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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不之听完赵副将的叙述,久久回不过神来。
应寒歌见言不之这付失了魂的模样,忍不住皱眉,她这么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卷到这尸山血海的战事中?
这么惨烈的一幕,让她如何能接受。
应寒歌想开口劝慰两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在言不之并没有发愣很久,片刻后她便回过神来,开口追问道:“董副将只是进城没有回来是不是?并不能确认他已经遇难了是不是?”
言不之满眼都是迫切,赵副将不忍让言不之失望,可他没办法说谎话。
赵副将哽咽道:“大周把……把董大哥的首级,也挂在了城门之上。”
言不之倒抽一口凉气,踉跄的退后了两步。
应寒歌见状,连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开口道:“言……”
言不之抽回自己的手臂,没有理会应寒歌,而是对着赵副将开口道:“既然乌鹿城已经失守,董副将也牺牲了,那你们为什么又回到此地?此处距离城门这么近,你们应该……”
赵副将开口打断言不之的话:“不,我们不走,我们要……”
言不之瞪大眼睛,惊呼道:“你们要替董副将报仇?”
赵副将咬了咬牙,叹口气道:“报仇可能很难,可我至少要把董大哥和高将军的头抢回来啊!”
言不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们分明就是以卵击石,可你能说他们错么?
对自己的兄弟肝胆相照,是错么?
对自己的国家寸土必争,是错么?
对救人的想法锲而不舍,是错么?
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势力和对方相差悬殊,他们这是要破釜沉舟,以命相搏啊。
言不之抿了抿嘴唇,深呼吸一口气,压住心中酸楚,开口问道:“你们藏在此处,是打算等我们到了,再行动么?”
赵副将摇了摇头道:“我已经派人在沿途阻截你们了,可能手下人没想到你们会坐马车,所以没碰上。你若没来,我们本打算今天夜里,去攻城。”
言不之看了看周围这些老老少少的壮丁,大多都挂了彩,有的甚至全身都是血渍连个好模样都看不出来了,就连眼前的赵副将,身上也遍布伤口,这么一支队伍,要如何能攻城啊!
赵副将似乎看出了言不之的想法,连忙开口道:“言兄弟,我们打算用火攻,最近天干物燥,好久没下雨了,我们随行带了不少做饭用的油,我们打算用碎布包裹住一些油,做成油袋,点燃后用弓箭射进城里,只要城里一乱,我们就有机会将董大哥和高将军的首级抢回来。或许还可以趁乱进城救出陆半仙和小胖。”
言不之摇头道:“不行,你们这个计划不行,别说能不能成功,就算成功了,那乌鹿城有那么多北楚的百姓,岂不是要枉死了。”
赵副将也知道自己的主意并不好,可他也想不出别的法子了,让他就这样放弃董副将的首级,他实在做不出,只能先制造骚乱,趁乱下手。
事情说到这里似乎陷入了僵局,赵副将看看站在一旁的长的妖孽一般的应寒歌,微微愣了愣,明明是应寒歌将他抓出来的,他却现在才刚刚看清人的模样。
应寒歌撇撇嘴,没有和赵副将说话的兴趣。
赵副将越过应寒歌和言不之的肩膀看向身后,没有看到旁人,忍不住疑惑道:“言兄弟,罗将军呢?你家小九呢?”
你家小九?
应寒歌听到这个称呼忍不住挑了挑眉,看向言不之。
这一个小丫头,是怎么混入北楚军中的?
那秦王叶无铭又怎么会被称为“你家小九”的?
应寒歌摩挲的着下巴,觉得事情愈发有趣了。
言不之此刻哪有闲聊的心情,只简单的将众人遇袭,然后走散,然后罗将军受伤的事情一一道来。
言不之掀开车帘示意赵副将看看罗将军,这样一看不要紧,一直绷着不哭的赵副将,哇的一声就哭了。
跪在马车下面一个劲儿的道歉,一个劲儿的忏悔,一个劲儿的说自己没有领好兵还让董副将牺牲了。
堂堂七尺男儿,哭的天昏地暗的,哭的言不之心里难受的紧。
应寒歌蹙眉看着赵副将,有想捂住耳朵的冲动。
这好看的女人哭,叫梨花带雨,赏心悦目。
这难看的男人哭,简直是魔音穿耳,令人头疼。
应寒歌表示听不下去了,开口道:“行了行了,还没死呢,留着力气以后哭丧吧。”
赵副将微微愣,片刻后顿时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腾地一下窜起来,大喊道:“你他娘的说……”
言不之见状连忙拉住赵副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内讧?
言不之开口道:“不要这么大声,万一乌鹿城排除了探子,都不用仔细查就能发现我们了。”
赵副将还是很听言不之话的,当即就愤愤不平的闭了嘴。
言不之看赵副将一身伤,想了想开口道:“附近哪里有水源?”
赵副将不明就里,以为言不之渴了,开口道:“言兄弟,你随我进来,咱们军中还有水。”
言不之微微蹙眉,军中那点水,估计不够让她发热的。
她本想先治愈赵副将再走,可现在一来条件不允许,二来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也很难给自己的异能做出合理的解释,好在大家都是皮肉伤,看起来并不打紧。
言不之开口道:“赵副将,我带着罗将军先进城,你们就在此隐藏好,三日后见乌鹿城北城门开启,你就大大方方带着众人进乌鹿城。”
“什……什么?”赵副将以为自己听错了。
其他壮丁也忍不住投来疑惑的目光。
言不之目光坚定的看着赵副将,重复了一句:“三日后进城。”
赵副将眨眨眼,愣在原定。
倒是置身事外的应寒歌听明白了言不之的意思,应寒歌开口问道:“小言言,你要一个人去夺回乌鹿城?”
“什么?一个人去攻城?”或许是应寒歌的话太令人震惊了,以至于赵副将忽略了应寒歌对言不之那暧昧的称呼。
言不之没有否认,点点头道:“我必须救出陆半仙和朱小胖,也必须给董副将,讨个公道!”
言不之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着后槽牙,直到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她之前和应寒歌说的仁政,有多可笑。
或许在大周将士眼中,杀一个北楚将领,比起屠杀乌鹿城,那就已经算是仁政了吧?
言不之咬了咬嘴唇,心中想着叶无铭是否知道这些事?身为大周秦王的他,已经恢复记忆的他,是不是早就将他们想要前后夹击韩和泰的计划,传递给大周了呢?
言不之不想怀疑叶无铭,可她却没办法控制自己,毕竟那秦王才是此番伐楚的三军总帅啊!
言不之转头看向乌鹿城的方向,心中暗道,或许……或许等进了城,就有答案了。
——
次日晨。
赵副将拗不过言不之,只得听从她的安排,任由言不之一人进城,临行前言不之再次叮嘱道:“一定要看北城门开了,且无人驻守城门,你再带人进城,若是超过三日北城门也没开……”
赵副将开口打断言不知的话:“若是没开城门,我们就冲进去!”
“对!我们冲进去!”
“冲进去!”
“跟他们拼了!”
众人大喊着,大有一副要与国家共存亡的架势。
言不之摇摇头道:“不要做无畏的牺牲,不要逞匹夫之勇,若是你们一意孤行,导致全军覆没,那么董副将,和保护你们离开的那些兄弟,就白死了。”
提起这件事,众人都忍不住低下头,各个难掩凄哀的神色。
言不之伸手拍了拍赵副将的手臂,开口道:“若是三日后子时,城门没开,你就带人撤退,回到溧水城,求朗大人收留,帮助朗大人据险而守,保住溧水城。溧水城有十丈护城河,不会那么容易被攻破的。”
“那言兄弟你……”赵副将十分担忧。
言不之笑笑道:“我此番是去智取,不是硬拼,若是失败了,我也可以自保,到时候你在溧水城等我,我一定回来。”
赵副将想了想道:“那将罗将军留下吧,我会照顾好他,你带着一个病人上路,也不容易脱身。”
言不之摇摇头道:“罗将军必须跟我在一起,我还有别的计划。”
应寒歌听到这话,挑了挑眉毛,心中暗暗思忖,言不之的计划会是什么。
赵副将双唇紧抿,咬着牙不知该作何回应,言不之再次拍了拍赵副将的肩膀,开口道:“放心,我不会有事。”
言不之话音落下之后,便转身上了马车,应寒歌见状,勾唇浅笑一下,大喊一声:“驾!”
马车绝尘而去。
——
乌鹿城。
临近午时的时候,言不之和应寒歌总算来到了乌鹿城城外,看着戒备森严的城门口,应寒歌有几分好奇的开口道问道:“你有什么周详的计划?”
言不之微微一愣,看向应寒歌,仿佛看到了陆半仙和朱小胖,心下不免有些心酸。
言不之浅笑一下道:“我没有什么周详的计划,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应寒歌被言不之的笑容晃花了眼,这笑容太过温柔,仿佛不是在对他说话一般。
应寒歌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言不之已经别开脸看向乌鹿城,脸上也没了刚刚明媚的笑容,仿佛惊鸿一瞥的美景,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应寒歌苦笑,想他堂堂国师之尊,见过的美女数不胜数,可让他失了神的,言不之还是头一个。
就在应寒歌胡思乱想的时候,言不之开口道:“你帮我夺回乌鹿城,我也帮你一个忙如何?”
应寒歌有些好笑道:“小言言,我救了你一命,你说还我两次,这都还没还呢,又开始给我打白条了?”
言不之开口道:“你救我一次,我救你两次,可你现在好好的啊,我也无从下手不是?”
“呃……”应寒歌一时间竟是被言不知的话噎住了,不知该如何反驳她这蛮不讲理的话。
言不之懒得啰嗦,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帮我夺回乌鹿城,我帮你抓住你要找的下蛊凶手,如何?”
应寒歌眉毛一挑,这言不之直接就甩出了他最感兴趣的条件,可是……她凭什么呢?
应寒歌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一番言不之,开口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言不之眉眼弯弯的一笑道:“因为你从南疆追到北楚都抓不到他啊,不仅抓不到,还一直被凶手牵着鼻子走,既然如此,为何不信我一次?我不但可以抓到他,还可以让你轻轻松松翘脚等收获,不必再为他旅途奔波,让他自己送上门来,如何?”
如何?应寒歌不得不说,自己确实来了兴趣。
可是……
应寒歌抿了抿嘴唇道:“这是北楚和大周之间的战争,我若参与其中,便是代表了南疆的态度,南疆并不想惹这个麻烦。”
言不之挑眉笑道:“这简单,你不要暴露身份就是了,而且我让你做的,绝对不是打打杀杀的事,你甚至都不用开口说话就行。”
应寒歌被言不之吊的胃口十足,控制不住的开口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言不之转头看向乌鹿城,计上心头,勾唇一笑道:“先去帮我弄一身衣服,然后帮我打探一下,是谁领兵入驻乌鹿城的。”
……
应寒歌办事效率极高,很快便按照言不之的要求,给自己换了一身朴素的灰布男装,又给言不之弄来了一套女装。
白色的广袖流仙裙,搭配月白色的腰封,还有一个从头盖到脚的白色纱帐幕离,整套衣服穿在身上,那叫一个仙气飘飘。
再配以言不之本就倾城的容貌,简直犹如仙女下凡。
应寒歌看着换好衣服的言不之,有些挪不开眼。
言不之好久没有穿女装了,行走坐卧,难免觉得有些累赘,不过没办法,她必须要以这种形象出现在乌鹿城。
言不之看应寒歌眼神焦灼的模样,开口问道:“好看?”
应寒歌如实回答:“只应天上有。”
言不之嘴角抽了抽,男人果然都是视觉动物,既然连容貌不俗,身份高贵的应寒歌都觉得好看,那么相信乌鹿城里面的人,应该也过不了美人关吧。
言不之忍不住扶额,想她堂堂异能神医,竟然也有出卖色相的一天,真是人有三衰六运么?
“唉!”言不之叹口气,不再去怨天尤人,而是说起正事。
“让你打听的事情,打听到了么?”言不之问道。
应寒歌点点头道:“打听是打听到了,不过有点奇怪。”
“奇怪?”言不之疑惑。
应寒歌继续道:“此番大周伐楚,主帅是秦王叶无铭,也就是大周当今陛下的第九个儿子。副帅是十三王爷叶无锦,可入驻乌鹿城的,却不是十三王爷,也不是秦王,而是秦王的胞弟,晋王叶无钦,也就是当今陛下的第十个儿子。”
言不之听明白了,这晋王叶无钦并没有奉命领兵,可是却带兵攻打了乌鹿城,那么他此番动作,是一意孤行,还是授意于旁人呢?
言不之开口问道:“这晋王叶无钦和秦王叶无铭是同父同母的兄弟,他们感情应该很好吧?”
应寒歌耸耸肩道:“这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那十三王爷叶无锦,与秦王叶无铭,感情颇好,因为十三王爷出身低微,母妃早亡,自幼不受宠,据说都是在秦王庇护下,才得以顺利长大,说他视秦王如兄如父,也不为过。”
言不之想了想开口道:“按照你这么说,如果真的叶无铭要攻打乌鹿城,应该传令于十三王爷才对,不应该是没有领兵的十王爷。所以我猜,十王爷应该是擅自行动的。”
应寒歌笑了笑道:“小言言,你这是不想承认,叶无铭是个残忍暴虐的人?还是说,你不想和叶无铭为敌?不愿相信,他杀了你们那个董副将?”
言不之看了应寒歌一眼,没有接话,因为应寒歌,基本上都说中了。
可她不相信攻打乌鹿城是叶无铭的意思,并不是没有根据的盲目信任,而是经过冷静的分析。
一来,十日前,叶无铭和她都被困在溧水城,他们二人又几乎寸步不离,根本没有机会让他往外传递消息。
二来,几个月的相处之下,她相信叶无铭不会对董副将下手如此残忍。
至于三来……
他答应过她,此战北楚会胜,不是么?
他堂堂大周秦王,岂能出尔反尔。
言不之抿了抿嘴,在心中重复了一遍,此事一定与叶无铭无关。
她必须要相信这件事与叶无铭没有半点关系,接下来的戏,才能继续唱下去。
言不之深吸一口气,整整衣襟儿开口道:“走吧,我们进城。”
应寒歌挑了挑眉,没有拒绝,乖顺的坐上马车,驾车而行。
——
乌鹿城,北城门。
言不之远远的便看到悬挂在城门楼上面的两个披头散发的人头,血肉模糊的样子,让人分辨不出模样。
言不之倒吸一口气,一想到那上面挂着的是董副将,言不之便觉得有些窒息。
她忍不住去想,如果她没有捡到叶无铭,如果她没有在清州府掠夺财物,如果她没有设计韩和泰,是不是眼下的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若是没有她的存在,是不是董副将就不会死,罗将军也不会重伤?
言不之摇头叹息,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懊恼。
“前面就到了,你这幅模样,是怕别人拆不穿你么?”马车外传来了应寒歌的声音。
言不之抿了抿嘴唇,收敛了情绪,开口道:“你又看不到我,你怎知我什么模样?”这应寒歌坐在车辕上,背对着她驾车,二人中间还隔着一道车帘,他怎么知道她什么模样。
应寒歌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本公子看姑娘,从来都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从头到脚,从内到外,统统用心看,寸寸不放过。”
应寒歌在调戏她,言不之翻了个白眼,没理会他。
不过他讨厌归讨厌,这么一打岔,确实让她的心情好了不少,言不之深呼吸一下,准备来迎接下来的局面。
……
“站住!什么人?”城门守卫军将言不之的马车拦了下来。
应寒歌没有下车,而是转头看向身后的车厢,按照他和言不之的约定,他是能不要说话,尽量不要说话,以免暴露了南疆国师的身份。
听到外面的提问,言不之没有下车,而是掀开车帘对着守卫军开口道:“劳烦二位去禀报一声,就说药王宗大小姐上官凌儿,求见晋王殿下。”
应寒歌微微一愣,心想难怪言不之要穿那么一身白色的纱裙,原来是为了伪装成药王宗的大小姐。
这药王宗不归属于五国任何一方,是独立于江湖之上的神秘宗门,因其医术卓绝,所以备受五国推崇。
报出药王宗的名讳,想来进城并不困难。
果不其然,那两个守城门的士兵听到药王宗的名号,立刻客气了几分:“还请上官小姐稍后,属下这就去禀报。”
“有劳了。”言不之一改往日的洒脱随行,语气变得温婉有礼,竟是真又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应寒歌微微低头浅笑,开始对即将到来的事情,充满期待。
……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坐在车辕上的应寒歌看到那去禀报消息的小兵,带回来一个男子。
男子容貌端正,一身黛青色劲装,手中握剑,看起来应该是个侍卫。
那侍卫走到马车前,拱手行礼道:“在下云丘,乃十三王爷麾下侍卫,王爷有情上官小姐,到府衙一叙。”
言不之眸光闪了闪,不是说十王爷领兵入驻乌鹿城么?怎么十三王爷也在?
罢了,不管谁在,她总是要进城的。
言不之从怀中拿出那个鲛纱面具,放在了罗将军脸上,面具很快遮住了罗将军的上半边脸,如此一来,该是熟人也认不出他的容貌了。
言不之深吸一口,柔声道:“有劳云侍卫带路。”
云丘并没有直接带路,而是开口道:“抱歉上官小姐,按照规矩,我需要检查一下马车。”
言不之浅笑道:“请便。”
云丘靠近马车,与坐在马车车辕上的应寒歌对视了一眼。
四目相对之下,云丘敏锐的感觉这车夫不是普通人,至少在武功方面,并不低于他。
应寒歌很快收回了视线,乖顺的跳下车辕,并掀开车帘,示意云丘看马车里的情况。
云丘微微点头致意,然后朝着马车里看了一眼。
只见到一袭白衣的少女坐在一旁,然后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躺在马车上。
白衣女子自然就是上官凌儿了,那么这个带面具的男人又是谁呢?
云丘开口问道:“敢问上官姑娘,这位兄台是……”
应寒歌竖起耳朵听着,想看看言不之会怎么胡诌,可他没想到的是,言不之只淡淡开口道:“不认识。”
不……不认识?
云丘和应寒歌都愣住了。
云丘正想再追问两句,就听见言不之继续道:“秦王殿下将他交给我照看,他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来自哪里,很抱歉,我一概不知。”
应寒歌听到这话忍不住多看了言不之一眼,心中暗道这丫头真是聪明,一问三不知,总比说多错多要好。
她这样说不知道,哪怕城中有人认出了罗将军,她也可以置身事外。
她将罗将军的和叶无铭挂钩,哪怕城中有人认出了罗将军,要对罗将军不利,她也可以以秦王之名,护着罗将军。
应寒歌微微垂眸,遮住满眼的笑意,愈发觉得此行不虚。
云丘听到“秦王”二字,明显也是怔了一下,连忙不敢再怠慢,立刻带路进城。
“上官姑娘,这边请。”
言不之点点头:“有劳了。”
……
进城之后,言不之透过马车的车窗,看向外面的情况,街道上人烟稀少,商铺十户九闭,不过百姓们看起来样子尚可,表情虽然沉重,却没有什么愤怒和恐惧,可见大周并没有为难乌鹿城百姓,至少没有屠城。
此处城门距离府衙似乎还有一段距离,言不之想了想,准备开口套套话。
“云侍卫,秦王殿下回来了么?”
云丘微微一愣,秦王已经从军中消失好几个月了,一直都是他家主子十三王爷帮忙遮掩,难道秦王消失这几个月就是去找上官凌儿了?
可既然是去找上官凌儿,为何此刻上官凌儿还有此一问?
云丘不知这话该怎么答,换言之他还不能确认这上官凌儿的身份,是真是假,斟酌一番之后,云丘回道:“殿下的行踪,从不向属下交代,不过殿下既然将病患托付给上官小姐,没有和上官小姐谈及去向吗?”
言不之挑了挑眉,看来叶无铭没回来。
言不之心中滋味开始变得复杂起来,她一来希望听到叶无铭回来的消息,这样至少叶无铭是安全的。
可如果叶无铭回来了,岂不是说乌鹿城的事情与他脱不了关系?
二来她也希望听到叶无铭没有回来,这样乌鹿城的沦陷,和董副将的死,就都和叶无铭无关了。
可叶无铭没回来,是不是就说明他还没有脱险呢?
言不之无奈的摇摇头,按捺住心中的担忧,开口回道:“王爷他只说让我带此人到军中等他,我在路上听闻乌鹿城已经被大周收入囊下,便转到来了乌鹿城。毕竟带着这么一个不能自理的大活人,着实有些麻烦。”
言不之话里话外,都透着对罗将军不怎么关切的模样,这让云丘更加相信,她确实是受人所托,她在意的只是秦王,而不是马车里面那个昏睡的男人。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马车很快来到了乌鹿城府衙。
——
乌鹿城府衙。
言不之在府衙门口下了马车,回头看了一眼车厢之后开口道:“云侍卫,劳烦你先帮我安顿一下我的病人可好?”
云丘点头应下,命人将马车拉到后院。
应寒歌见状忍不住心里为罗将军捏了一把汗,这言不之胆子也太大了,带着罗将军来敌军驻地也就罢了,还若无其事的将罗将军交给旁人,若不是他了解内情,还真要以为言不之完全不在意罗将军死活了。
应寒歌又忍不住多看了言不之两眼,总觉得自打和那什么赵副将会和之后,言不之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胆大心细,冷静果决。
……
言不之来到府衙后堂,刚进门便看到两个年轻男子,其中一个锦衣华服,坐在上座,端着一杯香茗,颇为惬意的品茶。
另外一个一身戎装,站在中间,满脸都是愠怒的神色。
初略这么一看,言不之便分辨出二人的身份,可身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身戎装的十三王爷,在气什么呢?
言不之见二人看过来,连忙缓缓行礼到:“见过晋王殿下,十三殿下。”
兄弟二人似乎刚刚略有争吵,眼下来了外人,二人收敛几分脾气,那晋王,也就是叶无铭同父同母的胞弟站起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言不之,因为幕离的关系,他看不清容貌,却也觉得言不之身段极好,顿时软了几分语气。
“姑娘不必多礼,你就是那药王宗的大小姐,上官凌儿?”晋王开口问道,语气里难掩好奇。
言不之微微颔首,开口道:“民女正是。”
比起晋王的客气,那十三王爷可以说很不客气了,十三王爷开口质问道:“你还来做什么?!”
言不之心里一紧,就连应寒歌都忍不住提起一口气。
“还来?”为什么要说“还”?难道之前上官凌儿来过了?那可真是麻烦了,这不撞在枪口上了么?
言不之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却没有失了分寸,而是冷静的回应道:“我是应秦王殿下之约前来。”
此话一出,眼前的两个男子都瞪大了眼睛。
那十三王爷更是激动的上前几步,腾腾腾就冲着言不之走来了。
应寒歌见状下意识一个侧步站在了言不之面前,守护之意,不言而喻。
十三王爷蹙眉看了一眼应寒歌,四目相对之下,十三王爷竟是感觉眼前人气势迫人,若是平时,他一定会出手试试眼前人的功夫,可此时此刻,他只关心叶无铭的去向。
十三王爷没有再冒进,而是越过应寒歌的肩膀看向言不之,开口问道:“你何时见过我九哥?在何地见过?九哥与你说了什么?九哥为何会去找你?”
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让言不之不知该回答哪个比较好。
可还不等她回答,那晋王又抛出另外一个令言不之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题。
晋王开口问道:“上官姑娘,你已经拒绝了我九哥的提亲,如今自己送上门来,又是如何?难道你悔不当初了?”
什……什么?
这下子言不之完全愣在了原地,若不是有幕离遮掩,眼前的两个王爷定然能看出她的异样。
提亲?
叶无铭竟然曾经向药王宗的上官凌儿提亲么?
回想起叶无铭见过上官凝,和上官凌儿时候的失态,言不之心里滋味复杂的难以言喻。
所以那叶无铭在清州府的时候,就恢复记忆了么?
他从头到尾都认识上官凝和上官凌儿?
可那上官凝和上官凌儿两个人,分明看叶无铭的眼神,就是在看陌生人,并不像旧相识啊。
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言不之抿了抿嘴,暂且把疑惑压下,深吸一口气回道:“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子,能抗拒的了秦王殿下的心意呢。”言外之意,她后悔拒亲了。
这句话倒是引起了晋王和十三王爷的共鸣,二人都没有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
毕竟在大周,那秦王府也是无数高门贵女迫切渴求的存在。
十三王爷听眼前的“上官凌儿”夸赞叶无铭,顿时觉得心情好了几分,对她的态度也缓和了几分。
十三王爷开口道:“看来上官姑娘是此番见到了我九哥,所以改变了心意吧。我九哥的容貌,堪比天人。”
站在一旁的应寒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心道一声:“堪比天人的容貌,藏在幕离后面呢。一个大男人还要宣扬美貌,简直恬不知耻。”此时的应寒歌,倒是忘了自己整天自诩为南疆第一美男的事情了。
言不之此刻可没什么心情去讨论容貌,她开口道:“我此番前来,一来是应秦王殿下之约,在军中等他,二来是替他问一句话。”
“什么话?”十三王爷开口问道。
言不之抿了抿嘴,开口质问道:“王爷问,是谁这么大胆,尚无军令,便擅自发兵,攻打乌鹿城的?”
此话一出,房间里的空气都好像要凝固了一般。
十三王爷顿时换做一副愤慨的模样,看向晋王。
而晋王则是蹙眉,有些不悦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乌鹿城守卫军犹如一盘散沙,他们拖了两三个月都不打,本王不费吹灰之力,三日便将其拿下了,怎的你还兴师问罪起来了?!”
言不之语气冷淡的开口道:“哦?那敢问晋王殿下,你是哪位统帅麾下的将?据我所知,此番大周伐楚,乃是秦王殿下和十三王爷领兵,本应在京城的晋王,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边塞?”
“本王……”晋王殿下语塞,一时间竟是想不好说词。
言不之嗤笑一声道:“莫不是晋王殿下担心秦王伐楚有功,从今往后,大周陛下严重便只有秦王,再无晋王,所以才擅自行动?”
“你大胆!”晋王忍不住怒斥。
就连对晋王一直不满的十三王爷,都忍不住愣了愣,心想这女人说话也太目无尊卑,没有顾忌了,难道是因为她出身江湖所以没有规矩么?
言不之面对晋王的怒火,只是轻笑一声道:“王爷何必动肝火,这番话都是秦王殿下拖我带给您的,秦王殿下还说了,别说一个小小乌鹿城,就连北楚,也迟早是大周的囊中之物,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秦王有自己的谋算,所以殿下他……”
十三王爷激动道:“我九哥说什么?”
言不之对着十三王爷笑笑,开口道:“秦王殿下说,希望十三王爷领兵撤出乌鹿城,继续在城外十里驻扎,按兵不动等他回来。”
不等十三王爷考虑这样做好不好,便听到晋王破口大骂道:“胡说八道,乌鹿城已经归属于我大周,岂有再退出的道理?你是哪来的妖女,在这里妖言惑众,九皇兄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十三王爷蹙着眉,抿着嘴,看着言不之,很显然也对这个决定有些质疑,虽然共打乌鹿城不是他本意,可既然已经拿下了,又为什么要退出呢?若是退出了,之前不是都白忙活了?
言不之故作惊讶的开口道:“嗯?怎么?你们都不明白王爷的用意么?”言不之看向十三王爷,继续道:“十三王爷也不明白么?”
言不之那个语气,分明就在说,晋王蠢也就罢了,你跟在秦王身边这么多年,怎么也变得这么蠢。
这一时间竟是把两个王爷都骂了。
应寒歌看着他们兄弟二人脸色铁青表情扭曲的模样,忍不住想笑,不过为了不坏言不之的好事,他还是忍住了,只低头轻咳两声,压制住几乎要喷薄而出的笑声。
十三王咬了咬嘴唇,有几分质疑的问道:“我九哥,他……他真的这么说?”
言不之点点头。
晋王大声道:“不可能!这算什么军令?哪有吃进来的东西还吐出去的道理?”
晋王看向言不之,上下打量一番之后冷声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奸细,北楚真的是没人了么?竟然派一个女人来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勾当。来人,给本王拿下!”
十三王爷一愣,没想到晋王会忽然发难,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帮谁好,若是帮这女子,似乎有些过于轻信于人了。
若是帮晋王,那万一这姑娘说的都是真的,回头等九哥回来,还不拧下他和晋王的脑袋当马凳?
这可是九哥要娶的女子啊!说到底,是他们未来的九皇嫂,岂能目无长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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