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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前。二姨娘像往常一般,在荒落隐蔽的拂云阁内,与人秘密接头,互通消息。不料,对方竟大意被人跟踪了。
发现跟踪者之后,他们二人联手除之。打斗中,那跟踪者被她从树上踢落,竟是跌进了那口盛着梨儿尸骨的大缸中。更糟的是,那跟踪者在跌落的同时,竟扯去了前来与她接头之人身上的令牌!那可是足以证明接头人身份的令牌。
他们正在想办法于大缸中捞人找令牌的时候,李婆子又紧急来报,说是家主于府门前,为维护楣夫人娘家亲侄,欲杀胡婆子!
家主凤修提前回府,楣夫人娘家亲侄突然来访,再加上胡婆子的性命之虞,皆是迫在眉睫的紧急之事,怎能再继续于拂云阁内多作盘桓?何况,从那千斤大缸中捞人找令牌,本就不是易事。遂,她只得先安排那失了令牌之人迅速撤离凤府,自己则是赶去府门前安抚家主、迎接表少爷,并救下胡婆子的性命。
这才有了当日于府门前,她与公输檠的初次见面、初次交手。
至于那跌落大缸中的秘密,只能暂且缓一缓再处理了。好在拂云阁本就是荒落之处,素来无人靠近,也只有她与外面的人互通消息时才会去,有的是机会可以慢慢处理。
可万没想到,那公输檠一进府便像是缠上了她,先是坠着她在府中四处闲逛,走走停停,一直逛到日暮,最后竟是干脆住进了拂云阁!
迫不得已,她只能于当晚夜探拂云阁,却是又正中了公输檠的机关,伤到今日,也不见好。
连日来,她趴在榻上养伤,无时无刻不心急如焚。一方面,她隐隐地觉得公输檠似乎是知道什么;另一方面,她又期望着公输檠并不知情,只是碰巧选住了拂云阁,应该也不会发现那隐于大缸中的秘密。
所有的幻想都破灭在今晚那一声声贯穿了全府的叫喊声里——“拂云阁里死人啦!”
发出那叫喊声的人,竟是大公子凤孝。这个从来不干正经事的浪荡子,居然醉酒爬错墙落入了拂云阁的那口大缸里!
就是这一个又一个接连而至的意想不到,铸就了她今晚的一败涂地。
梨儿的事被曝光了。倚月庐的谎言被戳穿了。那神秘的跟踪者也显露在了人前。但是,令牌呢?那块随着跟踪者一同落入大缸里的令牌呢?竟然没有出现!
会是被谁拿去了?会是公输檠吗?如果是,公输檠为何不当众戳穿她,却要秘而不宣?若是公输檠想以此作为要挟,刚才被她探问时,又为何不表明?
这个公输檠,一出现,所有的事情便都开始失控。每一个关键的节点,都能看到其身影。尤其是那笑意盈盈的眼眸,只会令人毛骨悚然,却是让人看不透分毫……
重重忧虑,令二姨娘不由地皱起眉来。
正在为二姨娘包扎的李婆子以为她是痛得难忍方才皱眉,便开口说道“姨娘这伤口一直也不愈合,料想,定是那公输檠于三根细针上涂抹了什么奇怪的药;可奴婢已经将那三根细针反复查验了多次,就是验不出任何异常。奴婢思量着,要不,就将这事如实上报?”
听此言,二姨娘摇了摇头,“若此刻上报,上边知我可能已经暴露,无用了,定会将我撤回;那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就全都白费了。现在,还没到该我们撤出凤府的时候。”
“那,要不,就支会王府一声。好歹,王府里有的是良医与好药,姨娘也能少受些罪。”
二姨娘冷笑一声,“哼,你以为,王府里的那位,就是什么良善易与之人了吗?若被他知晓丢失令牌的事,你我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惨。”
李婆子无奈叹息,“左也不行,右也不行,两边都靠不上。莫非,我们已无路可走了不成?”
二姨娘看了她一眼,“不。我们,尚有最后一条路可以走。”
——我辛苦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能坐上凤府正室夫人的位置,就能拿到暗藏于凤家的那把钥匙。就差一步。一步!公输檠,是你,你一来,便毁了我的一切!你且等着,这一次,令牌,还有你的小命,我全都要了!
一道足以将任何阻挡寸磔的寒光,从二姨娘铁青色的眼眸中闪过。房内的烛影不由得一阵晃动,透着彻骨的不安。
二姨娘叫李婆子靠近,于其耳畔,细细地说了许久,“这一两日,你私下里去乡下的庄子一趟,去找胡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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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将至。
大公子凤孝的弄风斋里,却是热闹得紧。
仆婢们进进出出地都在忙活着为公输檠和班槊收拾厢房、安排入住。
凤孝则是拉着公输檠,坐在园子里的水榭中,临水弄晓月,把酒笑东风。
原本隐藏在浓密夜色中的浮云,渐渐于那深灰之气里显现出来,好似被丢入染缸里的一团棉布,辗转翻滚,裹上了一层泛着红晕的金边。
“檠贤弟今日不但是救下了愚兄的性命,更是鼎力相助,破解了多年来困扰着倚月庐的鬼魅讹传,维护了家母的名声。此等双重大恩,愚兄理应予以重谢,可这一时间,却也是想不出该如何报答才好……”
闻凤孝此话,公输檠赶忙叠手给礼。
“请大表兄切勿将此事放在心上。大表兄的母亲便是擎的姑母,你我本就是骨肉至亲,今日所为,皆是檠之本分,哪里还说得着重谢与报答的话呀?”
“嗯!檠贤弟这话说得好。你我本就是至亲兄弟,自当是荣辱与共、有难同当,至于这有福嘛,也得同享才是呀……哎,说到享福,为兄想到该如何答谢于你了……哈哈哈哈……”
凤孝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浮风浪荡,让公输檠感觉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檠贤弟初到帝都,想必还没来得及好好领略一下这大都的繁华鼎盛之姿吧?来,今日你我且饮了这杯,早早歇下。明日早起,为兄带你去一个地方,让你见识一下,何为人间至高无上的顶级享受!哈哈哈哈……”
干了杯中酒,凤孝便笑着起身,自顾回了厢房。
公输檠执着半杯残酒,斜倚在水榭的红柱边,目送着凤孝那疏朗不羁的背影这位凤府大公子,表面看上去不修边幅、放荡形骸,却能于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以调笑之姿轻松应对刀光剑影,确实是个顶顶有趣之人呀。他说,明日要带我去一个地方,会是什么地方呢?顶级享受?难道是……
蓦地,公输檠一怔,接着,便又笑了,随即昂头朝着上面,大声嚷道“猫兄,记得明日穿上你最好看的衣服,说不定,会有美事发生呢!哈哈哈哈……”
就在公输檠头顶的那一片黛瓦之上,班槊静坐其间,如一只立于房顶远眺的猫,清冷的面颊,与东天那逐渐浮出的白光相呼应着,更现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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