若是假的,陛下又听信了高大人的话与两位王爷起了嫌隙,反倒是会伤了两位王爷的心。不妨耐心等上一等,魏王办事一向风驰电掣,想必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季安一锤定音,朝中重臣皆各自归位,笼着袖子等宓翊回来。
“高诜,你所奏报之事朕已知晓。但高贡擅闯王府在前证据确凿,宁王惩戒他也无可厚非。只是有些过分,这样,下朝后,朕派御医去你府中,看看能不能把高贡治好如何?”
现在到了这种地步,高诜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直截了当地问“若是臣的儿子不能治好,陛下要如何惩处宁王?”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高贡当真治不好,朕便削去宁王王位,圈禁于王府中,如何?”
“谢陛下。”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答案的高诜激动地叩倒在地,嘴里喊着陛下圣明。
宓壡听着这人恭维,在心中感慨,就算高诜为臣不忠,可为父倒是情深。罢了,此人身后就不牵扯其府中人了。
朝中众臣都以为魏王宓翊是真的没脑子,可是皇帝身为帝王,周边皆是豺狼虎豹,疑心病甚重。
可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宓翊还是凭着自己让皇帝同意他入军中并掌握皇帝贴身卫队。
平常对朝中政事也一概不通,即使是上朝也不过是装装样子,对于太后总是在皇帝面前提让他接手军队一事最是厌烦。
这可不是没脑子的人会考虑的事。
宓翊知道,自己想上战场没问题,想统领羽林卫也没问题,但就是不能和云修君争那十几万军队的统帅权。否则,等不到上一代的藩王被灭,自己就会先没了。
虽然上战场也是那命在拼,可是被敌人杀和被自己兄长杀也还是不一样。
自己毕生追寻的不过是为大衍护卫疆土,若是马革裹尸还,也不负自己生在皇家,尽享人间极乐。
就在众人等得不耐烦的时候,魏王宓翊带甲按剑跨步进了大殿。
来了,众臣精神一振,再次站得规规矩矩。
待到近前,高诜发现魏王手中并无账本。怎么回事?自己藏那东西的时候可从来都没有避着夫人,她也知晓今天自己一定会在朝堂上弹劾宁王开国公。既然如此,为何魏王手里什么都没有?
高诜呆愣在那里,就听见魏王拱手行礼对皇帝道“陛下,臣带人在高尚书府中搜过,并未找到账本。寻问其夫人,也说从未见过。”
宓壡眉头渐渐皱起,面上的脸色马上便冷了下来“高诜。”
皇帝声音低沉,轻易就叫人分辨出他现在心情恶劣。
高诜不可置信地出列跪倒在地,大声辩解道“陛下,定是夫人忘了账本所藏的位置。臣这就随魏王回去,一定把账本找出来献给陛下。”
今天朝堂吵得时间可不短了,皇帝早就心里不耐烦,一心只想回后宫去,现在魏王回来没有带回账本,已然让皇帝耐心尽失。
宓壡按了按眉心,觉得朝中这群天下栋梁就没一刻让自己省心,原本想发脾气的心也放了下来“行了,高诜。你身为礼部尚书,却将你家小儿教导得不知礼数,害人性命。如今又诬陷宗室勋贵,虽本意是为向宁王叔讨个公道,却也着实可恶。令革去礼部尚书一职,打入天牢,待将你贪污受贿一事查实,便按律处斩。以正民心,以警朝臣。行了,都退朝吧。”
皇帝的处置下来,高诜还想争辩什么,可是皇帝却已走下御座,眼瞅着就转进殿后去了。
正在众臣给皇帝行过礼,打算结束今日的早朝时,就听见高诜凄厉的大喊“陛下,臣身为朝廷官员,有责任向陛下传达百姓之苦,亦有责任为国事进谏陛下。现今,宁王惠王狼子野心,邵延庭许世章因不满陛下夺其兵权而与藩王暗中勾结。意图颠覆陛下江山社稷,此四人乃是我大衍心腹大患,绝不可轻言信任。陛下如今被庸碌之辈欺骗,不知天下岌岌可危。臣今日便效仿先贤,当庭死谏,只望陛下仁心,护我大衍子民安康。”
说罢,便一头撞向了殿中的金柱,宓壡转过身来,就见高诜双目紧闭,不醒人事。
即使如此,宓壡脸上的神色也没有多少波动,转身继续回了后宫,只是吩咐杨德道“叫林蕴去看看,若是没死,押到天牢去。召季相魏王,现在就去。”
杨德微微一笑道“老奴这就去办。”
好好的早朝,若是叫高诜死在这里那真是晦气极了。
宓壡大步走来,冷笑道“都给本王让开。”
围在高诜周围的朝臣给宓壡让开了路“魏王殿下,人真的死了。”
罗永登躲在人群后说了这么一句,叫蹲下探高诜鼻息的宓翊狠狠瞪了一眼。
“他死了,你们就高兴了。”宓壡挑眉冷笑,字字肃杀。
“怎么会,都是共事的朋友。臣怎么会这么想。只是高诜今日所言实在是极尽挑拨之能,臣只是忧心陛下若是因此和两位王爷起嫌隙就不好了。”
宓壡收回了手,朝殿外喊道“来人。把高诜抬到太医院去。”
“是。”殿外的羽林军顶盔带甲抬着被撞得头破血流的高大人去了太医院,刚到太医院林大御医就拿着药箱过来了,像看什么稀罕物件似地围着晕着的高诜转了几个圈,最后才在一众同僚的围观中翻看起高诜的眼皮。
“就你这胆小如鼠的样子,还学先贤触柱死谏。呵呵,挺高明嘛。可惜咯,陛下不信你呀。”
有了可以试药的人,在太医院中以变态著称的林大御医很兴奋,嘴里哼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小曲,埋头在自己的药房里找着什么东西,趴在他窗户上看的一众御医看着他随手拿起又放下的器具打个寒颤,本着医者仁心实在是看不下去,捂着眼睛走了。
高诜被魏王叫人抬到太医院,周济世和江惟端站在一起,互相拉了拉袖子。
怎么办?万一高诜真的被救回来,那咱们那些把柄他可是一清二楚。
怕什么,刚才罗永登不是说人死了?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当务之急是去高府把那账本找到。没了账本,高诜又惹怒了陛下,自寻死路,何须咱们动手。
被周济世这么一瞪,江惟端心里终于安定了一会。趁着人还没散,连忙走到罗永登身边低声问了一句“罗大人确定高尚书没了气息?”
罗永登看了一场好戏,自己顶头上司又死了,自觉自己可以更进一步,此时甩着袖子吊儿郎当往殿外走,心情很好“不瞒江大人,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跟高大人共事这些年,自觉也是熟知他心意的。刚才看着高大人去意已决,便帮了他一把,现在人肯定是断气了。也不知魏王还抱得什么希望。”
“帮了他一把?这是什么意思?”江惟端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此时惊异的问道。
“哎呀,就是小小地帮了高大人一把嘛。他那个距离和速度撞上去,根本就不能达成心愿。顶多流点血,晕一会。我这不是为了成全他么,就小小地推了一把。”罗永登嘿嘿笑着,伸手在江惟端身上示范了一下,把听楞的江惟端推得后退了几步。
“你…你…。”江惟端唇色发白,指着自己从来都看不起的罗永登手指发抖。
罗永登见状“嘘”了一声,放下手指的他对江惟端笑得邪气。
“江大人,我知道你们也想让他死。若是你敢把这事说出去,我可不敢保证会说出什么跟你们有关系的事来。”
说完,这人眯着眼睛露齿一笑,眼中的戏谑叫江惟端想起了自己曾将遇到过的狼群头领。
“魏王殿下,季丞相。陛下召两位御书房见驾。”
就在江惟端和罗永登对峙的时候,杨德从殿后转了回来,对着众人中间的魏王和依旧端坐的季安说道。
“知道了。”听到杨德传达的命令,宓翊下意识回了一句,可马上就反应过来问杨德道“皇兄没有召云侯?”
“是,陛下只召见您和季相。云侯…”杨德欲言又止,似乎非常为难“陛下现在还在生气,兴许过几天就会重新召见云侯了。殿下,您和季相随老奴走吧。”
“这是什么道理?云侯今日所请合情合理,皇兄为何生气。本王去跟皇兄说。”
说罢,转头看着站在人群外冷漠依旧的云修君安抚道“云侯,你别担心,我去找皇兄。今天这事本来就是宓音的错,你不过是为宁安讨公道而已。皇兄一定也明白的。”
季安等了一会,见宓翊还在那里安抚云修君,便说道“魏王殿下,臣子有臣子的职责,不可妄议陛下决定。还不快点。”
最后几个字,季安明显带了点怒意,宓翊不怕自己皇兄,不怕自己母后,就怕自己老师。
此时满脸不满,可还是乖乖走到季安身边,跟着季安去了御书房。
云修君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撇了一眼正说话的罗永登和江惟端,大步出宫,丝毫没有在意身后众人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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