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初闻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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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慕寒在半昏迷的状态下,回忆到与苏炙夜相遇那一天的事情。
大雨、雷电、荨刺毒山谷中,苏冕同意救苏炙夜之后还发生了许多的事情,一直到那一天,苏冕下了这步险棋:让小慕寒去替代落下悬崖的这名小皇子。
不存在不同意,苏冕的话他从来不敢忤逆,也没有能力忤逆。两位皇子就这样交换了命运。
被交换到祁国宫中以后,高墙深苑,周围都是陌生的脸庞,每张笑靥下都可能暗藏一份危险,他每一步都怕走错,每一句话都得三思,甚至睡觉时都是应激状态。
慢慢地,他彻底变成了他——祁国皇子祁慕寒。
他学会深谙人心,于不动声色之中藏起自己的毒爪;他学会无情,在风云诡谲的局势下剪除对自己有威胁的人。他的双手开始沾上血腥,铜镜中本来的面目变得模糊。
一直到那一天。
那是在赵嫔的寝宫门口,他与十余名小太监经过时,听见里面传来叱骂和哭闹的声音,他阻止宫人前去通报,探了半个头偷看。
是一名父亲折了柳条,使劲鞭打一名趴着的小女孩,那小女孩比他要小,但那柳条的威力可不小,一鞭下去,女孩娇嫩的屁股上就多了一道红痕。
他想起了小时候,苏冕也是用这样软藤抽打他的。
这不知是哪个官员的孩儿在宫中闯了祸,他心中笑了一下,转身就走,耳边传来女孩儿稚嫩的啼哭:“我不知道,我不能说!小黑小黑说过不能说。”
小黑?祁慕寒的脚步顿了一下,想到了落下山谷的那个肤色略深的孩子。
苏冕说,那是宋贵妃的儿子,这孩子自宋贵妃死后,就住在冷宫里,没有见过什么宫人,他去替换他,也许能瞒天过海。
祁慕寒的心中警钟大起:她不能说什么?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如果她认得他不是冷宫里那个孩子,他会不会有危险?
他慢慢探出头去,又听了好一阵,得知这大叔是想打听出这小女孩是怎么溜进冷宫的,因那冷宫四周锁得死死的。但这小女孩就是死活不肯说,因为她答应过那名叫小黑的孩子,不能说。
抽得累了,那个持柳条的大叔气喘道:“你以后不许再去那个冷宫,听见没有!你在那里没有见过任何人,记住没有?!”
小女孩的头一点一点的,大大的眼睛里晶莹的泪水,喃喃说:“小黑小黑”
这深宫之中,还能有这样的友情啊?祁慕寒忽然有点羡慕小黑。
他暗中打量起这小女孩:红红的脸蛋,脸上挂了泪痕,像清晨沾了露珠的香甜红苹果;那双眼睛半阖着,睫毛也沾着些泪,眼角微微上挑,两条羊角辫,头一点一点的
她居然睡着了!
屁股被抽得一道一道的红痕,居然就这样睡着了。
祁慕寒捂着肚子笑,那一天,他得知了她的名字:公孙薇。
这是他心中的一个秘密,那个香香甜甜的女孩,像一缕甘泉,通过这满是荆棘、死亡的幽谷,一路流淌到他心中。
-
“薇儿”
祁慕寒勉力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老爷的粗粝面孔,张将军正握着他的手在脸上使劲磨蹭,喜极而泣:“他醒了!”
祁慕寒:?
接着是更多的脸庞,在他头顶围了一个圈:张、陈两位将军、几个部将、拉马丹
半个时辰以后。
祁慕寒缠着绷带,身披大氅,脸色苍白地坐在火盆旁,听张将军慷慨激昂地说起战场中的事。
原来他毒发陷入半昏迷状态、敌军又围过来,这千钧一发之际,拉马丹的大军终于赶到了。
拉马丹的大军不知为何没有直接到孤石山,而是先入了巴尔库城,守城的陈将军迅速将情况陈明,拉马丹大惊之下,火速点兵,从巴尔库城出,前往孤石山支援祁慕寒。
最终张将军护着祁慕寒,在拉马丹的支援之下,一路杀回了巴尔库城,迅速召来随行太医为祁慕寒救治。
见到重伤的祁慕寒,随行的太医说,这荨刺之毒倒是克制了会阒人的毒,但殿下体内的荨刺毒也不可避免的被勾起来了。他用行针之法,暂时压制他体内的毒素,但荨刺毒难以根治,能不能醒来,剩下的要靠殿下自己的意志了。
祁慕寒昏迷了两天两夜,终于醒过来。
这一仗打得损兵折将,不仅没有打压住会阒人,反而助长了他们的气焰,由于祁慕寒当时中了毒刀,会阒人都在风传祁国皇子已死。
他们取了祁慕寒那件染血的战袍,一路追踪祁国残部,来到巴尔库城外,将巴尔库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将那战袍挑起,高高挂在枪上,连番挑衅。
祁慕寒听完汇报:“不必放出我已苏醒的消息,就让他们认为我已死。”
“为何?这样一来,他们就会放手攻城了。”陈将军焦虑了。
张将军经过孤石山一战以后,气质变淡定了,拍了拍他肩膀:“听殿下的,别问为什么。”
祁慕寒早在率军出城营救张将军部众的时候,便做了完全的计划,只是现下并不想详细说出,却望向了拉马丹,目中带询问。
拉马丹自他苏醒以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现下终于开腔了:“殿下,我怀疑有奸细。”
毫无疑问,拉马丹并没有及时得到祁慕寒要求直接前往孤石山的指令,这中间定有什么蹊跷,导致了战机延误。
祁慕寒正准备回答拉马丹时,就接到将士来报:会阒人又在城外挑衅了,还用投石机投上了一个头颅。
拉马丹是西凉人,性子一贯率直,第一个就暴跳如雷,回头就向祁慕寒要求出战。
祁慕寒止住了他,让士兵将那头颅呈上来。
少顷,有人将盖着白布的银盘托上来,祁慕寒披衣站起,走到面前揭开,眼睛微微眯起。
那头颅血都流尽了,苍白得像假人,祁慕寒将他的头颅抬起——下方切口齐整,没有一丝筋络参差。
这刀法快、准、狠,祁慕寒轻轻阖上这具头颅圆瞪的眼睛,郑重地用白布重新覆盖了,回身对众人道:“这是我派出去送信的亲卫。”
他扬了扬手,交代部下将头颅带下去厚葬,然后重新坐下,一言不发。
这名亲卫是他从王府中带出来的,除了他那两名暗卫以外,身手最高强的就是他。他对这名亲卫委以重托,让他星夜兼程,往南边去,将战报告知拉马丹,这样东西夹击,会阒人绝无胜算。
然而这名亲卫却在南下之中惨遭杀戮。南下?会阒人都被他们赶到孤石山以北了,南边又哪儿来的会阒人?
事情远不止那么简单,祁慕寒沉默片刻后,发下指令,命令固守几大城门,若有人敢再私自出城,军法处置。
众将得令,各自退去以后,室内变得安静,他喘了几口气,食指抵在太阳穴上。
许久没有发作的荨刺毒又被勾起来了,他后悔没有将那最后一颗药丸带来,每一次毒发,只会一次比一次厉害。
这一次能醒过来,全是因为他梦见了那个女孩——如今是他的妻子了。
走的那一天,他吻了她熟睡中的脸庞,看了她好久,对她说了好些话。如果他回不来,她指不定能把整个王府都拆了吧?
祁慕寒想着就笑了,取出袖中的香囊,拇指轻轻摩挲着,眼神变得无比温柔。
你在做什么?可有想着我?
-
星夜兼程,十二天以后,商队终于进入了西凉境内。
一进客栈,到厢房中放下行李,这五名商人便偷偷聚在一起,议论起商队里那貌美的小姑娘来。
这小姑娘自然就是公孙薇,由苏炙夜手下的张爷塞进来的,说是自己的亲戚,去西凉国都寻自己做生意的姐姐,让各位捎带一程。
几个商队大老爷们跑惯西域,看公孙薇长得肤白貌美的,一看就是没怎么行过远路,一路上便有意照拂,行得慢一些。
哪知道这小姑娘居然不按常理出牌,非要他们马不停蹄地往西凉赶。车夫累了,她主动换班替他们;途径一个小城市,想进去歇脚,她却坚持到下一个大城市再歇。
本来几个大老爷们也不一定要听一个小姑娘家的,但奈何这小姑娘特别不一样:不仅嘴巴甜,做的东西还好吃。
偶尔经过的几座城市,她都能借客栈的厨房,弄出不一样的、新鲜好吃的玩意儿,尤其是那个
“火锅!”商队大老爷们聊到这里,领队的吴老板说了一句。
“对对,火锅。”其余众人感慨了一句。
这一路上这样赶路,真是苦不堪言,但这小姑娘弄出来这些好吃的东西,好像会上瘾,引得他们昼夜赶路,就为了到西凉,再吃一顿她亲手调出来的火锅。
这一下终于到达西凉,寻了个大客栈歇脚,自然是要好好犒赏一下自己的肚子的。
公孙薇这一路上,逼得这群商人赶路,就像胡萝卜挂在驴子前面,引着它拼命往前跑,心中也颇过意不去,答应他们入了西凉境内,就好好歇一晚,次日再赶路。
这不,到了以后,她就自觉地挽起菜篮子,往市场上去买火锅材料去了。
这是西凉靠南面的一座城市,与祁国接壤,民风上与祁国还有些相似,市场上充满了祁国交易而来的瓜果,摊主也多是汉人。
她驻足在一处蔬菜摊子前面,挑挑拣拣,听女摊主和旁边的聊起来了。
“祁国跟会阒那一仗,输得有点惨哦?”
“可太惨了!”女摊主一拍大腿,“那个皇子,你听过没有?”
“怎么没听过?死得那个惨啊!听说盔甲都被扒下来了。”旁边的摊主连连叹息。
公孙薇手中的篮子掉在地上,蔬菜瓜果摔了一地。oclic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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