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零章 莲灯遥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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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公输鱼所料，自湘王在第一次过堂时当众宣称自己和六年前的太子一样都是被人设局栽赃冤枉之后，举国震惊、群情愤涌，大家关注的焦点已经不再是眼前的“湘王谋反事件”，而极速演变为了六年前的“太子谋反案”，重审旧案、为太子平冤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这里面自然少不了向辰子、柳下薇一干人等的暗箱操作、推波助澜，但那些曾被牵连、饱受打压，以及始终相信前太子的人也都纷纷借势而起，轰轰烈烈地闹腾了起来。

皇帝气得几乎掀了奉龙殿，立时就要将点起了这团烈火的湘王凌迟处死方能解恨，但也只是发发狠，坐在金殿龙椅之上，他比谁都明白，此刻，湘王作为举发人，必须得一根汗毛都不少地站在众人面前，皇室方才不会遭受更多的诟病，引发更大规模的民怨，这件事若是处置不当，将直接危及他的执政根基。

遂，发了一通脾气之后，皇帝跌坐在龙椅前面的金阶上，只觉得心力交瘁

从天贶节看到前太子母妃端妃的鬼影，到中元节祭祀遭遇刺杀，再到此时的湘王谋反事件，桩桩件件凑在一起，好似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指向同一件事，那便是六年前的太子谋反案。事情过去了六年，他都快要忘记了，此刻湘王这一爆猛料，他方才恍然，当下的湘王谋反事件可不就跟六年前的太子谋反案如出一辙嘛。

现在回头去看，六年前的那桩案子也并非没有疑点，只是初一爆出来，太过令他震惊愤怒，尤其当时太子贤德之名过分鼎盛，不管是朝中还是民间，皆对太子心向往之，就差没直接喊出口叫他退位让贤了，这对他的皇权可是极大的威胁，故，在表面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他并没有再深究，而是果断对太子下了诛杀令。究其根本，不过是太子势头起得太早，而他还没有老到想要放权的时候，一山岂能容得下二虎？

旧案重现，恍若给了他一个重新审视的机会，若是以现在的心态去处理六年前的那件事，或许，他就不会那么冲动了。莫非，冥冥中自有定数，真的是端妃和太子前来找他申冤了？不管是与不是，眼前的民意沸然都必须得赶紧安抚下去，方有后话。关关难过关关过，做皇帝，可不就是如此嘛……

皇帝抬起头来，但见硕大的奉龙殿空空荡荡，人都被他吓跑了，唯姚丘还站在跟前满脸担忧地陪着他。“姚丘，拟旨吧，着孝亲王主理，三司协同，重审太子谋反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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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月横舟，银河微凉，万里秋容初试。

护城河边。几盏莲花灯盈盈闪闪，惊扰了水波，再被波光萦绕，痴痴缠缠顺着水流，幽幽漂向远方。在它们身后，是一双同样痴痴缠缠、盈盈欲溢的眼睛。

“成璋，案子已经开始重审了，你的昭雪之日，就快到了……”

柳下薇再将一盏莲花灯放入水中，轻轻一推，看着它慢慢漂远。鸳鸯老死，于飞难寄，孤留凄愁。万丈璀璨红尘，早已无她惦挂之人，唯能以一盏青灯遥祭心中思念。

坐在旁边石阶上的成玦侧目看了看柳下薇，轻言道“辛苦营役多年，眼看大仇即将得报，姐姐当高兴才是，何故如此悲伤？想必，太子哥哥泉下有知，也是想看见姐姐笑的。”

柳下薇轻揩了揩眼角，娉娉莞尔，“是该高兴的，我只是，有点想他了。”

“我也想他。”成玦跟着一笑，随即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银质的小酒壶，打开来，清新的酒香立时飘散。

他拈着酒壶，正要往嘴边送，便见柳下薇忽地侧目过来，拧眉一瞥。

“这眼看着就要到朔日了，便是固定的你到陌鱼先生那里做治疗的日子，前七后七，当忌口才是，半点也马虎不得，你是忘记了吗，怎的竟还要喝起酒来了？你的身体什么样，自己还不……”

“哎呀姐姐，当着太子哥哥的面儿，你就少教训我一回吧。瞧你这副凶巴巴的样子，也不怕被太子哥哥瞧了去，当心他不要你……”

柳下薇先是一怔，再是一记苦笑，“他不要我，已经六年了……”

见柳下薇面露不悦，成玦自觉说错了话，忙乖乖致歉“呀，都是我不好，平白的又惹姐姐难过了。我收回刚才的话。姐姐教训得是，平日里我是不够爱惜自己的身子，没少让姐姐和先生操心，不过，姐姐这回可是误会我了，我没有要喝酒，这酒是我特地带来与太子哥哥的。”

说着，成玦便高举手臂，横肘微扫，将那酒朝着河面，一酹而下。哗啦啦，酒浆入河，清爽飞溅，醇香四溢。

柳下薇自然知道成玦这是在耍应急小聪明，明明是自己想喝酒，被抓包了就推说是给成璋的，以此推脱搪塞，遂，她半责备半宠溺地瞥了成玦一眼，不予追究，也不再理会。

趁着酒壶没被没收，成玦赶紧自行收了起来，转移话题道“呃，姐姐，晋王那边，可还稳得住呀？”

说到正事，柳下薇便也恢复了正色，道“晋王被我们蒙骗，一直以为他的辛苦筹谋只是为了铲除湘王，为他夺位清扫障碍，故而诸事都积极配合。直到湘王在初审时当众揭出六年前的案子是冤案令整件事的重心发生了偏移，是晋王万没料到的。晋王找我询问过，我也安抚了他。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猜想，晋王心里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疑虑，但也还不至于会立刻怀疑到我们身上，毕竟，湘王被逼到了绝境，狗急跳墙自发揭出当年旧事，也是有可能的，晋王并不知晓是我们引导了湘王。”

成玦唇角一勾“晋王是聪明，但却太过自负，凡事都以自我为中心去思考，以为一切尽在自己掌握，自然不会想到是我们在利用他的权势、力量和野心。”

柳下薇转过头来，与成玦的轻松不同，她眉宇间略带担忧“就算晋王不知晓是我们在暗中运筹，但他也一定会阻挠旧案的审理，毕竟，当年那件案子，可是他的杰作呀，翻到最后，火头终将会烧到他的身上。所以，我们必须得在他彻底反应过来之前，速战速决。就目前我们手上所掌握的一切来看，你觉得，证据可是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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